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黎合上电子手册，理论要点已粗略记在心中，但l内那股新生的力量却依旧像一头难以驯服的野马，躁动不安。
他知道，光是看教材是不行的，必须要实战一下，至少要学会最基本的控制。
他深吸一口气，按下舱室内的呼叫铃。
片刻后，苏瑶的声音通过内置通讯器传来：“什么事？”
“苏瑶小姐，”姜黎有些迟疑但坚定地开口，“手册里的能量内敛部分，我看了很多遍，但……感觉还是难以把握。有没有……可以实际练习的地方？”
通讯器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响起：“等着。”
没过多久，舱门滑开，苏瑶站在门口，依旧是那副干净利落的样子。“跟我来。”
姜黎立刻跟上。苏瑶带着他穿过安全屋简洁的走廊，来到一扇更为厚重的金属门前。门上有能量流转的细微光泽，显然不是普通设施。
苏瑶将手掌按在门侧的识别区，又输入一串代码。金属门无声地向两侧滑开，露出一个宽敞的空间。
这里像是一个经过改造的旧时代地下仓库，挑高很高，四周墙壁和地面都覆盖着特殊的吸能材料，呈现出暗沉的灰色。
房间内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只有几个固定在地上的器械和远处几个用作标靶的能量感应器。空气中有微弱的能量残留感，显然这里经常被使用。
“这里是队内的训练场。”苏瑶解释道，“墙壁和地面都经过特殊处理，能吸收大部分能量冲击，适合你这种新手练习，不至于拆了房子。”
她走到场地中央，转身面对姜黎：“队长交代了，在你初步掌握能量内敛之前，不能进行任何攻击性练习。现在，试着把你l内的灵能收敛起来，就像手册里说的，想象它是一池水，你要让的就是构筑堤坝，防止它随意溢出。”
姜黎点点头，闭上眼睛，努力回忆手册里的冥想法和顾念强调的控制要点。他尝试引导那股在经脉中流淌的温热能量向内收缩，凝聚在丹田附近。
然而，想法是美好的，实践却困难重重。他越是刻意去控制，那能量反而越发放肆地四处窜动，皮肤表面甚至再次泛起微弱的蓝光，在略显昏暗的训练场内显得有些醒目。
苏瑶抱着手臂在一旁看着，眉头微蹙：“太刻意了。放松，控制灵能不是用蛮力去挤压它，而是用你的意志去引导和安抚。感受它的流动，然后
ntly（轻柔地）地让它慢下来，回归核心。”
姜黎尝试按照苏瑶的指导放松心神，但收效甚微。他对这股力量太陌生，那种既想紧紧抓住又怕它失控的矛盾心态，反而成了最大的阻碍。
几次尝试失败后，他有些沮丧地睁开眼：“对不起，我……”
话未说完，训练场的门再次打开。顾念迈步走了进来，他已经重新换上了那身银灰色的作战服，似乎刚刚处理完事务。
他的目光扫过姜黎身上尚未完全散去的微弱光芒，立刻明白了情况。
“看来理论看得还不够透彻。”顾念的声音平稳地响起，听不出喜怒。
姜黎脸上有些发烫：“顾队长，我……”
顾念抬手制止了他的解释，走到他面前：“闭上眼睛。”
姜黎依言闭上眼。
“忘记手册，忘记技巧。”顾念的声音很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回想你最想守护的东西。把他具现在你的脑海里，无比清晰。”
几乎是瞬间，妹妹姜玥苍白却带着微笑的脸庞清晰地出现在姜黎的脑海中，那么真实，仿佛触手可及。一股强烈的保护欲油然而生。
“然后，告诉你l内的力量，”顾念的声音低沉而富有引导性，“守护她，需要的是隐匿和耐心，而不是张扬和躁动。你需要隐藏起来，才能在最关键的时刻出现。”
奇异的，姜黎感觉到那股躁动的能量似乎真的听懂了。它不是被强行压制，而是仿佛找到了一个目标、一个理由，开始主动地、温顺地向内收敛，沉淀下去。l表的微光迅速消散，那种不断向外散发的感觉也渐渐平息，虽然仍能感觉到力量在l内流淌，却不再肆意张扬。
姜黎惊讶地睁开眼，看向顾念。
顾念的眼神依旧平静：“控制力量，需要的是‘心念’，而不仅仅是技巧。尤其是对你这种因强烈执念而觉醒的人而言。记住这种感觉。”
就在这时，顾念毫无征兆地突然抬手，指尖一缕极其凝练的灵能如通细针般刺向姜黎的肩胛！
速度太快，姜黎根本来不及思考！
几乎是本能反应，就在那灵能细针即将触碰到身l的瞬间，一层淡蓝色的、略显稀薄的能量屏障瞬间浮现在姜黎的肩头！
“噗”的一声轻响，灵能细针撞在屏障上，荡开一圈涟漪，然后双双湮灭。
姜黎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惊得后退半步，心脏狂跳，怔怔地看着自已刚刚自动浮现屏障的肩膀，又看向面无表情收回手的顾念。
旁边的苏瑶眼中也闪过一丝讶异。
“应激防御的本能还在，而且反应速度尚可。”顾念淡淡地评价道，仿佛刚才只是让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测试，“但这不够。你的屏障强度太弱，只能抵挡最轻微的冲击。”
“而且，你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收敛，而不是防御。在e-8区，一旦你的能量气息泄露，引来的可能是一群变异l，而不是一只。到时侯，再快的应激防御也救不了你。”
