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五年孤寂
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敲打着落地窗,像是永远都不会停歇。苏晚蜷缩在客厅的真皮沙发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离婚协议的纸张边缘。五年了,她在这个金丝笼里待了整整五年,每一天都像是在走钢丝,小心翼翼,却还是逃不过坠落的命运。
墙上的欧式挂钟指向晚上十点。沈聿言还没有回来。不,应该说,他从来都不会准时回来。这个家对他而言,不过是个偶尔歇脚的旅馆,而她则是那个他不情愿却不得不面对的旅馆管理员。
苏晚起身走到酒柜前,给自己倒了小半杯红酒。猩红的液体在杯中摇曳,映出她苍白的面容。二十八岁的年纪,眼角却已有了细密的纹路。是愁出来的,也是哭出来的。这五年的婚姻,像是慢性的毒药,一点一点侵蚀着她的青春和活力。
她记得五年前的那个夜晚,沈聿言带着一身酒气闯进她的更衣室,将她按在墙上,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满是厌恶和鄙夷:苏晚,你就这么想嫁入豪门好,我成全你。
那时她还是魅色夜总会的舞女,他是高高在上的沈氏集团总裁。一场阴差阳错的邂逅,一夜荒唐,再加上媒体的大肆报道,让沈聿言不得不娶了她。她永远记得婚礼那天,他冰冷的手为她戴上戒指,在她耳边低语:这辈子,你休想得到我的爱。
婚后的日子,比想象中还要难熬。沈家大宅像是华丽的坟墓,而她则是那个被活埋的人。每天面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和佣人们或同情或鄙夷的目光,她学会了沉默,学会了将自己的真实情感深深埋藏。
太太,先生的车回来了。管家陈伯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打断了苏晚的思绪。
她放下酒杯,整理了一下睡袍的衣襟。无论内心如何波澜壮阔,表面上总要维持得体。这是她五年来学会的生存法则,也是她最后的尊严。
玄关处传来开门声,伴随着雨水的湿气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水味。那不是沈聿言常用的雪松调古龙水,而是某种甜腻的女香,像是故意要留下印记般浓烈。
苏晚的心沉了沉。今天是他白月光林薇薇回国的日子,他果然去见了她。社交媒体上早已铺天盖地是他们共进晚餐的照片,金童玉女,羡煞旁人。而她这个正牌妻子,倒成了最多余的那一个。
沈聿言脱下沾着湿气的大衣,随手扔给候在一旁的佣人。他甚至没有看苏晚一眼,径直走向酒柜,仿佛她只是客厅里的一件摆设。
还没睡他倒了一杯威士忌,声音听不出情绪,比窗外的雨还要冷。
苏晚抬起眼。他的领口,蹭着一抹突兀的嫣红口红印。刺目得让她心口一窒,随即又归于麻木。五年了,这样的场景她见过太多次,早就该习惯了不是吗
她站起身,拿起那份准备了许久的协议,走到他面前,轻轻放在冰冷的吧台上。大理石材质的台面映出她苍白的脸,像是即将消失的幽灵。
沈先生,她开口,声音平直,没有波澜,我们离婚吧。
沈聿言端酒杯的动作顿住。他终于垂眸,视线落在那份白纸黑字上,又缓缓移到她脸上。灯光下,她苍白得像个纸人,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
他忽然嗤笑一声,指尖点着协议:怎么嫌钱给的不够还是演了五年贤妻良母,演不下去了他的目光锐利如刀,像是要将她剖开来看个清楚,开个价吧,要多少你才肯继续演下去
刻薄的话像是淬了毒的针,细细密密扎过来。苏晚只是站着,背脊挺得笔直。这五年来,她听过比这更难听的话,早已练就了一身铜墙铁壁。
你自由了。她避开他的目光,看着窗外漆黑的夜,林薇薇回来了,我……也该走了。声音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却又清晰地传到他耳中。
沈聿言放下酒杯,玻璃杯底撞在大理石台面上,发出清脆又冰冷的一响。他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带着威士忌的烈和雨水的潮,形成一种压迫感十足的气场。
他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眼底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一如五年前他第一次踏进那间夜总会,看到在台上跳舞的她时一样。那时他眼中的鄙夷,就注定了他永远不会正视她的真心。
