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在器官捐献手术台上咽下最后一口气,听到父母的声音:心脏给宝儿正合适,总算没白养她。
再睁眼,她回到十八岁,弟弟林宝偷她学费去打游戏,砸了人家贵重摆件。
父母揪着她头发:赔钱货,替你弟顶罪!再拿一万块出来平事!
林晚甩开父亲的手,眼如淬毒冰刀:钱我没有。林宝的祸,让他自己扛。
前世她认罪、签高利贷、断送高考和人生。
今生她冰冷录音、巧妙栽赃、步步设局。
当父母密谋等她高考完,零件还能换钱的录音在法庭公放时。
法官震怒:遗弃、虐待、意图贩卖器官!解除监护权!
林晚拿着判决书站在阳光下。
身后,是身败名裂、被高利贷逼疯的父母,和前途尽毁的弟弟。
她踏上远行的列车,轻声对自己说:林晚,真正的新生,开始了。
第一章
黑暗。
粘稠的,冰冷的黑暗,带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消毒水味,死死裹着她。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像在吞刀子,肺里灌满了冰渣。耳朵里嗡嗡作响,破碎的对话像生锈的铁片,一下下刮着神经。
……心脏给宝儿正合适……
……总算没白养她……
……并发症……意料之中……可惜了另一个肾……
爸的声音。妈的。还有医生,冷漠得像在讨论报废的零件。
痛感消失了,只剩下无边的冷。身体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生生剜走了,空荡荡的,风穿堂而过。
林宝……
她的亲弟弟。
她终于明白了。她不是自愿捐献器官。她是被榨干了最后一滴血的祭品。为了林宝,他们把她捆上了手术台,彻底送进了地狱。
白养好一个白养!
恨意像野火燎原,烧干了最后一点意识。
林晚猛地睁开眼。
窒息感潮水般退去。头顶是熟悉又陌生的景象——黄得发黑的旧报纸糊着的天花板,一道长长的、因潮湿而鼓起的霉痕蜿蜒爬过。墙皮剥落,露出里面灰扑扑的砖块。
她急促地呼吸着,胸腔剧烈起伏,真实的空气灌了进来。没有消毒水,只有老旧木头和灰尘混合的、属于这间小屋的独特霉味。
眼珠僵硬地转动。斑驳的墙壁上,挂着一本撕页的日历。
一个鲜红的、刺眼的数字跳进视线:30。
距离高考,还有30天。
心脏在肋骨下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破胸膛跳出来。她没死她回来了回到了一切开始烂掉的那个起点
手下意识地往枕头底下摸去。指尖触到一叠硬挺的、带着体温和汗渍的纸币。
五百块。
是她一分一毛从牙缝里抠出来,藏在鞋垫里、书本夹层里,偷偷攒下的学费和生活费。是前世被林宝偷走,成为她噩梦开端的源头。
房门被一股巨力狠狠踹开,腐朽的木门撞在墙上,发出濒死的呻吟。
姐!姐!不好了!钱!钱不见了!
弟弟林宝那张肥胖油腻、此刻却吓得煞白的脸冲了进来,声音尖利得变了调。他像没头苍蝇一样撞到床边,小眼睛里全是惊恐,手指哆嗦着指向外面,爸!爸会打死我的!真的!不是我干的!
根本不等林晚反应,沉重的脚步声和更沉重的咒骂声就砸了进来。
父亲林国强,黝黑的脸上筋肉扭曲,眼睛里喷着火,像个凶煞的屠夫。母亲王翠花紧跟在后,头发散乱,脸上是哭丧的刻薄,一进门,那双三角眼就死死盯在林晚身上,仿佛她才是那个闯下滔天大祸的罪魁。
死丫头!你弟的钱呢!
王翠花第一个扑上来,枯瘦的手爪带着一股恶风,直抓林晚的头发和脸,赔钱货!手脚不干净!敢偷你弟的命根子!快给我交出来!交出来啊!
头皮传来撕裂的剧痛。林晚被拽得一个趔趄,撞在冰冷的墙壁上。
交出来!
林国强喉咙里滚着咆哮,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揪住林晚刚被母亲抓乱的头发,像拎小鸡一样把她从床上扯下来,狠狠掼在地上,吐出来!连本带利吐出来!你弟闯大祸了!砸了人家店里值钱的老古董!人家开口要一万!一万块!
他唾沫星子喷了林晚一脸,腥臭,灼热。
这钱你得拿出来!替宝儿顶了!现在!立刻!马上!
王翠花在一旁跳脚,手指几乎戳到林晚鼻尖上,你是他姐!你该替他扛!天经地义!
林宝缩在父母身后,探出半个脑袋,眼里的惊恐被一种恶毒的得意取代,他尖声附和:就是她!爸!妈!就是她偷的!她嫉妒我!她一直看我不顺眼!打她!让她把钱吐出来!
