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我和玄冥便以此处阴暗潮湿的桥洞为据点，如同两只见不得光的老鼠，蜷缩在城市繁华表象之下的阴影里。
我身上的伤势，在海祖之肾那源源不断的、诡异而磅礴的生命精气滋养下，以一种超乎常理的速度恢复着。
白日里，玄冥会如同幽灵般消失，他摇摇晃晃的身影总能融入最深的阴影，避开所有人的视线。
我从未问过他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每到饭点，他总会准时出现，带着热气腾腾的、用干净袋子装好的食物和瓶装水，恭敬地跪在我的面前。
我从不拒绝，也从不多言，只是默默地接过，然后一口一口，认真地将食物咽下。
在这冰冷、疯狂而又处处充满恶意的世界里，这是我唯一能感受到的、一丝扭曲的“温暖”。
除了疗伤，我将所有的时间，都用来探寻这个世界关于“辽丹”的真相。
玄冥的情报能力远超我的想象，他总能带回各种各样、真假难辨的消息：
“天尊，城南的‘金碧辉煌’夜总会，昨晚被人灭门了。据说是一个喝多了的富二代，跟人起了口角，情急之下，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画着鬼脸的符箓，当场就把对方连同整个包厢里的人，都变成了浑身流淌着脓血的怪物。”
“天尊，城东的股票交易所，前天发生了踩踏事件。一个炒股亏得倾家荡产的老头，在交易大厅里，突然开始跳一种极其古怪的舞蹈，所有看到他舞蹈的人，都像是被抽走了魂魄一样，跟着他一起跳，直到活活力竭而死。现场惨不忍睹。”
“天尊，北郊的水库里，最近总有人捞到一些奇形怪状的鱼。那些鱼没有鳞片，浑身长满了人的眼睛，还会发出婴儿的哭声。有胆大的渔民把鱼带回家吃了，结果第二天，全家都变成了半人半鱼的怪物，嘶吼着跳进了水库里，再也没有出来过”
一件又一件。
一桩又一桩。
这些曾经只会出现在三流恐怖小说里的情节，如今，却活生生地，在这座我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城市里，轮番上演。
我知道，这一切的源头，都是“辽丹”。
都是李长夜那个疯子，亲手打开的潘多拉魔盒。
越来越多的人，通过“辽丹”，进入了那个光怪陆离、扭曲疯狂的诡异世界。
他们中的一部分，像刘翠花夫妇一样，或许机缘巧合，获得了力量，学到了邪术。
而更多的人，则是在那个世界里，被污染，被扭曲，甚至被更强大的存在所寄生、所控制。
他们把那个世界的财富带了回来，也把那个世界的疯狂与混乱，原封不动地带了回来。
这个世界，正在从根源上，一点点地被侵蚀、被腐化。
而我，张九冥，这个被他们当成“天尊”的始作俑者，却只能像一只阴沟里的老鼠，躲在这个肮脏的桥洞里，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无能为力。
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与落寞，如同冰冷的海水，将我整个人都淹没了。
我开始更加频繁地调查关于“辽丹”服用者的信息。
我发现，这些人对我的态度，也呈现出一种极其诡异的两极分化。
一部分人，像玄冥、像刘翠花，他们或许在异世界获得了奇遇，获得了力量，摆脱了现实中的困境。
对于赐予他们这一切的“天尊”，他们抱以最狂热、最虔诚的崇拜。
他们自发地组织起来，形成了一个个隐秘的团体，在暗中维护着“天尊”的威严，清除着敢于亵渎“天尊”的“异端”。
而另一部分人，则像我在“常来顺”饭馆里遇到的那些“受害者”，他们在异世界里，或许是欠下了无法偿还的债务，或许是得罪了无法抗衡的存在，或许是身体被种下了恶毒的诅咒。
他们需要更多的“辽丹”去“续命”，去“翻本”。
对于亲手炼制出“辽丹”的我，他们充满了刻骨的仇恨。
但这种仇恨的背后，却是一种更加扭曲的贪婪与渴望。
他们不想我死，他们只想抓住我，控制我，把我变成一台予取予求的、专门为他们生产“辽丹”的机器。
崇拜我的人，视我为神明。
仇恨我的人，视我为奴隶。
他们都在疯狂地寻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