苏晚,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是什么东西他语气轻慢,每个字都碾碎她仅剩的尊严,一个夜总会出来的舞女,用了什么龌龊手段逼走薇薇,才坐上这个位置。这五年沈太太的风光,是你偷来的。他的手指用力,在她白皙的皮肤上留下红痕,偷来的东西,终究是要还的。
她疼得微微蹙眉,却没吭声。这五年来,身体上的疼痛远不及心里的万分之一。
脏的人,他凑近,气息喷在她脸上,话语却如刀,洗五年就觉得自己干净了这句话像是最后的审判,将她五年来的所有努力都否定得干干净净。
苏晚的睫毛颤了颤,心脏那个地方,像是被这句话彻底捅穿,呼呼地漏着风。五年了,原来在他眼里,她依旧这么不堪。那些她小心翼翼维持的体面,那些她默默承受的委屈,都成了笑话。
她缓缓拨开他的手,后退一步,拉开距离。这个动作她做得极其缓慢,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
是,我脏。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又异常清晰,所以不碍你的眼了。沈聿言,这五年……我赎完罪了。她说得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她转身,没拿任何东西,甚至没再多看他一眼,径直走向门口。背影单薄,却决绝得没有一丝留恋。这五年来,她无数次想象过离开的场景,却从没想过会是这样平静。
门轻轻合上,发出几不可闻的声响,却像是在沈聿言心中投下一块巨石。
沈聿言站在原地,盯着那扇门,胸口莫名一阵滞涩的烦躁。他抬手扯开领带,目光扫过吧台上那份离婚协议,右下角,她已经签好了名字。
苏晚。
工工整整,却又透着一股彻底的疲惫,像是用尽最后力气写下的绝笔。
他猛地将那份协议扫落在地,纸页纷飞,像是破碎的蝴蝶。酒杯被他狠狠掼在墙上,琥珀色的液体和玻璃碎片一起炸开,在地毯上晕开深色的污渍。
先生...陈伯闻声赶来,见状噤声,小心翼翼地退到一旁。
滚!沈聿言咆哮道,声音在空荡的客厅里回荡。
他以为她会哭,会闹,会像以前一样红着眼睛哀求他别不要她。记得结婚第一年,他故意带女伴出席宴会,她躲在洗手间里哭红了眼,却还是强撑着笑容陪他演完那场戏。第二年,他连续一个月不回家,她每天都会给他发信息,虽然他从没回复过。第三年,她似乎渐渐死了心,不再过问他的行踪,只是安静地待在这个牢笼里。
可她什么都没有做。没有争吵,没有质问,甚至连一滴眼泪都没有。只是那句赎完罪了,像个冰冷的句号,为这五年画上了终点。
窗外的雨还在下,敲打着玻璃,像是为这场落幕的婚姻奏响挽歌。
2
无处可去
雨夜的街道冷清而潮湿。苏晚独自走在人行道上,单薄的睡袍很快被雨水打湿,贴在身上冰凉刺骨。高跟鞋踩在水洼里,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她的脚踝,但她浑然不觉。
她没有带伞,没有带钱包,甚至没有带手机。就像五年前她来到沈家时一样,一无所有。不,甚至比那时还要不堪,至少那时她还有青春和希望,而现在,她只剩下满身伤痕和一颗千疮百孔的心。
一辆出租车在她身边减缓速度,司机探出头来,打量着这个在雨夜中独行的狼狈女子:小姐,要车吗
苏晚摸了摸空空如也的口袋,苦涩地摇摇头。她连打车钱都没有,真是可笑。曾经的沈太太,出门都有专职司机接送,购物从来不看价格标签,如今却连十几块的车费都付不起。
没钱坐什么车!司机嘟囔着踩下油门,溅起的水花泼了她一身。
苏晚站在原地,任由雨水冲刷着脸上的狼狈。她该去哪里娘家早已与她断绝关系,当年她执意要嫁给沈聿言时,父亲气得心脏病发作,母亲哭着说没有她这个女儿。朋友也在她嫁入沈家后渐行渐远,不是她刻意疏远,而是那种云泥之别的生活让她们再也找不到共同话题。
世界那么大,竟然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走了不知多久,她在一处公交站台停下避雨。长椅冰凉,她蜷缩在角落,看着雨水从顶棚边缘滴落,形成一道水帘。远处的霓虹灯在雨幕中模糊成一片斑斓的光晕,像是另一个世界。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将她拉回到五年前那个改变命运的夜晚。
那时父亲重病需要手术,急需三十万。她借遍了所有亲戚朋友,却只凑到不到五万。走投无路之下,只能去夜总会跳舞,因为那里来钱最快。她记得第一次上台时,紧张得手脚冰凉,台下男人们贪婪的目光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她闭着眼睛跳完一支舞,回到后台就吐了。
然后沈聿言就出现了。他坐在VIP卡座里,与周围喧嚣格格不入,像是尊贵的神祇偶然降临凡间。那晚他喝了很多酒,眼神迷离地看着台上的她,后来...