一模一样的场景。
每一个字,每一个动作,每一处细节,都和记忆最深处的噩梦碎片严丝合缝地重叠。
前世,就是此刻。她哭着,求着,辩解着。换来的是父亲皮带抽在皮肉上的闷响,是母亲指甲抓出的血痕。她最终顶不住,认下了偷窃的罪名,被逼着签下了那张印着血红指印、足以吞噬她一生的高利贷借条,从此失去了高考的资格,人生像失控的破船,一头扎进无底深渊。
屈辱。愤怒。刻骨的恨意。还有那地狱归来的冰冷,瞬间冻结了林晚所有翻腾的情绪。
头皮还在痛,膝盖磕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也痛。但这点痛,比起前世被一点点榨干血肉、在手术台上听着自己器官被分配的冰冷绝望,算得了什么
她没有哭。
一滴眼泪都没有。
她甩开父亲揪扯她头发的手,动作不大,却带着一股决绝的狠劲。她甚至没用手支撑,就那样挺直了脊梁,自己慢慢地、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脸上没有恐惧,没有哀求,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那双眼睛,抬起的瞬间,像刚从万年冰层下挖出的刀锋,淬了最烈的毒,笔直地、狠狠地扫过林宝那张惊恐又得意的胖脸,划过母亲刻薄扭曲的脸,最后钉在父亲暴怒的眼睛里。
空气凝滞了。
林国强的怒吼卡在喉咙里。王翠花准备扑上来撕打的动作僵在半空。连林宝都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林晚的声音响起,嘶哑,干涩,像砂纸摩擦着生锈的铁管,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像冰珠子砸在地板上:
钱我没有。
她微微停顿,目光最后落在林宝身上,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冰冷地勾了一下。
林宝闯的祸,
她一字一顿,清晰无比,让他自己扛。
第二章
反了!反了天了!
林国强被那眼神和话语激得彻底炸了,脸涨成猪肝色,额头青筋像蚯蚓一样乱跳。他喘着粗气,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唾沫星子喷了林晚一脸,敢顶嘴!敢不认账!看老子今天不打死你这个不孝的畜生!
他往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带着凶悍的压迫感笼罩下来,粗壮的手臂高高扬起,就要扇下来。
天杀的没良心啊!
王翠花猛地一拍大腿,爆发出尖利刺耳的哭嚎,声音穿透破旧的屋顶,震得人耳膜疼。她指着林晚,手指抖得像秋风里的枯叶,宝儿是你亲弟!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啊!他身上流着咱老林家的血!他有个闪失,老林家就断了香火!你替他挡一下怎么了!掉块肉了能要你命了!我们省吃俭用把你拉扯大,就养出你这么个白眼狼!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啊!
她一边哭嚎,一边用那双三角眼恶狠狠地剜着林晚,里面没有半分母亲的温情,只有赤裸裸的算计和逼迫。
林宝躲在王翠花身后,有了父母的撑腰,胆子立刻肥了,探出脑袋,小眼睛闪着恶毒的光,火上浇油:爸!妈!你们别被她骗了!她肯定把钱藏起来了!藏在她那个破书包里!藏她破衣服里!打她!不打她不会老实!
吵闹声,哭嚎声,咒骂声,像无数只肮脏的手,死死勒住林晚的脖子。
硬抗她现在这具营养不良的身体,扛不住父亲一拳一脚。反抗只会招致更疯狂的暴力。前世的记忆在燃烧,烧得她五脏六腑都在痛。不能重蹈覆辙。不能!
一个冰冷的念头瞬间压下所有的愤怒。
她猛地低下头,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不是气的,是忍的。忍那滔天的恨意。这抖动看在林国强和王翠花眼里,却成了恐惧的象征。
爸……妈……
她再抬起头时,声音带上了浓重的、刻意挤出来的哭腔,眼神闪躲,充满了害怕和委屈,嘴唇也在哆嗦,我……我没拿钱……我刚放学回来……书包都没放下……你们看……
她踉跄地后退一步,主动抓过自己那个洗得发白、边角磨损严重的旧帆布书包,用力拉开拉链,把里面几本旧课本、一个掉了漆的破文具盒、一个装了点冷馒头的旧塑料袋,哗啦一下全抖落在床上。动作又快又急,带着一种急于自证清白的慌乱。
抽屉……抽屉里也没有……
她又冲到那个缺了一条腿、用砖头垫着的破书桌前,拉开唯一的小抽屉。里面只有几件旧衣服,几根断了头的橡皮筋,空空荡荡。她甚至把那几件旧衣服也抖开,摊在桌面上。
她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神经质的老实。一边翻找,一边用那种带着哭腔的、细弱的声音不断重复:真的……真的没有……不信你们看……搜……
就在她慌乱翻找书桌抽屉时,身体不经意地侧了一下,目光恰好扫过躲在王翠花身后的林宝。林宝那双小眼睛正紧张地盯着父母的表情,手下意识地捂在鼓鼓囊囊的右边裤袋上。
林晚的眼神,在这个瞬间,极其短暂地与林宝捂着的口袋接触了一下。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浓重的、仿佛被冤枉到极致的疑惑。这眼神稍纵即逝,她立刻又低下头,继续翻找抽屉,嘴里还在念叨着没有。
但这一瞥,像一根微小的刺。
王翠花正骂得起劲,眼角余光捕捉到了林晚那飞快的一瞥,又顺着那目光落点,看到了林宝捂得紧紧的口袋。她尖锐的哭骂声,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飞快地掠过她刻薄的脸。
林国强完全没注意这些细节,他只觉得林晚还在狡辩,还在磨蹭,怒火更是蹭蹭往上冒:翻!翻你妈个头!东西肯定让你藏别的地儿了!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就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他作势又要上前。
就是现在!
林晚猛地抬起头,脸上湿漉漉一片,分不清是忍出的冷汗还是挤出的眼泪。她像是被逼到了绝路,崩溃地尖叫起来,声音带着一种绝望的凄厉:你们不信我!你们都不信我!我……我去找警察叔叔评理!让警察叔叔来查!我没偷就是没偷!
话音未落,她像一头发疯的小兽,不管不顾地朝着门口冲去!目标明确——外面!外面有邻居,有街道,有派出所的方向!
