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很快我意识到,我错了,错的离谱。
那些由青莲身体所化的点点青色光芒,并没有如我预想中那般消散于天地之间。它们只是在空中盘旋了一瞬,便如同受到了某种无形力量的牵引,猛地朝着我的方向倒卷而来!
苏糯禾惊骇的声音再次响起:“不好!她的怨念没有消失,它它找到了新的宿主!它把你当成了宋成思的替代品!快快阻止它!”
然而,一切都太快了。
我只觉得眼前青光大盛,一股庞大到无法抗拒的,混杂着爱、恨、怨、念的复杂情绪洪流,瞬间将我的意识吞没。
世界在我眼前分崩离析,又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重组。
当我的五感再次回归时,那座由血肉白骨构成的无间地狱早已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间闺房。
一间充满了喜庆与暧昧气息的新婚洞房。
我的身体不再是站立着,而是稳稳地坐在了一张铺着鸳鸯锦被的红木床边。我身上灰色的道士袍,不知何时,已经换成了一身刺绣精美的红色新郎吉服。
房间的布置,极尽奢华,也极尽鲜红。
入目所及,皆是刺眼的红色。红色的帐幔,红色的桌布,红色的地毯,连窗户上都贴着大红的“囍”字剪纸。
两根手臂粗细的龙凤喜烛在角落里静静燃烧,火光跳跃,却不发出半点声响,将整个房间映照得一片血色朦胧。
烛光将墙上的人影拉得又细又长,如同一个个吊死的鬼魂,无声地扭曲、摇曳。
而我的目光,最终定格在了那张铺着鸳鸯戏水锦被的婚床上。
床上,端坐着一个身穿凤冠霞帔的女子。
她坐姿端庄,双手交叠放在膝上,一动不动,宛如一尊精雕细琢的人偶。
她的头上,盖着一块厚重的红盖头,遮住了她的全部容颜。
这一刻,我心中非但没有半点逃出生天的喜悦,反而涌起了一股比置身血肉地狱时,更加强烈的寒意。
这股寒意,仿佛无数只冰冷的手,从我的脊椎一路向上,死死扼住了我的喉咙。
我苦笑一声,在心中对自己,也对苏糯禾说道:“果然,指望用三言两语,就化解三百年的怨气,本身就是痴人说梦。”
这第一层“青莲狱”,是她的“怨”。
她怨恨男人的薄情寡义,怨恨世人的冷眼旁观,所以她将所有被歌声吸引来的男人,都变成了宋成思的替代品,在虚假的欢愉中,将他们虐杀。
我用言语,刺破了她怨恨的根源,让她明白了自己的悲剧,并非源于自身卑贱,而是所托非人。这让她三百年的怨恨,找到了一个宣泄口,暂时崩溃了。
可怨气的根源被破,她心中更深层次的执念,却因此浮现了出来。
那就是——“憾”。
是她当年身穿嫁衣,苦等良人,最终却只等到一纸休书,自焚于青楼的遗憾!
怨气化作了地狱,那么遗憾,便化作了这座虚假的洞房。
她不是被我说服了。
她只是换了一种方式,来完成她三百年前,未能完成的执念。
她不再需要那些虚伪的“状元郎”作为替代品了。
因为,她找到了一个她认为“配得上”她的,新的新郎。
那个人,就是我。
“完了这下彻底完了”
苏糯禾的声音在我脑中响起,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绝望:“疯了,这个女鬼彻底疯了!你你戳破了她对宋成思的恨,却让她把所有的执念都转移到了你的身上!这比刚才还要危险一百倍!她她想让你当她真正的夫君,然后永远地,留在这里,和她一起,做一对鬼夫妻!”
我的心脏,猛地一沉。
就在这时,床上红盖头下的女子,终于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