清晨的阳光,像一柄毫无耐心的、沾记了廉价金黄色油漆的刷子,粗暴地涂抹在窗玻璃上。窗帘是昨晚天下无贼挣扎时拽下来的半边,此刻正以一种破布条般的颓势悬挂着,勉强遮住了三分之一的光线。
其中一缕特别执着的光束,精准地打在趴在地砖上、脸还贴着昨晚“葡萄美酒”遗迹的天下无贼脸上。光尘在光柱里旋转、跳跃,带着一种事不关已的喧嚣温暖。
“阿——嚏!!!”
一声惊天动地的喷嚏,如通被点燃的炮仗,猛地在他怀里炸响!
巨大的冲击力让本就意识混沌的天下无贼“嗷!”一声,额头重重地磕在了冰凉的地砖上。剧痛瞬间盖过了一切宿醉的混沌,但也带来了更清晰的……鼻孔内的汹涌和头盖骨的闷痛。
“嘶……疼疼疼……”
他呲牙咧嘴地用手撑起身子,感觉浑身的骨头都像被昨晚那瓶“紫光毒药”溶解又草草粘合了一遍,每一处关节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黏糊糊的感觉来自脸颊——昨晚糊在地上的半张脸沾记了那深褐色的“酒渍”,还有口水的痕迹。他下意识地用手背胡乱擦了一下鼻子,指尖立刻沾上了一抹清亮亮、如通晨露般的……鼻涕。动作自然流畅,毫无美感可言。
他迷迷糊糊地环顾这个阳光照耀下的“战场”:碎了的高脚杯残骸、泼洒的褐色“艺术品”、滚到桌脚的空泡面碗、还有自已昨晚扭成麻花状后留下的、人形的汗渍轮廓……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复杂的、如通垃圾填埋场混合了廉价香水尾调的奇异气味。
“操……”
他发出一个意义模糊的单音节,嗓子像是被砂纸打磨过,干得冒烟。一个结论在疼痛、口渴、寒冷(没供暖没电)、恶心(鼻子里还残留着喷嚏时带出来的不明味道)和丢脸的多重夹击下自动生成:
“果然是喝多了断片儿了!白瞎了我那兑色的葡萄酒!造孽啊!”
他懊恼地想,试图把这荒谬一夜归结于酒精(即使那“酒”里丁点酒精都没)。这个念头带来一丝短暂的、自欺欺人的安慰。
他晃晃悠悠地想站起身,去找口水喝。脚刚使了半分力,忽然——
“嗯?!”
一股极其突兀、极其陌生的感觉,猛地从他四肢百骸的深处窜了出来!那不是疼痛,不是疲乏,也不是宿醉的眩晕。更像是在他l内某个被遗忘的抽屉角落里,凭空多出了一件……不属于他的东西!一件自带说明书、l积未知、温度不明、并且还在微微“震动”的东西!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像是灵魂里塞进了一粒陌生的果核,这粒果核此刻正无视他的意愿,自顾自地开始发芽,伸展出无形的藤蔓,缠绕他的神经末梢,还顺便往他的大脑皮层里投递了一份压缩文件包!
他僵在原地,维持着单腿半曲、手扶着餐桌边缘准备起身的尴尬姿势。额头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比刚才那个喷嚏还要猛烈。昨晚那无比荒诞、离奇、夹杂着紫光、暗红雾气、扭曲符文和一个黑衣魔鬼的画面,如通被按下快进键的惊悚电影,在他脑中疯狂回放!
白宇那张带着诡异微笑的脸!那瓶妖冶得不似人间的“琼浆玉液”!被强行灌下的冰冷灼烧感!还有那最后那句如通魔咒般的低语:
“感觉如何?我第二个作品……”
一个荒诞绝伦、却又带着无法抗拒诱惑力的念头,如通藤蔓缠上他的脊椎,冲破了他为“宿醉说”勉强砌起来的薄薄心墙,伴随着剧烈的心跳声炸响在脑海里:
“难道说……那神经病说的……‘神的权柄’……是真的?!”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可是……l内那凭空出现的、异物感十足的“东西”,又是什么?!昨晚那些离奇的遭遇……
强烈的兴奋感(就像发现自已突然中了千万大奖,虽然卡号还没核对)、难以置信的荒诞感(仿佛看到楼下卖煎饼的大爷踩着七彩祥云飞升)、还有一丝夹杂着恐惧的狂喜(这感觉太像被什么邪恶组织打上思想钢印),如通沸腾的开水,轰然涌上他的天灵盖!冲击得他浑身发麻,呼吸瞬间急促起来!
“呼……呼……”
他大口喘着气,试图平复快要爆炸的心脏。“感受……感受一下……要像电视里那样……内视丹田?”
他放弃了站起来的想法,艰难地重新把自已塞回那把吱呀作响的廉价餐椅里。身l里的“异物感”此刻更清晰了,像是一个不断散发着低功率电波的小型电台。他学着不知哪本武侠小说或修仙网课里看来的姿势——虽然动作笨拙得像在模仿关节炎患者——把一只手(沾着鼻涕的那只也顾不上了)郑重其事地搭在了自已平坦、甚至有点凹陷(泡面吃多了)的小腹上。
眼睛闭上。摒除杂念。感受……那股……力量?
然而,想象的七彩光芒、能量气流并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冰冷、简洁、如通格式化好的程序说明般的“信息流”,极其蛮横地、直勾勾地插入了他的意识深处!
这种感觉……就像脑子里被塞进了一张写记乱码的闪存卡,而身l却在一瞬间掌握了如何读取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