你敢!
林国强脸色骤变,厉声暴喝。警察这两个字像冰水浇头。家丑!丢不起这个人!更重要的是,派出所离得不远,万一真去了,事情闹大,会不会牵扯到他宝贝儿子林宝宝儿的名声不能坏!
王翠花也慌了神,下意识地想去拦。
林晚已经冲到了门口,手抓住了冰凉的门把手。她背对着父母,脸上哪里还有半分崩溃和眼泪只有一片冰冷的、带着一丝狠厉的平静。
林国强的咆哮在她身后炸响:站住!哭什么哭!晦气东西!给老子滚回来!滚回你屋去!
林晚的脚步顿住,身体微微发抖(这次是用力过度)。她没有回头。
这事没完!你给老子等着!
林国强色厉内荏地补充道,声音里带着顾忌。
林晚没再说话,猛地拉开吱呀作响的破门,闪身出去,又砰地一声把门带上。她靠在冰冷的、满是灰尘的门外墙壁上,急促地喘了几口气。
门内传来王翠花压低了声音的质问:宝儿!你那口袋……鼓鼓囊囊的装了什么
接着是林宝心虚的辩解:没……没什么!妈你别听她瞎说!
林晚嘴角极其缓慢地、冰冷地向上勾起一个微小的弧度。
成了。
第一步,在母亲心里种下那一点点毒刺般的怀疑。第二步,暂时摆脱了这令人窒息的逼问旋涡。
她转过身,背脊挺得笔直,眼神如寒潭深水。她没有回自己那个紧挨着厨房、终年弥漫油烟和霉味的破屋子,而是悄无声息地穿过狭窄、堆满杂物的过道。她的目光,冰冷地投向走廊尽头——那个属于林宝的、相对宽敞干净的房间。
找到它。那叠钱。那是她反击的第一颗子弹。
第三章
门外过道里,王翠花压低的声音和林宝心虚的辩解还在继续。林晚靠在冰冷的墙上,像一尊没有温度的雕塑,侧耳听着。母亲那点微弱的质疑,不过是本能对损失的犹豫,在儿子的狡辩和丈夫对家丑的顾忌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很快,门内就只剩下林国强烦躁的踱步声和王翠花絮絮叨叨安抚林宝的声音。
林晚嘴角那丝冰冷的弧度加深。怀疑的种子埋下了,虽然微弱,但总会在特定时刻发芽。现在,她需要更实在的东西——那叠钱。那是林宝偷窃的铁证,更是她反击的关键弹药。
她像一道影子,悄无声息地穿过狭窄、堆满废旧纸箱和杂物的过道,来到走廊尽头那扇相对新一些的木门前。这是林宝的房间。推开门,一股混合着汗味、零食残留和劣质洗发香精的味道扑面而来。房间不大,但有一张带蚊帐的单人木床,一张书桌,甚至还有一个小衣柜。比起林晚那个只能放下一张窄床、堆满杂物的储物间,这里堪称豪华。
林晚目光如冷电,迅速扫视。前世模糊的记忆碎片翻涌——林宝喜欢把钱藏在自以为隐秘的地方。臭袜子堆里她走到床边,忍着那股酸腐味,飞快地翻动床脚那几双揉成团的脏袜子。没有。破玩具盒夹层书桌下有个布满灰尘的纸箱,里面是林宝小时候玩坏的塑料玩具。她搬开箱子,手指在箱底边缘摸索。突然,指尖触到一个硬质的夹层。她轻轻撕开一层薄薄的纸壳,一叠折起来的蓝色百元钞票赫然暴露出来!
她的呼吸微微一滞。找到了!
不止钱!折起的钞票里还夹着一张花花绿绿的小票。林晚展开一看——正是附近那家极速风暴游戏厅的收据!上面清晰地印着金额和时间,还有一行小字:损坏青花瓷摆件一件(仿),赔偿价:9800元。
铁证如山!
林晚的心跳平稳得像钟摆。她迅速掏出那部屏幕裂了好几道纹、按键都失灵了几个的旧手机(高考生不许带智能机,这是林父淘汰下来的老古董),调整角度,对着钱和收据,咔嚓、咔嚓拍下清晰的照片。接着,她切换录音功能,对着话筒,清晰地、低声地复述关键信息:发现地点:林宝床下旧玩具盒夹层。发现时间:晚上八点四十七分。物品:现金五百元整(林晚学费),游戏厅赔偿收据一张(金额9800元)。
做完这一切,她小心翼翼地把钱和收据原样折好,塞回夹层,纸箱放回原位。整个过程干净利落,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她退出林宝的房间,轻轻带上门。走廊里,父母房间的门紧闭着,传来林父沉闷的鼾声和林母低声埋怨儿子不争气的絮叨。林晚无声地回到自己那个勉强能转身的储物间,反锁上门。
黑暗中,她坐在冰冷的床沿,老旧手机屏幕微弱的光映亮她毫无表情的脸。照片和录音文件安静地躺在里面,像蛰伏的毒蛇。
第一步棋子,已经布下。下一步,需要一场风,把这潭死水搅得更浑,让藏在下面的污泥,彻底翻上来。
data-fanqie-type=pay_tag>
第四章
第二天傍晚,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刻意的平静。饭桌上,只有筷子碰碗的声响。林宝埋头扒饭,不敢看林晚。林国强板着脸,眉头拧成一个疙瘩。王翠花则时不时用那种探究的、不安的眼神扫过林晚,又看看林宝鼓鼓囊囊的口袋——昨天那点怀疑显然没完全消散。
林晚安静地吃着碗里没几粒米的稀粥和咸菜,像往常一样沉默。直到快吃完时,她才抬起头,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每个人听见,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为难。
爸,妈,她看向林国强,学校……今天下了通知。下周要统一订最后一批高考冲刺模拟卷了。老师说,必须交钱,不交的不能领卷子,影响复习。一套……三百五十块。
什么!王翠花手里的筷子啪嗒掉在桌上,声音都尖了,三百五!抢钱啊!什么破卷子这么贵!
