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着孩子,逃离了化为炼狱的官道。
血色怪物的咆哮声高亢无比。
紧接着,是一种我无法理解的,金铁交鸣的清脆声响,最后,一切都归于死寂。
死一样的寂静。
我不敢停下,胸腔里像烧着一团火,体内的“欺神丹”毒素,被这剧烈的奔跑所催发,在我四肢百骸间疯狂流窜,带来一阵阵眩晕和恶心。
我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身体摇摇晃晃。
全凭着一股求生的本能在驱动这具摇摇欲坠的躯壳。
我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周围的景物在视野里扭曲、拉长,直到我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我才狼狈地扶着一棵枯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喉咙里满是血腥味。
怀里的婴儿不知何时又睡着了,小小的身子蜷缩着,外界的任何恐怖都与他无关。
我必须找个地方休息,否则不等玉鼎真人来找我,我就先死在这路上了。
就在这时,一阵熟悉的马蹄声,又一次响了起来。
“嗒嗒嗒”
这一次,声音不再清脆有力,反而显得有些沉重和迟滞,一步一步,像一具沉重的石磨,碾压在我的心跳上。
我的神经瞬间绷紧,耗尽全身力气猛地回头望去。
月色不知何时已爬上中天,清冷的月光像水银般倾泻而下,给大地镀上了一层惨白。
官道尽头,一匹神骏的枣红马正缓缓向我走来。
马背上,依旧是红衣女子。
只是,她先前英姿飒爽、睥睨一切的气势已经荡然无存。
她整个人都无力地趴在马鞍上,一头高束的马尾凌乱地散开,几缕发丝被冷汗浸湿,像水草一样紧紧贴在她苍白如纸的脸颊上。
她身上那件干练的红色劲装,此刻已破烂不堪,尤其是在她的左肩到胸口的位置,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几乎将她半个身子撕裂。
伤口没有流出鲜红的血液,而是一种黏稠的、如同墨汁般的黑色液体,正极其缓慢地向外渗出。
黑血滴落在马背上,竟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冒起阵阵黑烟,连马儿棕红色的皮毛都被烧灼得卷曲发黑。
她的身体随着马儿的走动而轻微起伏,若不是胸口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的喘息,我几乎以为她已经死了。
她居然受了这么重的伤?
那个“小凶”级别的血人,竟然如此恐怖?
我站在原地,一时间忘了动弹,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马儿走到我面前,停下了脚步。
接下来,这匹马竟然开口了:
“你要救我的主人吗?”
我浑身汗毛倒竖。
马马会说话?
不过在这个诡异的世界,倒也不足为奇。
我马上摇了摇头,苦笑说道:“我现在都自身难保,救不了她。”
枣红马叹息道:“我的主人被‘血孽’侵蚀了。这东西一旦沾染上,就会像跗骨之蛆,直到将宿主的精气神全部吸干,再把宿主也变成它的一部分。”
“她现在,只是暂时用自己的修为强行压制住了。”
它顿了顿,黑亮的眼珠转向我:
“这片荒郊野外,除了她,就只有你和那个婴孩是活物。她要是死了,‘血孽’没了宿主,就会立刻寻找最近的‘血食’。你觉得,它会找谁?”
一股寒气从我的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我瞬间明白了它的意思!
救她,是惹上一个天大的麻烦。
不救她,我自己就会立刻变成下一个牺牲品!
“青灯,它说的是真的吗?”我声音干涩地问。
“它没骗你。”
青灯的声音前所未有的严肃:“这种由怨念和污秽形成的诅咒,名为‘血孽嫁衣’。一旦被缠上,不死不休。前一个宿主死了,它就会立刻给下一个宿主穿上。”
“你离得最近,它不找你找谁?”
我心中一片冰凉,一股无力的愤怒涌上心头。
先是春风观的神胎,现在又是这索命的嫁衣!
我难道天生就是给这些妖魔鬼怪当养料的命吗?!
我看着马背上昏迷不醒的女人,又看了看自己这副被剧毒侵蚀的身体,只觉得荒谬又绝望。
“我该怎么做?”我咬着牙,抬头问向这匹枣红马。
“很简单。”
“‘血孽’也是一种‘活物’,它需要养料。你只要能提供比我主人更‘美味’的养料,就能暂时把它安抚下来。”
“什么养料?”
“你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