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面墙壁在晏迟的掌下，没有碎裂，没有震动。
它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荡开一圈无声的涟漪。
坚硬的青石，在他的手掌下变得柔软，甚至可以说是虚无。
苏镜辞的呼吸停了一瞬。
晏迟的手，就这么毫无阻碍地，一寸一寸，没入了墙l。
直到整个手掌消失不见。
“这……”苏镜辞的声音有些干涩，大脑里所有基于物理学的常识正在被眼前这一幕疯狂践踏。
晏迟抽回手，墙面瞬间恢复原状，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他甩了甩手，动作轻松得像只是从面粉袋里抽了下手。
“鬼打墙也是个‘造物’，”晏迟侧过头，看向苏镜辞，那双眼里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是‘造物’，就有接榫的地方。”
他没多解释，只是用眼神示意苏镜辞跟上。
苏镜辞压下心头的震动，快步跟了上去。
晏迟没有再碰任何一堵墙，他只是走着，步伐不快，眼神却像扫描仪一样扫过地面、墙角、甚至是头顶的屋檐。
苏镜辞默默跟在后面，他绘制在脑中的地图飞速旋转，试图将晏迟的行动与地图上的某个点对应起来，却发现对方的路线毫无逻辑可言。
这是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搜索方式。
完全依赖于直觉，或者说……某种超越常识的感知力。
走了约莫三分钟，晏迟停在了一处空地前。
这里没有任何特别之处，就是一段普通的巷道，地面铺着大小不一的青石板。
晏迟却停了下来，用脚尖点了点其中一块毫不起眼的石板。
“找到了。”
他语气轻松，像是在说“晚饭吃这个”。
苏镜辞的目光落在石板上。那块石板，无论从颜色、质地还是磨损程度上看，都和周围的石板没有任何区别。
“这里？”
“嗯，”晏迟活动了一下肩膀，骨节发出一连串细微的脆响，“一个脆弱的能量节点。拆了它，这墙就塌了。”
话音刚落，他抬起右脚，没有丝毫犹豫，对着那块青石板，猛地踏了下去。
“咚！”
一声闷响，像是巨锤砸在牛皮鼓上。
脚下的地面剧烈震动了一下。
苏镜辞只觉得眼前一花，周围的景物瞬间扭曲，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揉搓了一把，又像是信号不良的老旧电视，画面疯狂跳动。
巷道、墙壁、头顶灰蒙蒙的天空，全部碎裂成无数光片。
下一秒，一切重组。
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再也没有无限循环的巷道，也没有那块画着叉的青石墙。
一条笔直的路，通向一座古旧的建筑。
建筑前，两盏破烂的白灯笼在微风里轻轻晃动。
浓雾散尽。
鬼打墙，破了。
苏镜辞看着晏迟的背影，对方只是拍了拍裤脚上不存在的灰，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走吧，大作家，”晏迟回头，冲他扬了扬下巴，“你的祠堂到了。”
苏镜辞没有立刻跟上。
他的目光从那座祠堂，缓缓移回到晏迟的身上，最后落在他那只刚刚穿透了墙壁的手上。
那只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此刻正随意地插在风衣口袋里。
“你的能力，”苏镜辞开口，声音很轻，“是感知？”
“差不多，”晏迟答得含糊，似乎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谈，“能摸出点东西的‘结构’，仅此而已。”
他迈开步子，向祠堂走去。
“别愣着了，天黑前，我们得把这冥婚的真相给挖出来。”
苏镜辞跟了上去，两人一前一后，踩着记地的枯叶。
祠堂的朱漆大门近在眼前，门上贴着两个惨白的“囍”字，已经褪色卷边。
周围死一般寂静。
晏迟没犹豫，伸手一把推开沉重的木门。
“吱呀——”
刺耳的摩擦声划破死寂。
一股混杂着陈腐木料和浓重血腥味的气息，从门缝里扑面而来。
苏镜辞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门被完全推开。
祠堂内的景象，暴露在两人眼前。
光线昏暗，高大的堂内，一排排黑色的灵位密密麻麻地伫立在供桌上，粗略一看，不下百个。
每个灵位前，都点着一根白色的蜡烛，幽绿的火苗静静燃烧，将无数晃动的人影投在墙壁上。
而在所有灵位的最前方，祠堂的正中央，端端正正地摆着一把太师椅。
椅子上，一个披着红盖头、穿着大红嫁衣的身影，一动不动地坐着。
那个身影，正是他们昨夜在巷道中看到的，“鬼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