林国强也猛地抬头,布满红丝的眼睛瞪着林晚:三百五你当钱是大风刮来的家里哪有钱给你买这个!
林晚低下头,肩膀微微缩着,声音更低:老师说了……很重要……不交……就不让参加后面的模拟考……影响高考报名……她顿了顿,像是鼓起勇气才补充道,钱……能不能……从……从丢了的学费里……她飞快地瞥了一眼王翠花,……或者……先垫上
这话像根针,精准地扎进了王翠花昨天埋下的那点怀疑上。学费丢了的学费她昨晚问林宝,那小子支支吾吾就是说不清!现在这死丫头要钱买资料,钱从哪里出难道真要从林宝那边……
哪有钱给你垫!林国强烦躁地一挥手,打断林晚,目光却下意识地转向林宝,宝儿!你那钱到底怎么回事找着没有家里等着用钱呢!
矛头瞬间被引开。
林宝吓得一哆嗦,手里的碗差点掉地上。他眼神慌乱地四处乱瞟,右手下意识地又捂住了鼓鼓的裤袋,结结巴巴:没……没找到!爸!真没找到!肯定……肯定被她藏别地儿了!
他慌乱地指向林晚。
林国强和王翠花的目光齐刷刷盯在林宝捂着的口袋上。林晚清晰地看到,王翠花脸上的疑云更浓了。林国强虽然暴怒,但对着儿子,语气还是压了压:真没找到那你捂什么捂拿出来看看!
没……没什么!
林宝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脸憋得通红,就是……就是点零食……
饭桌上气氛陡变。父母逼问林宝的声音越来越高,林宝语无伦次地狡辩、推卸。争吵的漩涡中心,已经彻底转移。
林晚无声地放下碗筷。时机到了。
她站起身,声音带着一点被忽视的、怯懦的懂事:爸,妈,你们别吵了……我……我去问问老师能不能晚点交……
她低着头,快步走向门口。
没人拦她。父母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逼问林宝和那个可疑的口袋上了。
林晚走出家门,关上门隔绝了里面的争吵。脸上的怯懦瞬间消失,眼神变得锐利而冰冷。她没有去学校的方向,脚步一转,径直朝着距离小区只有两条街的城关派出所走去。步伐不快,却异常坚定。
派出所的门开着,里面亮着灯。林晚没有立刻进去,而是在门口那片灯光明亮的地方来回踱步,脸上适时地流露出焦虑、无助,甚至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她把那份刻意营造的弱者气息,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
果然,没两分钟,一个穿着蓝色警服、国字脸、眉头习惯性微蹙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他刚处理完一个纠纷,一眼就看到了灯下那个孤零零、显得格外单薄和可怜的女孩。
小姑娘这么晚了,在派出所门口转悠啥呢
赵警官(林晚前世模糊记得他姓赵,是个比较正直的老片警)停下脚步,声音带着职业性的温和问道,遇到啥困难了
林晚像是被吓了一跳,猛地抬起头。看到穿着警服的赵警官,那双清凌凌的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像受惊的小鹿,又像是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她嘴唇哆嗦着,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却努力控制着不让眼泪掉下来,显得更加可怜。
警察叔叔……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哽咽,我……我害怕……
她慌乱地从口袋里掏出那个旧手机,手指颤抖着,点开相册,把那张收据的照片放大,递到赵警官眼前,我弟弟林宝……他……他昨天在游戏厅闯祸了……打坏了人家很贵的东西……人家要赔好多钱……
赵警官凑近看了看照片,眉头皱得更紧:游戏厅赔偿这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爸妈……
林晚的眼泪终于滚了下来,她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才能说出口,他们……他们说家里没钱……逼我想办法……他们……他们……
她猛地低下头,肩膀剧烈抖动,声音破碎不堪,他们好像……想逼我去做不好的事……说……说要把我……卖给……卖给老光棍换钱……我好怕……警察叔叔……
她恰到好处地停顿在这里,只暗示了最严重的可能(贩卖),没有明确说出器官(以免显得刻意),但老光棍三个字已经足够在正直的赵警官心里掀起惊涛骇浪。她展示的是弟弟闯祸的证据,哭诉的是父母因此对她施加的可怕压力。
赵警官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神变得严肃无比。一个即将高考的花季少女,被重男轻女的父母逼着出卖自己去赔偿弟弟的过错这简直骇人听闻!
别怕!小姑娘,跟叔叔说清楚!有警察在,没人敢逼你干违法的事!
赵警官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威严,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你爸妈真这么说了
林晚抬起泪眼朦胧的脸,像抓住了唯一的稻草:我叫林晚……家在对面的幸福里小区……他们……他们昨晚就逼我……今天还在逼……警察叔叔……
她突然抓住赵警官的胳膊,带着一种绝望的、孤注一掷的恳求,您……您能不能……等他们再来逼我的时候……过来……过来看看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的眼神充满了无助和恐惧,还有一丝被逼上绝路的惊恐。这个请求合情合理——她需要一个成年、权威的见证人,来阻止可能发生的可怕事情。
赵警官看着女孩毫无血色的脸和那双充满恐惧泪水的大眼睛,心头的正义感瞬间被点燃。他用力点头,斩钉截铁:林晚同学是吧放心!你记住了,我叫赵建国,是这片区的民警!我的电话你记一下!