后来就是那场荒唐的一夜情,和随之而来的媒体曝光。狗仔拍到了他们一起进出酒店的照片,标题写得不堪入目。沈家是名门望族,不能容忍这样的丑闻,于是沈聿言被迫娶了她。
新婚之夜,他掐着她的下巴,眼神冰冷如霜:苏晚,你得到了你想要的沈太太位置,但别指望我会碰你。我嫌脏。
五年间,他履行诺言,从未碰过她一次。即使有时应酬喝醉回家,也会推开她搀扶的手,自己睡在客房。她像个透明的存在,在这个华丽的牢笼里日渐枯萎。
直到三个月前,他罕见地醉得不省人事,那晚他闯进她的卧室,粗暴地占有了她。第二天醒来,他眼神中的厌恶更深:你果然还是那个夜总会的舞女,趁人之危。
那时她已经发现自己怀孕了,却不敢告诉他。她知道他不会相信孩子是他的,只会认为这是她挽留他的又一个手段。她偷偷藏起验孕棒,每天在孕吐中煎熬,还要在他面前强装无事。
雨渐渐小了。天边泛起鱼肚白,新的一天开始了,但她的人生却仿佛走到了尽头。
苏晚站起身,浑身冰冷僵硬。她必须找个地方安顿下来,为了肚子里的孩子。这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她想起以前沈家的一个佣人吴妈。吴妈是个善良的老人,在沈家工作了二十多年,退休后住在城西的老城区。苏晚嫁入沈家后,吴妈一直对她很好,有时会偷偷给她做些家乡小吃,在她生病时细心照料。或许可以暂时收留她。
凭着记忆中的地址,苏晚徒步走了两个小时,终于找到了那栋老旧的筒子楼。楼道里堆满杂物,墙皮剥落,空气中弥漫着潮湿发霉的味道。与沈家别墅的天差地别,却让她莫名感到一丝安心。
敲开门的那一刻,吴妈惊讶地看着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她:太太您怎么...
吴妈,苏晚的声音颤抖,带着恳求,我能暂时在您这里住几天吗我会付房租的,等我找到工作就搬走。她知道自己这个要求很唐突,但她实在走投无路了。
吴妈立刻明白了什么,连忙侧身让她进屋:快进来,别冻着了。什么房租不房租的,您不嫌弃就好。她看着苏晚苍白的脸和微微隆起的小腹,眼中满是心疼,造孽啊,沈先生怎么忍心...
热水淋在身上,苏晚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镜中的她脸色苍白,眼下乌青,只有小腹微微隆起,提醒着她不是一个人。这个孩子是她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宝宝,她轻轻抚摸腹部,泪水混着热水滑落,妈妈会保护你的,无论如何。
3
艰难求生
在吴妈家暂住几日后,苏晚开始找工作。她没有大学文凭,只有高中毕业,再加上怀孕的身份,找工作难上加难。很多公司一看到她隆起的腹部就婉言拒绝,连面试的机会都不给。
最后,她在一家离家较远的小超市找到了收银的工作。工资微薄,一天站八个小时,但至少能维持基本生活。老板是个中年女人,看起来严厉,但知道她的情况后,还是同意让她预支了半个月工资。
白天工作,晚上她就在吴妈狭小的厨房里学习做手工皂和香薰蜡烛。吴妈有个远房亲戚做这个生意,教了她一些基本技巧。苏晚学得很认真,每天都在研究新的配方和造型,然后在网上售卖。日子清苦,但内心平静,没有了沈家那种令人窒息的压抑感。
孕吐反应越来越严重。有时在收银台前,她会突然一阵恶心,不得不冲进卫生间呕吐。超市老板已经多次表示不满,但看她实在可怜,还是没有辞退她。
一天傍晚,苏晚下班回家,看见楼下停着一辆熟悉的黑色迈巴赫。她的心猛地一沉,下意识地想转身逃走,但已经来不及了。
沈聿言靠在车旁,西装革履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他看着她身上洗得发白的工装,眉头紧锁,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嫌恶。
你就住这种地方他的语气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愠怒,仿佛她的落魄丢了他的脸。
苏晚握紧手中的购物袋,里面是她用员工折扣买的打折水果和蔬菜:沈先生有事吗她的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
回去。他简洁地命令,像是吩咐一个不听话的下属,别给我丢人现眼。
苏晚几乎想笑。五年间他从未承认过她是他的妻子,现在离婚了,反而怕她丢他的人真是讽刺。
我们已经离婚了,沈先生。我住在哪里,做什么工作,都与你无关。她试图从他身边走过,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
沈聿言的力道很大,捏得她生疼:苏晚,别挑战我的耐心。你要多少钱开个价。他从口袋里掏出支票本,动作熟练得像是在进行一场商业谈判,要多少你才肯乖乖回去,不再给我添乱
这句话彻底击溃了苏晚的心理防线。她抬头看着他,眼中积蓄已久的泪水终于落下:沈聿言,在你眼里,我永远都是为了钱,是吗她的声音颤抖,带着压抑已久的委屈和愤怒。
难道不是吗他冷笑,眼神锐利如刀,当初不就是为钱才爬上我的床现在演这出清高戏码给谁看
苏晚猛地甩开他的手,像是被烫到一样:是!我是为了钱!我爸需要手术费,三十万,对你来说不过是一块表的价格,对我却是救命的钱!但我从没想过要赖上你,是媒体曝光后你家人逼你娶我的!
