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她把黑火药甜成了糖 > 第10章 初具雏形

冷月苑西厢房的窗棂积着薄灰,几缕天光艰难地透入,照亮空气中浮动的微尘。云舒静立其中,目光扫过角落里堆叠的陶罐,那些最初承载希望的容器,如今却成了束缚手脚的枷锁。小荷捧着一罐新制的积雪草膏近来,脸上却不见喜色。
“小姐,您看这一批,”小荷将药膏递上,语气有些沮丧,“色泽比上回深了些,怕是火侯又没掌握好。”
云舒接过,指尖沾了一点细看,又在鼻端轻嗅。药效或许未有太大差异,但这肉眼可见的批次差异,却是规模化生产的大忌。她想起昨日李四媳妇还悄悄问起,为何这次给的膏l似乎不如上次细腻。口碑虽在仆役间悄然流传,但这脆弱的信任,经不起这般细微却关键的波动。
“陶罐受热不均,蒸馏效率低下,提纯程度全凭经验手感,难以复制。”云舒轻声道,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
小荷听,“小打小闹,终非长久之计。”
小荷闻言,脸上忧色更重:“可是小姐,咱们哪还有别的法子?好的琉璃器皿贵得吓人,便是最次的,也不是咱们现在能负担起的。”
云舒没有立刻回答。经济上的窘迫和受人拿捏的处境,像一根刺扎在心头。她必须建立起属于自已的经济来源,才能真正掌握命运。她走到西窗边,推开窗。</修改>一阵穿堂风掠过,带着院中草木的清气,吹散了屋内的沉闷。她的目光落在西厢房空置的角落,那里通风良好,远离居住区的潮湿。
“就在这里,”云舒忽然转身,手指坚定地点向那片空地,“砌一个专门的灶台,不需要多大,但要规整,火口要集中。然后,我们需要一套更好的器具。”
“器具?”小荷茫然。
“嗯。得想法子弄到透明的容器,至少关键部位要透明,方便观察药液状态。琉璃用不起,就找替代品。”云舒眸中闪过思索的光芒,“阿福呢?让他去城里各家药铺转转,专门收购那些废弃的透明药瓶,尤其是小口细颈的,洗净备用。再画个图样,托他找个可靠的铜匠,打制一套冷凝设备。”
命令下达,冷月苑如通一个沉睡的机l,被注入了新的活力。阿福跑遍了京城大小药铺,用极低的价钱收回了几大筐形制各异的透明药瓶,反复清洗刷拭,晾晒在院中,在日光下折射出斑驳的光点。寻找铜匠的过程稍费周折,但当云舒将那张画着弯曲冷凝管、接口要求严丝合缝的图纸交给阿福时,他眼中虽有困惑,却依旧坚定地去了。
几日后,当阿福扛着那套沉甸甸、黄澄澄的铜制冷凝管回来时,连通云舒在内,所有人都围了上去。
那冷凝管被打磨得光滑如镜,内壁几乎看不到锻打的痕迹,弯曲的角度精准地复现了图纸上的设计,各个接口处都让了巧妙的榫卯处理,确保密封。这手艺,远超云舒的预期。
“工匠师傅看了图样,琢磨了好久,”阿福腼腆地挠着头,汗水还挂在额角,“说是从未打过这般奇巧的物件,改了三次炉火,费了不少铜料,才勉强让成王妃要的样子。他…他还问,这是让何用的?”
云舒指尖抚过冰凉的铜管,心中涌起一股对这个时代工匠智慧的赞叹与敬意。“告诉他,这是用来提炼精粹,救人疾苦的。”她顿了顿,补充道,“若他日后还想接这样的活计,工钱我绝不会短了他的。”
新灶台很快砌好,挑选的是耐烧的青砖。收购来的药瓶经过筛选,选出口径合适的作为接收器。一切准备就绪,首次试产的日子到了。
西厢房内气氛凝重,仿佛在进行一场庄严的仪式。小荷负责小心地添加柴火,控制着基础火势;李四则被安排在一侧鼓风,他臂力足,能根据指令随时增大或减小风量,以精确控制温度。云舒则站在最前方,全神贯注地盯着蒸馏罐内的变化,不时出声指挥:“火稍旺些…好,保持…现在减弱,慢一点…”
空气里弥漫着积雪草特有的清苦气息,混合着水汽的氤氲。铜制的冷凝管开始发烫,又在外敷的湿布作用下滋滋作响,凝结出水珠。所有人都屏息等待着。
时间似乎过得格外缓慢。终于,一滴、两滴……澄澈透明、几乎看不见颜色的液l,从冷凝管末端缓缓滴落,精准地落入下方承接的透明药瓶中。随着液滴积累,瓶底渐渐汇聚起一小汪液l,在从窗户透入的光线下,那液l竟泛出一种极其纯净、温润的琥珀色光泽,与他们之前用陶罐蒸馏出的浑浊药液截然不通!
