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绮上一世便是极畏寒的体质。
夏季住清凉殿,要打造冰玉床、悬着冰丝纱,连送风的扇婢都得捧着浸过冰泉的蒲扇。
一入秋便挪去暖阁,殿内四壁嵌着银丝炭暖炉,地面铺着三层厚厚的狐裘毯,连手边的茶盏都是恒温的暖玉所制。
她向来是这般极尽奢华的规制,所以民间才会诟病她矫情自私、劳民伤财,对她怨念深重。
原话本里的云绮,也被塑造得与她这畏寒体质如出一辙,打小就怕冷得厉害。
未被揭穿假千金身份前,原身还是高高在上的侯府嫡女,那时绮光院里也有她专属的暖阁,冬日里她几乎整日窝在里头,暖手炉就没离过手。
可如今云绮住到了竹影轩。
前些日子大哥虽已让人着手修缮她的院子,也特意吩咐要把寝房改成暖阁,但有些材料还得从外地运来,眼下只能先在屋里生着普通暖炉将就。
偏偏这会儿才刚清晨,穗禾还没来得及进房生炉。
云绮昨夜沐浴后塞进被窝的汤婆子,过了一夜这会儿也早没了暖意,只余冰凉的壳子贴着被褥。
那拿什么给她暖脚?
云肆野眉头蹙得更紧。
老话常说寒从脚下起,脚要是凉透了,手也会跟着冰凉,那股寒意能蔓延全身,后面整个人就是在被子捂上一个时辰都暖不过来。
她本就畏寒,要是脚冷得久了,指不定会不会受寒头疼鼻塞,遭好几天罪。
这般想着,蹲在云绮面前的云肆野,干脆解开外衫几颗盘扣,伸手将她的双脚抬起,隔着中衣便将云绮的双足贴在自己的腰腹间:“捂一捂。”
云肆野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眼前人明明已经不是自己的亲妹妹。
可看到她那副好像自己天生就该享福、旁人生来就该伺候她的样子,他也忍不住想伺候她。
明明从前云绮真是他亲妹妹时,他都从没有过这种心思。
可现在,好似见不得那张瓷娃娃似的精致小脸蹙起眉,露出半分不高兴的神情。
云肆野想起那日他来竹影轩,云绮说,哥哥护着妹妹,妹妹依赖哥哥,是世上最天经地义的事情。
他一日为哥,现在没血缘关系也还是哥。
他就应该护着她,照顾她。
但云肆野这人又要面子,即使现在心态转变,嘴上还忍不住嘴硬。
对云绮道:“你可别多想,我可不是多担心你,就是摸着你脚凉得跟冰块一样,觉得你可怜罢了。”
“是吗。”
云绮眉眼冷睨。
她可不惯着男人什么刀子嘴豆腐心的臭毛病。
想在她身边占几分位置,先学会怎么好好说话、哄她开心。
于是她脚腕微抬,直接将脚从云肆野衣间抽了出来,随即跷起二郎腿,把刚抽回的脚搭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脚尖还轻轻晃了晃。
素白棉袜裹着纤细的脚踝,就这么暴露在微凉的空气里,姿态散漫又带着股漫不经心,语气更是又冷又淡:“我说过,要二哥帮我捂脚了吗?”
“你”
云肆野话还没出口,只觉腰间一空——这暖还没捂上两秒,人就抽走了。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伸手,攥住了她纤细的脚腕,触到她脚上的凉意。
从前是侯府千金,云绮脾气差,侯府上下也没人敢置喙。
现在都是假千金了,她这脾气怎么反倒比之前还差?
好歹之前在他面前,她都还是会把脾气收敛几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