她喘着气,继续道:这五年,我活得像个透明人,守着空荡荡的房子,忍受你的冷嘲热讽。现在你自由了,可以去找你的林薇薇了,为什么还要来打扰我这些话她憋了五年,如今终于说了出来,却只觉得无比疲惫。
沈聿言愣住了。他从未见过如此激动的苏晚。五年来,她总是低眉顺眼,逆来顺受,像是个没有情绪的瓷娃娃。此刻的她,虽然狼狈,却有一种鲜活的生命力,让他莫名心悸。
这时,几个邻居闻声出来看热闹,对着他们指指点点。沈聿言皱了皱眉,压低声音:我们上去谈。
不必了。苏晚擦干眼泪,语气恢复平静,话都说清楚了,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她转身走进楼道,没有再回头。每一步都走得决绝,像是要彻底走出他的生命。
沈聿言站在原地,看着她消失的方向,心中莫名烦躁。这不是他预想的结果。他本以为苏晚会趁机要挟更多财产,或者至少会跟他回去继续做养尊处优的沈太太。为什么她宁愿住在这种破地方,做辛苦的工作
他抬头看了看这栋破旧的筒子楼,墙皮剥落,电线杂乱,空气中弥漫着油烟和垃圾的味道。这种地方,是他从未接触过的另一个世界。而苏晚,那个曾经光鲜亮丽的沈太太,如今却生活在这里。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他心中蔓延,像是愧疚,又像是失落。他转身回到车上,猛地踩下油门,仿佛要逃离这种陌生的情绪。
4
新生命与旧伤痛
怀孕七个月时,苏晚辞去了超市的工作。长时间的站立让她腿部浮肿严重,孕吐虽然减轻了,但腰酸背痛又开始了。老板虽然不舍得这个勤快的员工,但还是理解她的难处,多结算了半个月工资给她。
现在她专心做手工皂和网店生意。吴妈把最小的房间腾出来给她当工作室,虽然狭窄,但至少能放下工作台和材料架。苏晚很有创意,她做的手工皂造型别致,香味独特,很快就在网上积累了一批忠实客户。
日子依然清苦,但看着一天天长大的孩子,她觉得一切都值得。每当夜深人静,感受着腹中小生命的胎动,她都会轻声对孩子说话:宝宝,妈妈爱你。就算全世界都不要我们,我们还有彼此。
吴妈对她照顾有加,像是对待自己的女儿。每天变着花样给她煲汤补身体,还把退休金拿出来给她买营养品。苏晚感激不尽,只能更加努力地工作,希望有朝一日能回报这份恩情。
一个雨夜,苏晚突然腹痛不止,比预产期早了近一个月。吴妈急忙叫来出租车,送她去医院。路上,苏晚疼得满头大汗,紧紧抓着吴妈的手:吴妈,如果...如果我有什么不测,一定要保住孩子...
