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凉,贫瘠,死寂。
这是我对大俞皇朝的第一印象。
官道两旁的田地大片大片地荒芜着,偶尔能看到几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农人,佝偻着腰,在田里徒劳地拔着比庄稼长势还好的野草。
他们看到我们,尤其是看到骑着高头大马、佩着长刀的云樱时,眼神里流露出的不是好奇,而是深入骨骨髓的恐惧。
他们纷纷低下头,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土里。
没有牛羊,没有鸡犬。
偶尔路过一个村落,也像是鬼村,泥坯的墙壁处处都是豁口,茅草的屋顶被风吹得七零八落。
整个村子安静得可怕,只有风穿过破败屋舍时发出的呜咽声。
“他们的人呢?”我忍不住问走在前面的云樱。
“死了,或者逃了。”
云樱的回答言简意赅,声音里没有半分波澜:“苛捐杂税,妖邪作祟,兵灾匪祸能活下来的,都是命硬的。”
我沉默了。
走了约莫半日,我们路过了一个小镇。与其说是镇,不如说是一个稍大些的村落,几条泥泞的街道,两旁是歪歪扭扭的木屋。
镇口立着一块歪斜的石碑,上面刻着两个已经模糊不清的大字:平安镇。
何其讽刺的名字。
镇子里总算有了些人烟,但气氛同样压抑。
行人们个个面带菜色,步履匆匆,眼神麻木,像一群行尸走肉。
就在这时,一阵喧哗和哭喊声从镇子中央传来。
云樱勒住马,微微蹙眉,望向声音的来源。
“过去看看。”她言简意赅地说道,双腿一夹马腹,便朝着人群走去。
我抱着孩子,只能快步跟上。
镇子中央的空地上,围了一大群人。
人群中央,几个穿着破烂号服、拿着水火棍的衙役,正粗暴地从一间米铺里往外拖东西。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板和他的家人跪在地上,死死抱着衙役的腿,哭喊着求饶。
“官爷,官爷!上个月的‘平安税’才交过啊!这个月的磨损税又要收?我们这小本生意,实在是拿不出来了啊!”
“少废话!”一个满脸横肉的衙役头目一脚踹开米铺老板,骂骂咧咧道:“镇里的路,你们走不走?镇里的井水,你们喝不喝?只要用了,就有磨损!交磨损税天经地义!这是县太爷定下的规矩!再敢啰嗦,连你这铺子都给你封了!”
衙役们如狼似虎,将一袋袋本就不多的米粮往外搬,还有人冲进后院,连锅碗瓢盆都拿了出来。
老板娘的哭声凄厉而绝望,却只换来衙役们不耐烦的呵斥。
周围的镇民们围观着,脸上是同情,是愤怒,但更多的是麻木和恐惧。没有人敢上前说一句话。
云樱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一幕,眼神冷漠。
我看着踹倒在地、老泪纵横的米铺老板,心中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苛捐杂税在我的世界,史书上冰冷的四个字,此刻却化作了眼前活生生的、血淋淋的场景。
就在这时,衙役头目注意到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