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汉子的哭喊像一根导火索,瞬间点燃了粮仓前流民的情绪。几个饿得眼冒金星的年轻人往前挤了两步,盯着张叔手里的刀,声音发颤却带着决绝:“张大哥,我们知道你难,可我们快饿死了!打开粮仓,给我们一口吃的,就算明天死在官军手里,也认了!”
“对!打开粮仓!”
“我们要吃饭!”
越来越多的流民跟着呐喊,人群开始骚动,有人伸手去推前面的士兵,有人捡起地上的石头,眼看就要酿成冲突。张叔握着刀的手更紧了,额头上青筋暴起,却迟迟下不去手——这些人都是跟着原主逃上山的通乡,他怎么忍心砍下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沙哑却异常坚定的声音响起:“都住手!”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王辰被王虎搀扶着,一步步从人群外围走过来。他的脸色苍白如纸,肩胛处的麻布衣服渗出暗红的血渍,每走一步都要停顿一下,显然承受着巨大的疼痛,可他的眼神却亮得惊人,像是两团燃着的火,压得在场所有人都不敢再出声。
“首……首领?”张叔又惊又喜,连忙收了刀,快步迎上去,“您咋来了?您伤这么重,快回去躺着!”
流民们也愣住了。他们大多只远远见过原主,印象里的首领是个身材魁梧、说话大声的汉子,可眼前的王辰,虽然虚弱,却透着一股以前没有的威严,让人下意识地不敢造次。
王辰没有理会张叔的劝阻,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流民,最后落在刚才带头呐喊的中年汉子身上。那汉子被他看得一缩,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嘴里嗫嚅着:“首……首领,我们不是要闹事,我们就是……就是太饿了。”
“我知道你们饿。”王辰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我也知道,粮仓里的糙米,撑不了十天;我更知道,山下的官军,明天可能就要攻城。”
他这话一出口,流民们的情绪又低落下来,有人忍不住抽泣起来。王辰顿了顿,继续说道:“可你们有没有想过,就算现在打开粮仓,把粮食全分了,又能撑几天?顶多三天!三天之后,粮食吃完了,官军攻上来了,你们还是要死!”
“那……那我们也不能坐着等死啊!”一个老人颤巍巍地开口,“首领,官军说了,三日之内不降就屠寨,我们不如……不如投降吧?说不定官军还能给条活路。”
“投降?”王辰冷笑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嘲讽,“你们忘了,去年在兖州府,那些投降官军的流民,最后落了个什么下场?男的被拉去当炮灰,女的被卖给地主当奴婢,老弱病残直接扔在路边饿死!周遇吉是什么人?他是出了名的‘屠夫’,你们觉得他会给你们活路?”
这话像是一盆冷水,浇得流民们瞬间清醒。去年兖州府的惨状,很多人都是亲眼所见,一想到那些被官军虐待致死的通乡,不少人打了个寒颤,再也不提投降的事。
王辰见众人的情绪稳定了些,语气稍微缓和了些:“我知道你们怕,我也怕。可怕有用吗?没用!现在我们唯一的活路,就是守住这座山寨,等!”
“等?等什么?”有人忍不住问。
“等粮食,等机会。”王辰斩钉截铁地说,“我在这里向大家保证,三日之内,我一定想办法弄到粮食,让大家都能吃上饱饭!但前提是,你们得跟我一起守住山寨,不能乱,不能逃!”
“首领,您没骗我们吧?三日之内真能弄到粮食?”一个年轻人带着怀疑的语气问。他知道山寨的情况,外面被官军围得水泄不通,根本没办法出去找粮,首领这话,听起来更像是安慰。
王辰没有生气,反而举起没受伤的左臂,指着自已的胸口:“我王辰,虽然没什么本事,但从来不说空话。如果三日之内弄不到粮食,你们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现在,谁要是再敢闹事,再敢想着逃跑,就别怪我不客气!”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狠劲,让在场的流民都不敢再质疑。王虎和张叔也连忙附和:“大家放心,首领说话算话!只要咱们齐心协力守住山寨,肯定能等到粮食!”
流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然心里还有些不安,但首领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他们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选择相信。刚才带头呐喊的中年汉子走到王辰面前,扑通一声跪下:“首领,刚才是俺糊涂,俺不该闹事,您别跟俺一般见识!俺以后一定跟着您,好好守山寨!”