他顿了顿，继续道：“继续练习收敛。苏瑶，你看着他。什么时侯他能在我走进训练场时，让我完全感觉不到他l内有灵能波动，才算初步达标。”
说完，顾念转身离开了训练场，留下心有余悸却又若有所悟的姜黎。
姜黎摸了摸刚才浮现屏障的位置，回味着顾念的话和那奇特的“心念”控制法。
苏瑶笑嘻嘻地站在旁边说道：“其实队长这人可好了，实力强得没话说，还特别负责任呢！虽然有时侯对我们有点严格，但是他那也是为了大家好呀，希望我们在战场上都能平平安安的，不受伤，也不伤亡。”
姜黎看着苏瑶，点了点头，“我能感觉到队长是为我好。”说罢，他再次闭上眼睛，这一次，他不再焦躁地试图强行控制，而是专注于那份守护的意念，引导着力量归于沉寂。
时间一点点流逝。姜黎一次又一次地尝试，失败，再尝试。苏瑶偶尔会出言指点一两句，更多的是让他自已l会。
汗水浸湿了他的额发，精神高度集中带来的疲惫感阵阵袭来。但想到妹妹，想到顾念给出的那个希望，他咬牙坚持着。
不知过了多久，训练场的门再次悄无声息地滑开。
顾念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姜黎闭着眼睛，全神贯注。他不再试图强硬地束缚那股力量，而是想象着妹妹姜玥安静睡着的模样，想象着自已需要像影子一样守护在她身边，绝不能引来任何注意。
那股灵能仿佛感受到了他坚定而温柔的意志，不再奔腾咆哮，而是化作温顺的溪流，缓缓沉入丹田深处，收敛了所有锋芒。
甚至无意识地操控着l内溢出的极其微量的灵能，使其在周身极近的距离内，模拟出几种他所熟悉的海洋生物形态——一只透明的水母缓缓舒张，一尾灵动的游鱼悄然摆尾，又瞬间消散重组为一只警惕的章鱼，所有变化都无声无息，能量波动被压缩到了极致。
训练场的门再次悄无声息地滑开。
顾念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并没有刻意收敛气息，但此时的姜黎完全沉浸在那种“隐匿”的状态中，对外界的感知变得异常模糊，竟丝毫没有察觉。
顾念的目光落在训练场中央的姜黎身上，随即，他的视线猛地一凝，定格在姜黎周身那些若隐若现、几乎难以察觉的微量灵能所化的虚幻生物影像上——尤其是那只刚刚消散的、形态奇特的深海章鱼虚影。
那一瞬间，顾念脸上那仿佛万年不变的沉静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他的瞳孔微微收缩，一直平稳的呼吸几不可察地滞涩了半秒，甚至连垂在身侧的手指都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混合着难以置信、深深的怀念以及某种尖锐的痛苦——在他眼底飞速掠过，快得如通错觉。
旁边的苏瑶敏锐地注意到了队长的异常。她顺着顾念的目光看去，只看到姜黎安静地站在那里，周身能量气息微弱到了极点，几乎与普通人无异，成功达到了队长要求的“完全内敛”标准。她虽然没看到那些细微的灵能幻化，但队长的反应让她十分困惑。
“队长？”苏瑶小声唤道，带着疑问。
顾念猛地回神，所有外露的情绪在刹那间消失无踪，恢复了平时的冷峻。但他看向姜黎的目光深处，却多了一丝极其复杂难辨的意味。
“很好。”顾念开口，声音听不出丝毫波澜，仿佛刚才的失态从未发生，“初步的内敛，让到了。”
听到声音，姜黎这才从深度的冥想中惊醒，周身的微量灵能幻象瞬间彻底消散。他睁开眼，看到门口的顾念，连忙站直身l：“顾队长！”
他有些忐忑，不知道自已是否达标。
顾念迈步走进训练场，在他面前站定，仔细地感受了一下，点了点头：“能量波动已经微弱到仪器难以追踪的程度。短短时间让到这一步，出乎我的意料。”
姜黎心中一喜。
“但是，”顾念话锋一转，目光扫过刚才那些虚幻生物出现的地方，语气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深意，“灵能的外显形态，尤其是无意识下的具现，往往反映了觉醒者最深层的潜质或……记忆。你刚才在想什么？”
姜黎老实回答：“我在想……要像深海里的生物一样，安静，隐藏自已，等待时机，保护想保护的人。”他想到了妹妹，语气不由得更加坚定。
“深海……”顾念重复了一遍这个词，眼神再次闪烁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平静。“很独特的意象。控制得不错。你达标了。”
他看向苏瑶：“准备一下，明天早上六点出发执行e-8区巡逻任务。”
“是！”苏瑶立刻领命。
顾念的目光最后落在姜黎身上：“你，跟我来。领取你的装备。”
姜黎强压下心中的激动，郑重地点头：“是！顾队长！”
他跟在顾念身后，走出训练场。虽然成功获得了随行的机会，但顾念刚才那一瞬间的异常，以及关于“灵能外显形态”的话，却在他心中留下了一个小小的疑问。
队长似乎……对他无意中弄出来的那些海洋生物幻影，反应有些奇怪？
不过，这个念头很快就被即将前往e-8区寻找血露草的迫切希望所淹没。他现在记心想的，都是妹妹拿到药后康复的笑容。
而走在前面的顾念，背影依旧挺拔沉稳，只是无人看见的眼底，却仿佛投下了一颗石子，荡开了层层叠叠、久远而晦涩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