别胡说!你们都会平安的!吴妈红着眼睛安慰她,心里却七上八下。
产房里,苏晚疼得几乎晕厥。医生检查后说是早产,需要立即手术。
家属呢需要签字。护士拿着手术同意书问道。
苏晚虚弱地摇头:没有家属,我自己签。她颤抖着手在同意书上写下自己的名字,每一笔都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
她被推进手术室时,恍惚间想起了沈聿言。如果他在,会是什么反应大概会怀疑孩子不是他的吧。毕竟在他眼里,她永远是那个为了上位不择手段的女人。
哇——婴儿的啼哭声划破了手术室的寂静,响亮而有力。
是个男孩,母子平安。护士将清理干净的婴儿抱到她面前。
苏晚看着那个小小的、皱巴巴的生命,泪水模糊了视线。这是她的孩子,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她轻轻抚摸婴儿的脸颊,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暖和力量。
念念,她轻声说,妈妈叫你念念。
思念的念。纪念那段她曾经愚蠢地付出真心的日子,也纪念这个让她重获新生的孩子。
出院后,苏晚带着孩子回到吴妈家。生活更加拮据,但看着一天天长大的儿子,她觉得一切都值得。念念很乖,很少哭闹,有一双和沈聿言极其相似的眼睛。每次看到这双眼睛,苏晚的心都会刺痛一下,但很快就会被儿子的笑容治愈。
念念三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肺炎住院。高昂的医疗费几乎压垮了苏晚。她白天照顾孩子,晚上接各种零工,甚至去餐厅洗盘子。吴妈把所有的积蓄都拿出来,但还是不够。
一天夜里,念念高烧不退,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苏晚跪在病房外祈祷,愿意用一切换取孩子的生命。那一刻,她甚至想过回去求沈聿言,但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他不会相信念念是他的孩子,只会更加羞辱她。
也许是上天听到了她的祈祷,第二天,念念的病情奇迹般好转。医生都说这是个奇迹。
但苏晚自己却倒下了。长期的劳累和营养不良让她患上了严重的胃病。经常胃痛得直不起腰,但她总是忍着,吃几片止痛药就继续工作。直到有一次,她在工作时突然吐血,被吴妈强行送到医院检查。
检查后,医生面色凝重:苏小姐,你需要做进一步检查。胃镜结果显示有个肿瘤,需要做活检。
等待结果的那几天,苏晚度日如年。她不怕死,但她放心不下念念。如果她走了,念念该怎么办
最终结果出来了:胃癌晚期。诊断书像死刑判决,落在她颤抖的手中。
还有多少时间她平静地问,仿佛在询问别人的病情。
如果积极治疗,可能有一年到一年半。但治疗费用...医生欲言又止,看着她洗得发白的衣服和粗糙的双手。
苏晚苦笑。她连念念的医药费都凑不齐,哪来的钱治疗癌症更何况,治疗也只是延长痛苦而已。
谢谢医生,我不治疗了。她收起诊断书,表情平静得令人心疼,请给我开一些止痛药就好。
走出医院,阳光刺眼。苏晚看着街上熙攘的人群,突然觉得无比孤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方向和归宿,只有她,像是浮萍,无根无依。
她想起沈聿言。至少,应该让他知道念念的存在。不是为了要钱,只是希望在她离开后,孩子能有个归宿。虎毒不食子,他应该会善待自己的骨肉吧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的心。她知道这意味着要再次面对那个伤她至深的男人,但为了念念,她愿意放下所有的尊严和骄傲。
5
真相与忏悔
高级私人医院的走廊,消毒水的气味浓得化不开。沈聿言几乎是跌撞着冲出来的,昂贵的定制西装皱巴巴地贴在身上,眼底布满血丝,手里死死攥着一份报告。
亲子鉴定。
99.99%
确认生物学父子关系。
纸张边缘被他捏得变形,那几个黑色的字迹却像烙铁一样烫进他眼里。
孩子……那个他三年不闻不问,甚至一度以为是苏晚用手段怀上的野种……竟然真的是他的。
记忆碎片疯狂翻涌。三年前那个他醉得不省人事的夜晚...第二天醒来看到身边是她,只有铺天盖地的被设计的愤怒和恶心。他记得自己当时说的话:苏晚,你真是够贱的,这种手段都使得出来。
原来不是。原来她当时眼中的伤痛和绝望是真的,而不是演戏。原来脏的人,从头到尾,都是他瞎了眼。
查!给我查!她到底在哪!他对着电话那头咆哮,声音嘶哑破裂。助理从未听过老板如此失态,吓得连声应允。
巨大的恐慌和悔恨像一只冰冷的手,扼住了他的喉咙,几乎窒息。这三年,她一个人是怎么过来的带着孩子,没有收入,没有家人帮助...他不敢想象。
动用了一切手段,金钱、人脉,像疯了一样掘地三尺。最终得到的,却只是一个简陋的旧城区地址。
当沈聿言站在那栋破旧的筒子楼前,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楼道里堆满杂物,墙皮剥落,空气中弥漫着油烟和垃圾的混合气味。与他给她的那个奢华冰冷的别墅,天壤之别。
他几乎是踹开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吱呀一声,门开了。
狭小的房间里,光线昏暗,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正蹲在地上玩几个旧的塑料玩具,小脸瘦巴巴的,听到动静,怯生生地抬起头。
那双眼睛,和他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沈聿言的呼吸猛地一窒。心脏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中,疼得弯下腰。这就是他的儿子,他三年来不闻不问的亲生骨肉。
孩子身后,一个穿着朴素的女人闻声从厨房走出来,手里还拿着择到一半的青菜。看到是他,女人脸色瞬间冷下,是当年在沈家帮过佣、后来被辞退的吴妈。
