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观有神胎,这大俞皇朝,竟然还有个需要用万民之血来供奉的国神!
“可我不是收税的,我只是春风观的道士。”我诧异问道。
老丈闻言,浑身抖得更厉害了,他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恐惧,指了指我身后在黑雾中若隐若现的山峰:“道爷这这座黑风山,连同山下这方圆百里的地界,都是都是春风观的啊。往年往年来收‘血税’的,就是观里的仙长们”
原来如此。
我彻底明白了。春风观在山上用活人炼丹,豢养怪物。
在山下,则化身吸血的恶鬼,盘剥众生。
这座道观,就是扎根在这片土地上的毒瘤。
一股强烈的恶心和愤怒涌上心头。
我想起了那个被投入丹炉的婴儿,想起了那个麻木的师兄,想起了我自己被当成猪肉一样献祭的命运。
我们这些所谓的“祭品”,和山下这些被抽取“血税”的百姓,又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不过是砧板上大小不同的鱼肉罢了。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一字一句,清晰而冰冷地说道:“既然如此,你听好了。从今往后,春风观,不收血税了。”
这话一出口,我自己都愣了一下。
这话说得豪气,却也可笑。
果然,老丈先是一呆,随即脸上露出了比哭还难看的苦笑:“道爷您您就别开小老儿的玩笑了。这血税,是国神定下的规矩,是皇朝的铁律,必须要交的。观里的仙长们也只是奉命行事您您可做不了这个主啊。”
我心中一滞,是啊,我坐不了主。我连自己的命都捏在别人手里,又有什么资格替别人免除这残酷的税法?
我点了点头,不再与他争辩。
我从怀里掏出那袋金银,取出一小块碎银子,放在桌上:“这些钱,买你几个面饼,再打一壶水。剩下的,你自己留着。”
老丈看到银子,吓得连连摆手,但我没有理会他,自顾自地从一旁的篮子里拿起几个干硬的面饼,又将水壶灌满。
做完这一切,我抱起婴儿,转身便走,将老丈惊恐又复杂的目光远远甩在身后。
官道漫长,仿佛没有尽头。
太阳渐渐西斜,将我的影子拉得老长。
怀里的婴儿许是饿了,开始“哇哇”大哭。
我只好停下来,将面饼嚼碎,用手指蘸着一点点喂进他的小嘴里。他吃得津津有味,哭声也渐渐停了。
看着他纯净无暇的脸,我心中的疲惫和茫然又加深了几分。
就在这时,我听到了前方传来一阵沉重的车轮碾压声和吆喝声。
我立刻警觉起来,抱着孩子躲到路边一丛半人高的枯草后面,悄悄探出头去。
只见不远处的官道上,出现了一支奇怪的队伍。
八匹高大健壮的黑马拉着一辆巨大的、由黑铁打造的囚车,车轮深深地陷进干裂的土地里,留下两道清晰的车辙。
囚车与其说是车,不如说是一个移动的铁笼,栏杆有婴儿手臂那么粗,上面贴满了密密麻麻的、用朱砂画就的黄色符纸。
透过栏杆的缝隙,我看到了囚车里关押的东西。
那不是人,也不是任何我认识的野兽。
那是一个巨大的、蠕动的、宛如肿瘤般的肉块。
它通体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惨白色,半透明的皮肤下,能清晰地看到无数根粗大的、青黑色的血管在缓缓搏动,里面充满了暗红色的液体。
肉块的表面插着好几根金属导管,导管的另一头连接着几个挂在囚车外壁的、密封的巨大皮囊。
这怪物没有五官,没有四肢,只是像一颗巨大的心脏般,有节奏地起伏着,发出“咕嘟咕嘟”的、令人作呕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