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边的村民们看到这一幕,先是死寂,然后爆发出震天的欢呼。他们纷纷跪倒在地,朝着河面拼命地磕头。
“河神大人息怒!”
“多谢河神大人保佑!”
只有那对夫妇,在看到女儿被吞噬的一瞬间,发出了不似人声的哀嚎,然后双双昏死过去。
我站在原地,浑身抑制不住地发抖,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那不是害怕,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和愤怒。
我眼睁睁地看着一个生命在我面前消逝,被一群愚昧又可悲的人,献祭给了一个不知名的怪物。
我猛地转过头,冲到那棵枯树下,对着马背上从始至终都冷眼旁观的云樱,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你不是镇邪司的吗?你的职责不是镇压邪祟吗?!你为什么不救她?!”
云樱终于有了反应。
她缓缓地低下头,清冷的目光落在我涨红的脸上,眼神里没有同情,没有怜悯,只有一种看穿一切的淡漠。
她朱唇轻启,说出了一句让我如遭雷击,彻底呆立当场的话:
“河神不是邪祟。”
她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个天经地义的事实。
“它是大俞皇朝三百年前就正式册封的‘镜水正神’,享受朝廷香火,司职此地风雨,位列神谱。它的祭祀,是写进本地县志的规矩。”
“我镇压邪祟,不杀正神。”
这下,我彻底呆住了。
正神?规矩?
那个吞噬活人女孩的怪物,是官方认证的神?
这血腥残忍的活人献祭,是这个世界秩序的一部分?
我看着云樱苍白而绝美的脸,再回头看看跪在地上、对“神”感恩戴德的村民,一种前所未有的荒诞感和冰冷感,将我整个人都吞噬了。
原来在这个世界,神与魔,善与恶,不是由行为来定义,而是由一张来自皇朝的文书来决定的。
我自嘲一笑,一句话不说,只是默默抱起了婴儿。
当天傍晚,我们在一处荒野上休息。
云樱正在闭目调息,她体内封印的“灾煞”又开始不稳定了,她的额头沁出了细密的冷汗,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
我抱着孩子,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看着天边最后一抹晚霞被黑暗吞噬。
“我们什么时候能到听潮镇?”我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
云云樱没有睁眼,只是淡淡地回答:“快了,再有两日路程。”
她顿了顿,忽然问道:“你把这个孩子送到听潮镇后,有什么打算?”
我愣住了。
是啊,我有什么打算?
玉鼎真人给我一周的时间,一周后,她会亲自来“看”我。无论我是否完成任务,都逃不过她的手掌心。
我此行,不过是苟延残喘。
见我沉默,云樱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的目光在黑暗中亮得惊人。
“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春风观的妖道不会放过你,而你体内的东西,迟早也会把你吞噬。你就像一根在风中摇曳的蜡烛,随时都会熄灭。”
她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可以给你指一条活路。”
我的心猛地一跳:“什么路?”
“加入镇邪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