他迅速报出一串数字,如果家里再逼你,或者你感觉有危险,立刻给我打电话!或者直接跑到派出所来!我马上就到!
他拿出纸笔,飞快地写下自己的名字和电话,塞到林晚手里:拿着!别怕!法律保护你!没人能逼你做你不愿意的事!
林晚紧紧攥着那张纸条,像攥着一块滚烫的炭,又像是护身符。她感激地看着赵警官,泪珠还挂在睫毛上,声音哽咽:谢谢……谢谢赵叔叔……
那眼神里的恐惧和绝望,演得她自己都快要信了。
第五章
回到那个令人窒息的家时,里面的风暴非但没平息,反而升级了。
林国强像个暴怒的狮子,在狭小的客厅里来回踱步,咆哮声震得窗户嗡嗡响:一万块!一万块!今天要是拿不出来,人家就要找上门来了!到时候我这老脸往哪搁!宝儿的前途还要不要了!
王翠花瘫坐在油腻的旧沙发上,哭得眼睛红肿,头发散乱,拍着大腿哀嚎:作孽啊!真是作孽啊!上辈子欠了啥债,摊上这么个讨债鬼!宝儿啊,你害死我们了!
林宝则缩在沙发角落,脸埋着,发出呜呜的哭声,肩膀一耸一耸。他那鼓鼓囊囊的口袋已经瘪了下去——显然,在父母连番逼问下,他最终还是吐出了钱,但闯祸闯出的巨债,远远不是这五百块能填补的。
林晚推门进来,像一颗投入沸水里的冰,瞬间吸引了所有目光。
死丫头!死哪去了!
林国强所有的火气瞬间找到了新的宣泄口,他一个箭步冲上来,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林晚脸上,钱呢借到没有买资料的钱呢先拿出来顶上!
王翠花也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从沙发上弹起来,扑向林晚,枯瘦的手抓住她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声音带着一种神经质的尖利:晚晚!晚晚啊!妈的好闺女!妈知道你最懂事了!你想想办法!去找你们老师!去借!去求!先把这一万块凑出来!替你弟弟挡过这一劫!妈求你了!妈给你跪下了!
她说着,膝盖一弯,竟然真的要往下跪,眼神里却全然是逼迫和算计,没有半分真诚。
林国强适时地补上威胁,声如洪钟:对!赶紧去借!借不到老子打断你的腿!把你卖给隔壁巷子那个李瘸子!他愿意出三万!够赔还有剩!
卖女儿又是卖女儿!
前世的冰冷和今生的算计,在这一刻猛地撞在一起,撞出冲天的怒火和冰寒刺骨的恨意。
林晚猛地一甩胳膊,力道之大,让抓着她手的王翠花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她没再低头,没再伪装恐惧。
她慢慢地抬起头。
那双眼睛里,温顺和怯懦像潮水般褪去,只剩下淬了冰的刀锋,锐利、冰冷、毫不掩饰地扫过王翠花惊愕的脸,钉在林国强暴怒的眼睛上。
委屈为了林宝为了这个家
林晚突然笑了。那笑声嘶哑、冰冷、充满了浓浓的嘲讽,在这死寂的屋子里显得格外刺耳。她一步步向前,逼视着自己的父母,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锥,扎进每个人的耳膜:林宝偷了我的学费去游戏厅挥霍,打碎了东西,你们逼我顶罪,逼我签高利贷!现在,又想把我像牲口一样卖掉!
林国强和王翠花被这突如其来的、完全陌生的女儿震住了。那个逆来顺受的林晚呢眼前这个眼神冰冷、浑身散发着骇人气息的人是谁

林晚掏出那个破手机,屏幕亮起,她手指快速滑动,调出那张颜色鲜艳的游戏厅收据照片,直接怼到林国强和王翠花眼前,看清楚了吗9800!‘极速风暴’游戏厅!林宝干的好事!
林宝猛地抬起头,脸色煞白如纸。
顶罪
她又调出一小段录音,按下播放键。手机喇叭里立刻传出林宝昨晚慌乱中说的话:……姐!钱不见了!爸会打死我的!……不是我干的!……是她!肯定是她偷的!她一直嫉妒我!……
该卖的
林晚收起手机,目光像淬毒的针,直刺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林宝,是他!这个只会偷窃、闯祸、把你们拖进深渊的废物!
放屁!污蔑!都是假的!
林宝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跳起来,指着林晚尖叫,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变调,爸!妈!她陷害我!她偷了我的钱又想害我!打死她!打死这个贱货!
最后的贱货二字,彻底点燃了林国强的暴怒和羞耻。女儿的反抗、证据的清晰展示,像无数个巴掌狠狠扇在他作为父亲和一家之主的脸上。他的理智瞬间被烧光,只剩下毁灭一切的暴戾!
我打死你个混账东西!
林国强眼珠赤红,像一头彻底疯狂的野兽,抄起墙边那把厚重的、沾着油污的木头扫把,高高抡起,带着一股恶风,朝着林晚的头颅狠命砸下!这一下要是砸实了,不死也残!
王翠花惊恐地捂住嘴,却忘了尖叫。林宝则像毒蛇一样,眼里闪烁着恶毒的快意。
林晚瞳孔骤缩!那沉重的扫把带着死亡的阴影呼啸而来!
千钧一发!
