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热敷施针七日,再辅以我背面所开的温阳汤药。七日之后,寒湿能去七八分,你疼痛的症状也会有明显好转。”
祈灼看着她,没有说话,眼底翻涌的情绪却不加遮掩。
他倒是希望她日日能来。
“既然决定要治腿了,祈公子可要快些好起来。”
云绮倾下身,发间香气裹着温热气息拂过他耳畔,唇角微弯,“毕竟,在轮椅上能用的姿势太少了。”
哪怕是他托着她动,她可是也会嫌累的。
…
日落之前,云绮带着穗禾从宅子里出来。
天边正翻涌着赤霞,层层叠叠漫过黛色屋脊,将她裙裾的绯色衬得愈艳。
祈灼跟在她身旁。
知道少女怕冷,在她即将踏上马车前,将一枚暖手炉塞进她掌心,指腹蹭过她微凉的指尖。
掌纹交错的瞬间,他轻轻牵起她的手,在她手背上落下一个轻吻。像落雪吻过梅枝,浅淡却清晰。
动作带着不加掩饰的眷恋。
这处宅院本就是祈灼特意选在西郊的僻静竹林深处,石板路被落叶盖得松软,寻常连樵夫都少走。
可此时,竹林附近的一棵老槐树下,停着辆素木马车,车厢无漆无饰,只车轮碾过的泥痕透着风尘。
裴羡坐在素木马车内,浅青长衫半敛,膝头摊开卷着朱批的《河渠疏》。
他奉旨监修京杭漕运,今日来到此处是为了勘核青芦溪旧闸的泄洪规制。
这道水闸距此处不过半里,因年久失修隐有淤塞之患,需实地丈量闸口宽度与水位落差。
刚将最后一处水闸测绘数据校勘完毕,就听得车外传来汇报声:“裴相,青芦溪闸口丈量已毕,旧制图纸亦核对无误。”
说话的是随行文官李主事,语声中带着跋涉半日的气喘。
裴羡淡淡应了声,继而合上书卷,抬手挑起竹编车帘,向外看去。
此时日头尚未沉落,西天已漫起大片金红霞光,将远处竹林镀上一层暖金。抬眸刹那,不远处石阶上的画面撞进眼帘。
只见一辆马车旁,少女一手捧着暖手炉,裙裾被风掀起半角。男子斜倚轮椅,浅粉锦袍上金线绣的折枝桃夭夭欲燃,桃花眼尾微扬,薄唇正贴着她另一只手背轻吻。
一人明媚似海棠映霞,一人风流如桃花照水。风过时衣袂轻拂,他们契合得像交缠的桃枝与丹砂。浓淡相衬处,连斜斜掠过的晚鸦都成了画外闲笔。
裴羡的目光在那画面上凝滞了半息。
李主事见裴丞相目光胶着于某处,不由得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裴相这是在看什么?”
云绮向祈灼告别,正准备登上马车,却敏锐捕捉到一道源于旁人的视线。
抬眼望去,恰好远远撞进一双熟悉却又平静无波的眸子里。
她眉梢扬起惯有的轻挑弧度。
这么巧?
正要启唇做个口型唤声“裴相”,远处马车上的男人却已轻垂眼睑,目光淡漠地从她身上掠过,指尖拂过竹帘坠绳时带起细微声响,径直放下了竹帘。
裴羡的声音从帘内淡淡透出:“没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