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地，从地上站起身。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又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腮，脸上露出了一个茫然的，困惑的，却又带着一丝诡异满足的表情。
他已经忘记了自己是谁。
“看到了吗？”
打更人沙哑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的魔鬼低语，在我们的耳边响起。
“这些怪物的血肉里，蕴含天女的神性。只要吃下他们的血肉，就能被这片天地同化，获得永生。只是”
他顿了顿，用一种充满了怜悯与嘲弄的语气，继续说道：“从此以后，他也将彻底失去作为‘人’的资格。他的神智，会被慢慢磨灭。他的记忆，会被彻底清洗。”
“他将永远地，被困在这座暗无天日的，水下的囚笼里，成为一个新的，可悲的居民。直到下一个十年，他或许会成为新的诱饵，去屠杀那些像他一样，愚蠢的外来者。”
我呆呆地看着已经彻底转化完成的“怪物”，看着他迈着僵硬的步伐，茫然地，朝着小镇的深处走去，最终消失在黑暗之中。
我的心中，一片冰冷。
永生。
这就是所谓的，永生的代价吗？
变成一个没有思想，没有记忆，只能永远被困在这片黑暗水域里的怪物？
光是想一想，就让我感到不寒而栗，甚至比直接死亡，还要恐怖一万倍！
“走吧。”打更人似这一切早已司空见惯。
他转过身，继续带路，“真正的‘仙缘’，可不是这么廉价的东西。”
我和苏糯禾，继续跟在他身后。
我的心中，已经不再对所谓的“天女羽衣”，抱有任何的幻想。
我只想，尽快地离开这个鬼地方！
我们又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
周围的景物，开始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那些原本还算规整的建筑，开始变得扭曲，腐朽。
街道两旁的白玉榆树，也变得枯萎，干瘪，树干上，长满了一种如同人脸般，不断蠕动的巨大菌菇。。
周围的“河水”，也不再清澈，而是变得越来越粘稠，越来越浑浊，像是一锅熬煮了千年的，散发着腥臭味的浓汤。
我们，正在从一个死寂的城镇，一步一步地，走进一个巨大生物的体内。
“我们要去哪里？”苏糯禾的声音，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恐惧。
“自然是去寻找，真正的天女羽衣了。”
打更人发出了令人不安的狞笑：“天外飞仙当年就是坠落在这里的。这里，是她的巢穴，也是她的坟墓。”
他一边说着，一边带领我们，拐进了一条狭窄的，由两堵不断蠕动的肉壁组成的“巷子”。
巷子的尽头，是一片相对开阔的，如同洞窟般的巨大空间。
而当我们看清洞窟中央的景象时，我和苏糯禾，都彻底呆住了。
在洞窟的正中央，静静地“躺”着一具一具庞大到难以想象的，残缺不全的，却又散发着神圣与污秽两种截然相反气息的尸体！
它，就是当年被榆林镇镇民，分食殆尽，“天女”的残骸！
它的下半身，已经彻底消失了，只剩下半截如同被啃食过的，巨大昆虫般的躯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