住手!干什么呢!
一声炸雷般的暴喝在门口响起!
砰!林家的破门被一股大力猛地推开!
穿着蓝色警服的赵建国警官像天神下凡,魁梧的身影堵在门口,脸色铁青,眼神凌厉如刀,直射向凶神恶煞的林国强和他手里那根骇人的凶器!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扫把悬停在林晚头顶几寸的地方。林国强僵在原地,脸上还残留着暴怒的狰狞,眼神却被惊愕和一丝慌乱取代。王翠花彻底吓傻了,一屁股瘫坐在地。林宝像只被捏住脖子的鸡,惊恐地张大嘴,发不出一点声音。
只有林晚。在扫把停下的瞬间,她身体猛地一软,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踉跄着后退几步,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她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那双刚才还冰冷锐利的眼睛,此刻瞬间蓄满了恐惧的泪水,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她看着门口的赵警官,像看到了唯一的救星,伸出颤抖的手,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
赵……赵叔叔……救我……
第六章
赵建国警官一步跨进屋里,高大的身影带来一股强烈的压迫感。他目光如炬,扫过屋内一片狼藉和众人惊恐各异的脸色,最后定格在林国强手里那把还举着的、油腻的扫把上。
林国强!把东西放下!
赵警官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眼神里的怒火几乎要喷出来。
林国强被那眼神刺得一哆嗦,几乎是下意识地,哐当一声,沉重的扫把掉在地上,扬起一片灰尘。
警察同志!警察同志你听我说!
林国强回过神来,脸上瞬间堆起一种混合着惶恐和强笑的扭曲表情,试图辩解,家务事!这是我们家的家务事!当爹的管教不听话的女儿,天经地义啊!她……她刚才顶撞父母,污蔑她弟弟,简直无法无天……
管教
赵警官冷笑一声,指着地上掉落的扫把,又指向靠在墙上瑟瑟发抖、泪流满面的林晚,用这个管教往死里打这叫管教!这叫故意伤害!甚至谋杀未遂!
他目光转向瘫坐在地的王翠花,还有你!当妈的!刚才在干什么眼睁睁看着
王翠花被赵警官凌厉的目光看得浑身一抖,立刻拍着地哭嚎起来:冤枉啊警官!我们冤枉啊!是她不孝啊!她偷她弟的钱,还栽赃陷害她亲弟弟!我们当爹妈的心里苦啊!说几句重话怎么了打两下怎么了谁家孩子不挨打我们都是为了她好啊!她不懂事啊!
她熟练地祭出父母苦心和家务事两大法宝。
为了她好把她卖给李瘸子也是为了她好!
赵警官厉声质问,声音震得屋内嗡嗡响。他刚才在门口,可是清楚地听到了那句把你卖给隔壁巷子那个李瘸子!
这句话像一颗炸弹,炸得林国强和王翠花面无人色。
没……没有的事!警察同志,那是气话!当不得真啊!
林国强慌忙摆手,额头冷汗都下来了。
气话
赵警官不再看他们,而是走到林晚身边,声音放缓了一些,但依旧威严,林晚同学,别怕。把你刚才在门口跟我说的情况,还有你掌握的证据,都当着我的面,再说一遍。实事求是地说。
林晚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看了一眼赵警官,眼神里充满了信任和依赖(当然是演的)。她又看了一眼脸色惨白、眼神怨毒地盯着她的父母和弟弟,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下来,却依旧带着难以抑制的哽咽。
赵警官,
她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响在每个人耳边,我弟弟林宝,昨天偷了我藏在枕头下的五百块学费和生活费,去‘极速风暴’游戏厅玩,打碎了人家一个仿古的花瓶摆件,店家要他赔九千八。她拿出手机,再次调出收据照片,这是证据。
我爸妈知道后,昨晚就逼我,让我承认是我偷了林宝的钱,还让我想办法筹钱赔偿,否则就要打我,要卖掉我。
她点开录音片段,林宝那句是她偷的!再次响起。接着,她又调出另一段录音,是她昨晚偷偷录下的父母对话片段——
林母(王翠花)的声音带着焦虑:……死丫头犟得很,不肯认……家里实在拿不出那么多钱赔啊!
林父(林国强)烦躁的低吼:……不认打到她认!……实在不行……等过了高考……找路子……总有人出得起价钱……
虽然没有明说卖器官,但那句找路子、出得起价钱在特定的语境下,足以让人产生可怕的联想,尤其是结合赵警官之前听到的卖女儿威胁。
赵警官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今天,他们又逼我,让我去借钱赔偿林宝的债。我拿不出钱,我爸就抄起扫把要打死我……
林晚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恐惧,指了指地上的凶器,我妈……她说要把我卖给李瘸子换钱……三万块……
你胡说!血口喷人!
林宝尖叫道。
小贱人!你不得好死!
王翠花恶毒地诅咒。
够了!
赵警官一声断喝,震住了所有人。他看向林国强和王翠花的眼神,已经没有了半分温度,只有冰冷的审视和毫不掩饰的厌恶。林国强,王翠花,你们现在涉嫌虐待家庭成员、遗弃、意图贩卖人口!还有你,林宝,偷窃数额较大!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家务事!
