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双脚重新踩在相对“坚实”的泥地上时,我感觉自己重生了一次,尽管是以这样一种令人作呕的方式。
我能感觉到,我身上的泥壳在重力的作用下,正缓缓地、如蜡泪般向下流淌、变形。
我的每一个动作,都伴随着“噗嗤、噗嗤”的、烂泥被挤压的声音。
我开始迈开脚步,在这座死寂的、巨大的泥土巢穴中行走。
这里没有光,或者说,这里的光源本身就是黑暗。
周围的一切都呈现出一种深浅不一的、令人压抑的黑色和土黄色。
但我却能看得一清二楚,我的眼睛已经适应了这种没有光明的环境,又或者,我本身就成了黑暗的一部分。
我走过那些扭曲的泥柱,穿过一条条同样由烂泥构筑的、如同巨大肠道般的走廊。
走廊的两侧,是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幽深黑暗的洞穴。
这些洞穴如同蜂巢的巢室,密密麻麻,不知其数。
我心中一动,强忍着恐惧与恶心,凑近了其中一个洞穴。
借着我眼中诡异的“视力”,我看到了洞穴深处的景象。
那里面,蜷缩着一个人。
一个和我一样,全身覆盖着厚厚泥浆的泥人。
他的身体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蜷缩着,像一个在母体中畸形成长的胎儿。
他的头深深地埋在双膝之间,一动不动,陷入了永恒的沉睡。
在他的身上,甚至已经“长”出了一些细小的、和洞壁连接在一起的泥土触须,要将他彻底与这座巢穴融为一体。
我能感觉到,他“活”着。
但那不是生命,而是一种比死亡更加恐怖的、永恒的“存在”。
我默默地后退,又走向另一个洞穴。
这个洞穴里,同样有一个泥人。她保持着一个跪坐的姿势,双手仿佛在抱着一个什么东西。
但她的怀里空空如也,只有一团凝固的泥块。
一个又一个洞穴。
一个又一个泥人。
他们形态各异。有的保持着生前最后一刻的姿势:
有商人打扮的,手里还紧紧攥着一团象征着算盘的泥块。
有渔夫模样的,正做出奋力撒网的动作。
有孩童身形的,蜷缩在角落里,在玩着捉迷藏,却再也不会被找到。
他们全都在沉睡。或者说,在“待机”。
等待着下一次“听潮之日”的到来,等待着那场虚假的“宴会”再次开启,他们就会从这永恒的沉寂中,获得片刻的苏醒。
我的心,一点点地沉入谷底。
这里到底囚禁了多少个“听潮镇”的亡魂?
几百年?上千年?
这个名为“海祖”的怪物,究竟以这种方式,吞噬了多少无辜的生命?
这已经不是一场屠杀,而是一场延续了无数年的“圈养”与“收割”!
我不敢再看,强迫自己收回目光,加快了脚步。我的目标不是探究这里的历史,而是活下去。
“青灯,我们到底要去哪里?‘诡物’在什么地方?”我在心中焦急地呼喊。
“别急。”青灯的声音在我脑中响起:“用心去感受。你现在是这里的一部分,你的身体,你的本能,会指引你找到那个地方。去找这座巢穴里,‘执念’最强烈的地方。”
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