有了第一个人带头,其他流民也纷纷跪下,嘴里喊着“跟着首领守山寨”,原本混乱的场面,瞬间变得井然有序。
王辰松了口气,示意王虎把众人扶起来:“大家都起来吧,没必要这样。从今天起,咱们就是一家人,只要能活下去,以后好日子还长着呢。”
流民们起身,看向王辰的眼神里多了几分信任。王辰又叮嘱张叔:“张叔,你先从粮仓里拿出一千斤糙米,熬成稀粥,给老弱妇孺先分下去,让大家垫垫肚子。记住,一定要公平,不能有人多拿多占。”
“哎!俺知道了!”张叔连忙应下,转身去安排分粥的事。流民们听说有粥喝,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纷纷跟着张叔去粥棚,刚才的焦虑和绝望,消散了不少。
看着流民们离去的背影,王辰才稍微放松了些,可肩胛处的疼痛却越来越剧烈,眼前开始发黑。王虎连忙扶住他:“首领,您撑不住了吧?俺扶您回木屋休息。”
“不行,还有事要让。”王辰摇了摇头,强撑着说道,“现在流民虽然暂时稳定了,但肯定还有人想逃跑。你去把赵刚找来,我有要事跟他说。”
王虎知道赵刚是原主最信任的侍卫长,手里握着山寨里仅剩的两百能战亲信,连忙点头:“俺这就去!”
不一会儿,王虎就带着一个身材高大、面容冷峻的汉子回来了。那汉子穿着一身黑色短打,腰间别着两把弯刀,眼神锐利如鹰,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角色——他就是赵刚。
“首领!您醒了!”赵刚看到王辰,脸上露出一丝惊喜,连忙上前行礼。他是原主的通乡,当年跟着原主一起杀了地主逃上山,对原主忠心耿耿。
王辰点了点头,开门见山:“赵刚,现在山寨里还有不少人想逃跑,你立刻带两百亲信,把守住山寨的四个寨门,任何人都不准出去!如果有人强行冲门,先警告,警告不听的,就按军法处置!”
“是!”赵刚毫不犹豫地应下,他知道现在逃跑的危害——一旦有人逃出去,很可能会被官军抓住,泄露山寨的情况,到时侯官军攻城会更有针对性。
“等等。”王辰叫住赵刚,补充道,“还有,对那些想逃跑的人,别一上来就动刀动枪,先跟他们说说利害。告诉他们,现在出去,要么被官军抓住砍头,要么饿死在山里,只有留在山寨,才有活路。如果他们听劝,愿意留下,就安排他们去粥棚帮忙,或者去修补寨墙,别让他们闲着。”
赵刚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首领这是不想多伤人,想尽量收拢人心。他连忙点头:“俺明白怎么让了!首领您放心,俺一定把寨门守好,不让一个人逃出去!”
赵刚转身离去,很快,山寨里就传来了他安排人手守寨门的声音。王辰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稍微踏实了些——有赵刚守着寨门,至少不用担心有人逃跑泄露消息了。
“首领,现在没事了,俺扶您回木屋休息吧?”王虎看着王辰苍白的脸色,忍不住说道。
王辰点了点头,他确实撑不住了。王虎扶着他,慢慢往木屋走去。路过原主的木屋时,王辰突然想起了什么,对王虎说:“虎子,你去我屋里,把我床头那个黑色的木盒拿来。”
王虎愣了一下,不知道首领要那个木盒干什么,但还是听话地跑回木屋,很快拿着一个巴掌大的黑色木盒走了出来。木盒看起来很旧,上面刻着简单的花纹,边缘已经有些磨损。
王辰接过木盒,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一把精致的匕首。匕首的刀身是银白色的,虽然没有开刃,但看起来很锋利;刀柄是黑色的,上面刻着一个栩栩如生的“龙”字,握在手里很舒服。
这是原主的父亲留给原主的遗物,原主一直带在身边,视若珍宝。王辰握着匕首,感受着刀柄传来的温度,心里突然有了一种莫名的归属感——从今天起,他就是这个时代的王辰,他要带着这些流民,在这乱世里活下去。
“首领,这把匕首您一直贴身带着,怎么今天想起来拿它了?”王虎好奇地问。
王辰摩挲着刀柄上的“龙”字,轻声说道:“没什么,就是想看看它。以后,它就是我的护身符了。”
他把匕首别在腰间,虽然现在用不上,但握着它,心里总觉得多了几分底气。王虎扶着他,继续往木屋走去。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山寨里,给那些破旧的木屋和简陋的寨墙镀上了一层金边。
王辰抬头看着夕阳,心里暗暗想道:三日之内弄到粮食,说起来容易,让起来难啊。外面被官军围得水泄不通,根本没办法出去找粮,难道真的要坐以待毙?
不,不能坐以待毙。他突然想起原主的记忆里,黑石山的后山好像有一条秘密通道,通往山外的一个山谷。那条通道很隐蔽,只有原主和几个核心亲信知道,官军应该不会发现。
或许,这就是他唯一的机会。
王辰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坚定起来——明天,他要去后山看看那条秘密通道,如果通道还能用,他就亲自带人出去找粮。就算再危险,他也得试试,因为他身后,是三万流民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