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意味着,我白天所见的繁荣祥和的听潮镇,它的寿命,可能也只有区区三四十年!
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个“听潮镇”被大海吞噬,然后又会有一个新的“听潮镇”在更高处建立起来。
这不是天灾,这是循环往复的、被默许的献祭!
一股寒意从我的尾椎骨直冲天灵盖,让我浑身汗毛倒竖。这个认知,比任何妖魔鬼怪都让我感到恐惧。
就在我心神剧震,几乎无法思考之际,青灯的声音猛然在我脑中炸响,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与严厉:
“别发呆了!快!立刻!趴到烂泥里,用泥把自己从头到脚全部糊起来!快!否则你会死!”
青灯的怒吼像一记重锤,将我从惊骇中砸醒。
我来不及询问为什么,源于无数次生死边缘的本能,让我立刻执行了它的命令。
我没有丝毫犹豫,一个饿虎扑食,整个人扑进了冰冷、腥臭的烂泥地里。
我双手并用,疯狂地将那些散发着恶臭的淤泥往自己身上涂抹,脸上、头发上、衣服上不放过任何一寸皮肤。
冰冷的触感和令人作呕的气味让我几欲发疯,但我不敢停下。
就在我手忙脚乱地将自己伪装成一个泥人,从泥地里颤巍巍站起来的那一刻,我惊恐地发现,眼前这片空旷死寂的烂泥地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大群人!
不,那不能称之为“人”!
他们和我一样,浑身上下都裹满了漆黑的烂泥,泥浆顺着他们的躯体缓缓流淌,分不清五官,也看不清衣着。
他们就像是这片烂泥地里长出来的、拥有人形的植物,悄无声息地从淤泥中“站”了起来。
成百上千,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头。
他们身上的衣服,透过滴落的泥浆,可以依稀分辨出各自的款式。
有挎着腰刀的武者,有挑着货担的小贩,有穿着长衫的书生,有提着篮子的妇人,甚至还有一些矮小的、属于孩童的身影。
他们像是来自不同时代、不同身份的人,此刻却都化作了这般模样。
这些泥人一言不发,动作僵硬而又麻木,排着松散的队伍,朝着一个方向缓缓行走着。
没有脚步声,没有呼吸声,只有泥浆滴落的“滴答”声,在这死寂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渗人。
看着这些从地狱里爬出来的诡异队列,我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我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被它们发现。
“跟上他们。”青灯的声音再次响起,恢复了平时的冷静。
“什什么?”我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说,跟上他们。”青灯重复道:“混进队伍里,跟着他们走。记住模仿他们的动作,不要发出任何多余的声音,不要有任何多余的想法。把自己当成他们的一员。”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理智告诉我这简直是疯了。
但对青灯的信任,以及对死亡的恐惧,最终还是压倒了一切。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学着那些泥人的样子,僵硬地迈开步子,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挪进了沉默的队伍末尾。
我混在它们中间,心脏在胸膛里擂鼓,浑身肌肉紧绷到了极点。
队伍缓慢地前进着,我发现这些泥人的数量远比我最初看到的要多得多。他们不断地从前方的烂泥地里“长”出来,汇入这支沉默的大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