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玥院。
云汐玥被搀扶回昭玥院之后,整个院里的下人都匆匆忙活起来。
几个小厮拎着木桶往井台跑,去烧洗澡水。有嬷嬷去厨房往滚水里撒姜片、丢红糖块,熬煮驱寒的姜汤。还有丫鬟匆忙去取二小姐要换的衣服。
待到浴桶里注满温热的洗澡水,云汐玥哆哆嗦嗦褪下湿衣泡进去,被热气熏得眼眶发酸,这才像是从冰窟里爬出来般松了口气,重新活了过来。
想起今晚的事,她牙关紧紧咬住下唇,齿尖几乎掐进皮肉里。
她根本没想到,云绮竟然敢当众将她又一次推下湖,她就是个疯子!
可她这么做,简直是自讨苦吃。
让全府上下所有人都看见,她是如何欺负她的,更坐实了她的恶行。
爹爹和娘亲,还有二哥,都只会更加厌恶她。
而大哥,也惩罚她去藏书阁那种阴冷潮湿的地方面壁思过,显然也对云绮失望至极。
也算是她没白遭受这种罪。
云汐玥浑身止不住发抖,只觉自己今晚真险些把命丢在湖里。
在浴桶里泡得指尖发皱,热水添了三四回,才总算缓过来一些,从骨头缝里泛出一丝暖意。
待云汐玥哆哆嗦嗦地裹着棉毯躺到床上时,府医已背着药箱候在暖阁外。
萧兰淑让府医赶紧替云汐玥看病,握着女儿冻得冰凉的手,目不转睛盯着府医搭在她腕间把脉的动作。
“二小姐今夜着实受了寒,”
府医捻着胡须收回手,“怕是要发热咳嗽几日,至少得连服三日驱寒散才行。”
话音未落,萧兰淑脸色瞬间沉得能滴出水来,猛地起身将桌上茶盏砸向地面。
瓷片迸裂声里,她胸口剧烈起伏着骂道:“那个孽障,竟然对你干出这种事,我真是恨不得——”
她从前怎么会把这种孽障当成掌上明珠?
她竟没怀疑过,这种人怎么可能会是她的血脉?
“娘亲”云汐玥虚弱地扯了扯她的衣袖,劝慰道,“您别气坏了身子,以后我定会当心,再不让姐姐有机可乘”
萧兰淑守着云汐玥,看着她把热乎的姜汤喝完,又喝下了驱寒散,对着丫鬟嬷嬷们一通吩咐,才离开昭玥院。
夜色已深,云汐玥刚准备睡下,就有人来通报:“二小姐,大少爷来了,问您睡下了没有。”
云汐玥眼睛顿时亮起。
是大哥担心她,所以来看她了吗?而且,还是这么晚了亲自来看她。
她几乎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深吸口气道:“你快去告诉大哥,我还没睡。”
说完,连忙找到床榻边的手持铜镜,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仪容,想留下最好的印象。
云砚洲走进屋内时,就看见云汐玥虚弱地从床榻上支起身子,声音带着几分柔弱。
语气有些羞怯,又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
眼前端方持重的人,是她的嫡亲兄长,京中不知多少贵女在艳羡她,有这样的运气。
“大哥怎么这么晚过来了娘亲已经找府医给我看过,我也喝过药了,大哥不必担心我的。”
云砚洲站在那里,目光朝她的方向扫过,仿佛带着一种无声的审视。
看得云汐玥有些发虚,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大哥”
“我知道,云绮并没有推你落水。”
云砚洲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那份疏离感却像初冬的薄冰,横在两人之间。云汐玥霎时浑身僵住。
云砚洲将眼前人僵硬的神色尽收眼底。
她眼里一闪而过的,有惶恐,有害怕,亦有被戳破谎言后的仓惶与尴尬。
即便极力掩饰,血色仍在霎时间从她脸上退得干干净净,连嘴唇都泛起了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