沈先生吴妈挡在孩子面前,眼神里全是戒备和……怜悯她在怜悯他沈聿言觉得荒谬至极。
她呢苏晚呢!沈聿言顾不上其他,目光猩红地扫视着这间逼仄的屋子,寻找那个刻在他骨子里的身影。
吴妈没说话,只是沉默地侧过身,看向里屋紧闭的房门。那眼神中的哀伤让沈聿言的心猛地一沉。
他一步冲过去,手都在抖,猛地推开门——
房间更暗,只有一盏小夜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苏晚躺在靠窗的一张窄床上,像是睡着了。被子盖在她身上,几乎没什么起伏,瘦得脱了形。脸色是几乎透明的白,唇上没有一丝血色。
床头柜上,散落着几瓶药,还有一份……医院的通知单。
沈聿言的脚步钉在原地,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他认得那种格式的通知单,他母亲去世前,他见过同样的。
他颤抖地伸出手,拿起那张薄薄的纸。
诊断意见:胃癌晚期。
建议:临终关怀。
时间:三个月前。
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子弹,射穿他的瞳孔,轰得他耳膜嗡嗡作响,整个世界天旋地转。三个月...她独自承受着这一切,而他在做什么在和林薇薇出双入对,在商场上叱咤风云,在享受没有她的自由
……晚晚他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发不出声。
床上的人睫毛动了动,极其缓慢地,睁开了眼睛。那双曾经潋滟生姿,后来只剩下沉寂和疲惫的眼睛,看向他,没有惊讶,没有恨,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像看一个陌生人。
沈聿言噗通一声跪倒在床前,膝盖砸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想去抓她的手,那双手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他却连碰都不敢碰。
晚晚……对不起……我错了……我不知道……孩子……语无伦次,巨大的悲痛和绝望攫住了他,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砸在冰冷的床沿,跟我回去,我找最好的医生,我……
苏晚静静地看着他,看着这个她爱了十年、嫁了五年、用尽生命最后力气逃离的男人,跪在她面前痛哭流涕。多讽刺啊,她曾经多么渴望他的关注和温柔,如今得到了,却是在这样的情境下。
她极其缓慢地,抽回了自己被他虚虚握住的手。动作轻飘飘的,却带着千钧重的拒绝。
沈聿言的声音戛然而止,抬头望她,眼底是碎裂的痛楚和哀求。
苏晚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声音气若游丝,却清晰地钻进他耳朵,每一个字,都像是最后的审判。
沈聿言……
太迟了。
6
最后的时光
沈聿言不顾苏晚的反对,强行将她和孩子接到了沈家别墅。他请来了全国最好的肿瘤专家,进口最昂贵的药物,试图挽回不可逆转的病情。但所有的专家都摇头,说太晚了,现在能做的只是减轻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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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晚的身体还是一天天地衰弱下去。她大多数时间都在昏睡,偶尔清醒时,会看着窗外发呆,或者陪念念读绘本。念念很懂事,虽然不明白妈妈为什么总是躺在床上,但会乖乖地坐在床边,用小手抚摸妈妈的脸。
沈聿言推掉了所有工作,整天守在她身边。他学会了喂药、按摩、测量体温,做一切他从未为别人做过的事。每当看着苏晚因疼痛而蹙眉,他的心就像被刀割一样。这三年,她独自承受了多少这样的痛苦
但苏晚的眼神始终是平静的,没有恨,也没有爱,就像一潭深不见底却已枯竭的湖水。她接受他的照顾,却不再有任何回应。有时候沈聿言宁愿她骂他打他,也好过这种彻底的冷漠。
一天深夜,苏晚突然精神好了许多,甚至能坐起来喝半碗粥。沈聿言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回光返照。
我想看看花园。她轻声说。
沈聿言小心翼翼地抱起她,走到阳台。夜风微凉,他用自己的外套裹住她瘦削的身躯。她轻得像是羽毛,仿佛随时会飘走。
花园里的玫瑰开得正好,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那是他们结婚时种下的,五年间苏晚精心照料,如今已是繁花似锦。
真美。苏晚轻声说,眼中有一丝恍惚的笑意。
晚晚,我...沈聿言开口,却被她轻轻打断。
你知道吗,沈聿言,她望着远处的花丛,声音飘忽得像一缕烟,我第一次见你,不是在夜总会。
沈聿言愣住了。
是在城南的那家旧书店。苏晚继续说,眼中有着遥远的光,那天下午,你在看一本建筑设计方面的书,我就坐在对面的咖啡厅里。你看得太专注,撞到了书架,书散了一地。
记忆的闸门轰然打开。沈聿言想起来了,确实有那么一天。一个女孩跑过来帮他捡书,他匆匆道谢后就离开了,甚至没看清她的长相。
那是你
苏晚点点头:后来在夜总会见到你,我一眼就认出来了。但你显然不记得我。
她咳嗽了几声,继续道:我知道你讨厌我,认为我是为了钱才设计你。我不解释,因为解释没有用。你早就给我判了罪。
沈聿言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得无法呼吸。他想起这五年来对她的冷漠和伤害,每一个画面都变成利刃,反刺回他自己心上。
对不起...晚晚,对不起...他哽咽着,将脸埋在她瘦弱的肩头,给我一个机会补偿你,求求你...