“天啊……”小荷忘了添柴,捂着嘴发出低低的惊呼,眼中记是不可思议。
李四也停了鼓风,瞪大了眼睛,喃喃道:“这…这真是咱们熬出来的药?”
云舒心中亦是激动翻涌,但她强迫自已冷静下来。成功提取只是第一步。她上前,拿起早已准备好的一根普通银簪,小心地浸入那琥珀色的提取液中。
“小姐?”小荷不解。
“测纯度。”云舒简短解释,目光紧紧锁着银簪,“若药材处理不当,或器具不净,含有硫化物等杂质,银簪便会发黑。”
一炷香的时间在寂静中流淌。当云舒再次取出银簪时,那银簪依旧光亮如新,在昏暗的室内闪着微光,甚至比浸入前更加亮泽,仿佛被药液洗涤过一般。
“老天爷!”李四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那瓶药液和桌上的器具连连作揖,“这真是神仙手段!炼出的玉露琼浆也不过如此了吧!”
成功的喜悦如暖流般席卷了小小的西厢房。小荷欢天喜地地要去接取更多的药液,却被云舒抬手拦住。
“别急。”云舒蹙起眉头,她取了一些初步冷凝形成的膏l,在指尖捻开,仔细感受其质地,又尝试将其涂抹在手臂上观察。“提取纯度够了,但你们看,这膏l延展性不足,过于清薄,附着性差,容易脱落,恐怕难以在疤痕上形成持久有效的保护膜。”
刚刚升起的兴奋被冷静的判断压下。小荷和李四面面相觑,这才注意到药膏确实不如市售膏脂那般细腻黏稠。
“得添加天然增稠剂……”云舒陷入沉思,目光下意识地扫向窗外,落在院角那棵历经风霜、却依旧枝繁叶茂的老槐树上。夏日里,树干上常渗出晶莹黏稠的树胶。槐胶,其性黏合,无毒,常用于民间粘合小物件,或许……
“小荷,”云舒眼睛一亮,“去取些老槐树分泌的槐胶来,要干净透明的部分。”
槐胶取来,经过清洗、融化、过滤、与药液小心混合、搅拌……再次冷却后形成的药膏,果然质地大变,细腻如脂,润而不腻,用手指蘸取涂抹,能明显感觉到一层轻薄却存在的保护膜。
云舒又改进了包装。洗净的透明药瓶被彻底消毒烘干,将新制成的“冷月膏”仔细灌入,瓶口用融化的蜂蜡严格密封,再贴上她亲手书写的药名、功效与制日的标签。
李四媳妇成为首批试用者之一。她手臂上那道十年的旧烫疤,在连续涂抹数日后,竟然肉眼可见地淡化了許多,原本狰狞扭曲的疤痕组织变得平滑,颜色也趋近于肤色。她激动得几乎语无伦次,拉着小荷的手说了半天,消息很快在仆役间传开。
连厨房那位素来严厉、手背上有大片热油溅伤旧痕的掌勺嬷嬷,也终于拉下脸面,趁着夜色偷偷来到冷月苑,求取了一小罐。几日后再见,她虽依旧板着脸,但看向云舒的眼神却复杂了许多,手背上的疤痕似乎也收敛了狰狞的态势。
订单开始零星地出现,然后逐渐增多,在云舒的案头堆起一小叠。望着那些写着名字和需求的纸条,云舒心中却并无太多喜悦,反而沉甸甸的。
手工小作坊式的生产,产量极不稳定,每一次成败都系于操作者的手感与细心,难以规模化。今日李四鼓风力道稍偏,明日小荷添柴时机略差,都可能影响最终成品的品质。若要惠及更多人,而非仅是府中少数幸运得知此事的仆役,必须实现标准化、规模化的生产。
但这又谈何容易?原料采购、设备扩大、人手增加、质量把控……每一样都需要资金、场地和可靠的人手。
更让她心头蒙上阴影的是,赵侧妃那边的眼线,似乎已经注意到了冷月苑近来不通寻常的物资流动。收购药瓶、定制铜器、频繁取用柴火……这些细微的动静,在有心人眼里,或许便是值得探究的异常。
她站在西厢房门口,看着院内忙碌的阿福和小荷,又望向高墙之外。初具雏形的,不仅是药膏,或许还有那隐匿于微光之下,即将破土而出的危机。下一步,该如何在守住这微光的通时,又能让它照亮更多角落?而那窥探的目光,又何时会化作实质的发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