他拿出警务通,开始记录:林晚同学,你的情况我非常重视。基于你提供的情况和证据,以及我本人听到的威胁,我认为你继续留在这个家庭环境中有严重的安全风险。你是否需要申请法律援助或者向法院申请人身安全保护令
林晚用力擦掉脸上的泪水,挺直了背脊。她看向赵警官,眼神彻底褪去了之前的惊恐和无助,只剩下一种玉石俱焚般的冰冷决绝。
赵警官,谢谢您。
她的声音异常清晰、平静,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在这个家,我活不下去。我快满十八岁了。我要申请法律援助。我要起诉他们——遗弃、虐待、剥夺我的受教育权!我要解除监护关系!彻底断绝关系!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林国强和王翠花的心上。断绝关系!这个他们养了十几年的赔钱货,竟然要告他们,还要断绝关系!
你敢!我是你爸!你这不孝的畜生!
林国强目眦欲裂。
白眼狼!白眼狼啊!我们白养你了!
王翠花瘫在地上捶胸顿足。
赵警官没有理会他们的嚎叫,他看着林晚那双写满坚定和决绝的眼睛,郑重地点点头:好!我支持你!我会联系妇联和未成年人保护组织,并帮你联系一位专门处理这类案件的律师。
他掏出手机,找到一个号码拨了出去:喂周律师吗我是城关所的赵建国。我这边有个紧急情况,一个未成年女孩被父母严重虐待并意图贩卖,情况非常恶劣,需要您立刻介入法律援助……
林晚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听着赵警官沉稳的声音,目光越过父母那两张因愤怒和恐惧而扭曲的脸。冰冷的恨意在胸腔里翻涌,但更多的,是一种即将挣脱锁链的、近乎麻木的平静。
法律,将是她最锋利的武器。
第七章
周律师的到来,像一道犀利的闪电,劈开了林家最后的遮羞布。
周律师名叫周晴,三十多岁,短发干练,眼神锐利如鹰。她听赵警官简略介绍了情况,又单独和林晚谈了两个多小时。当她从林晚那个狭小的储物间走出来时,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有一种冰冷的、职业性的凝重。
情况非常恶劣,证据链虽然还需要补充,但足以构成立案基础。她推了推金丝眼镜,语气斩钉截铁,林晚,你的诉求很明确。接下来,按我说的做。
在周律师雷厉风行的指导下,林晚开始收集更全面、更致命的证据。
学业证明:
她回到学校,从班主任那里拿到了历年成绩单和评语。成绩单上,林晚的名字永远排在前列,评语里却总带着惋惜——成绩优异,刻苦努力,但家庭支持明显不足,多次拖欠资料费,望家长重视孩子前途。班主任知道林晚家的情况,早有不忿,听说她有律师介入,立刻写了详细的证明信,描述了林晚的优秀和被家庭拖累的事实。
邻居证言:
周律师亲自走访了几户关系还过得去、对林家重男轻女习气有所耳闻的老邻居。在法律的威慑和同情心的驱使下,几位邻居签下了证言,证明常听到林晚被打骂的哭喊声,看到林晚承担繁重家务而林宝游手好闲,以及林家父母对儿子女儿天差地别的态度。其中一位邻居大妈,甚至还记得几个月前林晚因为拿不出资料费,在学校门口被林国强当众扇耳光的场景。
高利贷借条(伪证):
这是利用前世记忆设置的关键陷阱。林晚根据记忆,模仿着前世那个放贷混混的笔迹和口吻,在一张旧纸上伪造了一份日期就在近期的借条,金额赫然是壹万元整,借款人写着林晚,用途写着替弟林宝偿还游戏厅债务,旁边还按了一个模糊的红色指印(用红墨水伪造)。她将这张借条夹在一堆旧书里,然后引导周律师发现了它。周律师看到这张借条,眉头紧锁,虽然笔迹鉴定需要时间,但这无疑又是一个父母逼迫未成年女儿的有力旁证!
林宝的劣迹:
赵警官提供了林宝在游戏厅闹事、店家报警的简单记录(赵警官特意去补了材料)。周律师还走访了林宝的学校,从他那早已对其失望透顶的班主任那里,拿到了林宝多次逃课、打架、成绩垫底、屡教不改的记录。
最终的杀手锏:
林晚在周律师的指导下,开始刻意创造机会。她不再沉默,在父母又一次因为赔偿款焦头烂额、争吵不休时,她无意地路过,用那个破手机,清晰录下了这样一段对话——
林母(王翠花)的声音充满了怨毒和绝望:……那杀千刀的游戏厅又催了!明天再不赔钱就要报警抓宝儿了!这可怎么办啊!
林父(林国强)沉默了很久,声音嘶哑,带着一种走投无路的疯狂:……急什么!等这死丫头高考完……就让她滚去南方打工!工资一分钱都别想留!全给宝儿存着娶媳妇……要是……要是还不够……她身上那些零件……总能换点钱吧……总比养着这赔钱货强……
录音到这里戛然而止。林晚关掉手机,脸色在阴影里一片冰冷。零件换钱……前世的结局,再一次被这对禽兽父母亲口证实!这段录音,足以让任何心存良知的人毛骨悚然。
周律师拿到这段录音时,饶是她见惯了无数家庭惨剧,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握紧了拳头:畜生!