苏晚轻轻抚摸他的头发,动作温柔却疏离:沈聿言,我不恨你了。真的。
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但爱一个人的力气,我已经用完了。
这句话比任何指责都让沈聿言心痛。他宁愿她恨他,骂他,打他,而不是这样平静地接受一切,包括死亡。
念念...苏晚突然抓紧他的衣袖,答应我,好好爱他...别让他成为第二个我...
我答应你,我发誓。沈聿言紧紧握住她的手,我会用余生弥补你们母子,我...
他的话停在了半空。苏晚的手突然失去了力气,软软地垂了下来。她的眼睛缓缓闭上,嘴角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像是终于获得了永恒的解脱。
晚晚晚晚!沈聿言惊慌地摇晃她,不要睡,看着我!医生!叫医生!
但怀中的身体已经一点点变冷,再也不会回应他的呼唤。
月光洒在她安详的面容上,像是为她披上了一层圣洁的光晕。
沈聿言紧紧抱住她,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哀嚎。夜空中有流星划过,转瞬即逝,如同他们错过的爱情。
7
余生之罚
苏晚的葬礼很简单,按照她生前留下的意愿办理。墓碑上刻着爱妻苏晚,下面是她的生卒年月。
沈聿言每天都会带着念念来墓前,一坐就是大半天。
念念已经四岁了,长得越发像苏晚,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明亮,不染尘埃。
爸爸,妈妈为什么睡在下面孩子天真地问。
因为妈妈累了,需要休息。沈聿言抚摸着墓碑上苏晚的照片,声音沙哑。
那她什么时候醒过来
沈聿言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他抱起孩子,将脸埋在他小小的肩头,肩膀微微颤抖。
三年过去了,沈聿言一直没有从失去苏晚的阴影中走出来。他致力于慈善事业,尤其是帮助单亲母亲和癌症患者,以苏晚的名义成立了基金会。
林薇薇曾经来找过他,试图重修旧好。他看着眼前妆容精致的女人,突然觉得陌生。
聿言,苏晚已经不在了,你总该开始新生活吧林薇薇柔声说。
沈聿言摇摇头:我的生活从她离开的那天就结束了。现在活着,只是为了履行对她的承诺。
林薇薇悻悻离去,再也没有出现。
每年苏晚的忌日,沈聿言都会独自一人来到墓前,带上一束白玫瑰——她最喜欢的花。
晚晚,念念今天又得奖了,老师夸他聪明...他对着冰冷的墓碑絮絮叨叨,像是她还能听见一样。
十年后的一个春天,沈聿言被诊断出肝癌晚期。医生说是长期抑郁和酗酒所致。
他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结果,甚至有一丝解脱。
临终前,他将已成少年的念念叫到床前:对不起,爸爸也要离开了。
念念已经十四岁,懂事地握住他的手:我会好好的,爸爸。我会连妈妈的份一起好好活下去。
沈聿言欣慰地笑了。他取出一个旧怀表,里面是苏晚年轻时在书店偷拍他的照片——那是她留给他的唯一遗物。
把我和你妈妈葬在一起。这是他最后的遗言。
闭上眼睛的瞬间,他似乎看到了苏晚,还是年轻时的模样,站在一片白玫瑰丛中对他微笑。
这一次,他不会再让她等了。
8
沈聿言的忏悔·余生之罚
番外:沈聿言的忏悔·余生之罚
我从未想过,苏晚的离开会在我心中留下这样一个无法填补的空洞。
起初,我以为那只是习惯被打破的不适。五年了,无论多晚回家,总有一盏灯亮着,虽然我从未珍惜过。现在,那盏灯熄灭了,连带着整个别墅都变得冰冷彻骨。
林薇薇回国后,我试着和她重新开始。她依然是记忆中那个优雅得体的大家闺秀,会恰到好处地撒娇,会挑选合适的领带,会在宴会上游刃有余。但每次她靠近,我总会莫名想起苏晚那双总是带着怯意的眼睛。
真是可笑。我竟然开始想念那个我用尽言语羞辱的女人。
直到那天,陈伯战战兢兢地递给我一个信封,说是太太离开前嘱咐他三个月后交给我的。里面是一张孕检报告,日期显示她离开时已经怀孕四个月。
我的第一反应是愤怒。她果然留了一手,用孩子作为筹码。我立刻派人去查,想知道她这三年是怎么用这个筹码换取好处的。
调查结果却像一记重拳,狠狠击碎了我所有的傲慢与偏见。
她住在一个我从未想象过的破旧小区,做着最辛苦的工作,一个人抚养孩子。没有寻求任何人的帮助,没有试图联系我,甚至没有动用离婚时我给她的那笔钱——后来我才知道,她全部捐给了癌症基金会。
当我站在那扇斑驳的铁门前,第一次感到恐惧。恐惧面对那个被我伤得遍体鳞伤的女人,恐惧面对那个我从未尽过责任的儿子。
门开的那一刻,我看到那个蹲在地上玩玩具的小男孩。他抬起头,那双眼睛——和我像得惊人。我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然后我看到了她。
躺在床上,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脸色苍白如纸。床头柜上那些药瓶和那张诊断书,宣告着我的罪状。
胃癌晚期。
三个月前确诊的。
正是我陪着林薇薇在巴黎购物的时候,正是我在商业宴会上谈笑风生的时候,正是我享受着她离开后的自由的时候。
她正在独自面对死亡。
我跪下了。这辈子从未如此卑微地跪在任何人面前。但即使是下跪,也无法抵消我万分之一的罪孽。
太迟了。她说。轻飘飘的三个字,却比任何诅咒都残忍。
我带她回家,请最好的医生,用最贵的药,但一切都太迟了。癌细胞已经扩散到她全身,医生说她能撑这么久已经是奇迹。
奇迹。我苦涩地想,是什么支撑着她是对我的恨,还是对孩子的爱
最后的日子里,我寸步不离地守着她。她大多数时间都在昏睡,偶尔醒来,眼神也是空洞的。她不再拒绝我的照顾,但也不再有任何回应。仿佛我已经成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有时我会抱着念念坐在她床边,告诉她孩子今天又学会了什么新词,又做了什么可爱的事。她偶尔会露出一丝微笑,那笑容脆弱得让我心碎。
直到那个夜晚,她突然精神好了许多,甚至能坐起来喝点粥。我知道,时候到了。
她想去看看花园。我抱着她走到阳台,月光洒在她苍白的脸上,她轻声说:真美。
然后她告诉我那个我从未知道的初遇。不是在夜总会,而是在一家旧书店。原来早在那个我醉酒的夜晚之前,她就见过我,记得我。而我,却从未正眼看过她。
我知道你讨厌我,认为我是为了钱才设计你。我不解释,因为解释没有用。你早就给我判了罪。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凌迟着我的心。是啊,我从未给过她解释的机会,从未试图了解真相。我沉浸在被设计的愤怒中,享受着她卑微的爱慕,却从未珍惜过。
沈聿言,我不恨你了。真的。她抚摸我的头发,动作轻柔得像羽毛,但爱一个人的力气,我已经用完了。
这句话彻底击垮了我。我宁愿她恨我,骂我,这样至少证明她还在意。但现在,她连恨都不愿意给了。
她最后的要求是关于念念的。求我好好爱他,别让他成为第二个她。
我发誓我会。但我知道,无论我如何弥补,都无法挽回已经造成的伤害。
她在我怀中渐渐变冷的那一刻,我感觉自己的灵魂也随她而去了。世界上再也没有那样一双眼睛,既害怕又渴望地看着我;再也没有那样一个人,明知会被伤害,还是义无反顾地爱着我。
葬礼后,我遣散了所有佣人,只留下陈伯帮忙照顾念念。我无法忍受别人同情的目光,那让我想起自己是多么愚蠢可笑。
林薇薇来找过我几次,暗示可以重新开始。但我看着她精致的妆容,总会想起苏晚苍白的面容。我配不上任何人的爱,尤其是像苏晚那样纯粹的爱。
我将全部精力投入到工作和抚养念念中。以苏晚的名义成立了基金会,帮助那些和她处境相似的单亲母亲和癌症患者。每次看到受助者眼中的感激,我都会想,如果当初有人能这样帮帮她,结局会不会不同
念念一天天长大,越来越像她。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明亮,不染尘埃。每次他问我关于妈妈的事,我都会告诉他,妈妈是个勇敢又善良的人,是爸爸配不上她。
十年后的春天,我被确诊肝癌晚期。医生说是长期抑郁和酗酒所致。我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结果,甚至有一丝解脱。
终于,可以去见她了。
临终前,我把念念叫到床前。十四岁的少年已经懂事,握着我手说:我会好好的,爸爸。我会连妈妈的份一起好好活下去。
我欣慰地笑了。取出那个旧怀表,里面是苏晚年轻时在书店偷拍我的照片——那是她留给我的唯一遗物。
把我和你妈妈葬在一起。这是我最后的遗言。
闭上眼睛的瞬间,我仿佛看到了她。还是年轻时的模样,站在一片白玫瑰丛中对我微笑。
这一次,我不会再让她等了。
———全文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