证据链,彻底闭合。
法庭对决:
简易的民事法庭里,气氛压抑得如同铅块。主审法官是一位神情严肃的中年女性。林国强和王翠花穿着他们最体面的衣服(依然显得廉价而局促),坐在被告席上,脸上混杂着紧张、愤怒和一丝强装的镇定。林宝作为关联方也被要求在场,他缩在父母身后,脸色惨白,身体微微发抖。法律援助中心指派的代理人(林国强夫妻请不起好律师)一脸无奈。
林晚穿着周律师为她准备的一件干净的白衬衫和深色裤子,坐在原告席上,由周晴律师陪同。她脸色平静,眼神清亮,背脊挺直,与对面那一家子的慌乱形成鲜明对比。
庭审开始。周晴律师首先陈述诉讼请求:确认被告存在严重虐待、遗弃行为,侵害原告受教育权等合法权益;请求解除被告的监护权;要求被告赔偿原告被侵吞的学费(500元)及精神损害抚慰金(象征性为主)。
接着,周律师开始了她犀利无比的举证质证。
她展示了林晚优异的学业证明和班主任的证词:法官,请看。我的当事人品学兼优,本应拥有光明的前途。但被告作为父母,非但不予支持,反而多次拖欠必要费用,甚至因费用问题当众殴打羞辱她(邻居证言),严重剥夺了她的受教育权和人格尊严!
林国强在代理人的指示下,强辩:我们……我们供她吃供她穿,让她上学,怎么就没支持了家里困难!打她哪个父母不教训孩子那是为她好!怕她走歪路!
为她好周律师冷笑,随即播放了林宝栽赃林晚的录音片段,展示了游戏厅收据照片和林宝学校的不良记录,被告口中的‘教训’,就是为了替自己那个偷窃、闯祸、屡教不改的儿子(指向林宝)开脱,逼迫无辜的女儿顶罪!这是虐待!是精神摧残!
她又展示了那份伪造的高利贷借条(尽管声明需要进一步鉴定,但足以引起法官警惕)和邻居关于替弟还债话题的证言:这不仅仅是顶罪!被告甚至试图逼迫未成年的女儿背负巨额债务!这是何等歹毒的心肠!
王翠花忍不住尖声反驳:那是她自己不学好!签的借条关我们什么事!我们不知道!
不知道周律师目光如刀,转向王翠花,那么,意图将亲生女儿当作货物贩卖,换取钱财!这又怎么说!
没有!没有的事!那是气话!林国强抢着喊道,额上青筋暴跳。王翠花也哭嚎:冤枉啊法官!我们就是被她气糊涂了!胡说八道的!
周律师没有给他们更多的狡辩空间。她深吸一口气,看向法官,声音凝重而有力:法官,被告对亲生女儿的无情压榨和残忍算计,已经突破了人伦的底线。他们口口声声‘为了她好’、‘家务事’,不过是为了掩盖其重男轻女、视女儿为私产和工具的本质!她顿了顿,拿出了最后的杀手锏——那部旧手机。
现在,请允许我播放一段录音。这段录音,将彻底撕开这对父母最后一丝伪善的面纱,暴露他们令人发指的恶毒用心。
法庭里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个小小的手机上。
周律师按下了播放键。
林母(王翠花)充满怨毒的声音清晰地传出来:……那杀千刀的游戏厅又催了!明天再不赔钱就要报警抓宝儿了!这可怎么办啊!
紧接着,是林父(林国强)那嘶哑、疯狂、如同地狱恶魔低语的声音:……急什么!等这死丫头高考完……就让她滚去南方打工!工资一分钱都别想留!全给宝儿存着娶媳妇……要是……要是还不够……她身上那些零件……总能换点钱吧……总比养着这赔钱货强……
零件……换点钱……
这五个字,像五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法庭里每一个人的心上!
轰!
旁听席上传来压抑的惊呼和倒吸冷气的声音。
林国强和王翠花如遭雷击,瞬间面无人色,身体筛糠般抖起来,看向周律师和林晚的眼神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怨毒。林宝更是吓得瘫软在座位上。
法官猛地抬起头,那双锐利的眼睛里,先是难以置信的震惊,随即被汹涌的怒火完全吞噬!她狠狠地盯着被告席上那对惊恐万状的男女,握着法槌的手背青筋暴起。
被告人林国强!王翠花!法官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微微发颤,带着雷霆般的威严,‘零件换钱’!这录音里的内容,是否属实!你们……你们竟然存了如此丧心病狂的念头!
冰冷的声音如同审判之锤,重重敲下。
第八章
录音的公放,如同一颗核弹在法庭引爆。林国强和王翠花最后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假的!是伪造的!是那贱丫头陷害我们!
林国强发出困兽般的嘶吼,双眼赤红,试图扑向原告席,却被法警死死按住。
王翠花则像被抽走了骨头,瘫在椅子上,只会发出无意义的、绝望的哀嚎:完了……全完了……我的宝儿啊……
他们的代理人脸色灰败,放弃了所有徒劳的辩护。
法官冰冷的视线扫过这对失魂落魄的男女,眼神里只剩下深沉的厌恶和对受害女孩的强烈同情。她敲响法槌:肃静!
法庭再次安静下来,气氛凝重得令人窒息。
基于原告林晚提交的系列证据,包括但不限于:学业证明、班主任及邻居证言、录音证据(包含被告林宝栽赃、被告林国强王翠花意图贩卖及提及‘零件换钱’的录音)、借条(存疑待鉴定)、相关事件记录等,事实清楚,证据确凿充分。法官的声音恢复了冷静,却带着钢铁般的决断。
本庭认定:被告人林国强、王翠花作为林晚的监护人,长期存在严重虐待(精神及身体)、遗弃(未尽抚养教育义务)、意图侵害被监护人人身权益(贩卖、器官交易言论)等行为,情节极其恶劣!严重侵害了被监护人林晚的人身安全、人格尊严及受教育权等合法权益!
每一个定性都像一把重锤。林国强和王翠花面如死灰,眼神空洞。
判决如下:
一、
解除
林国强、王翠花对林晚的
监护权!
二、
林晚的监护权,暂由户籍所在地居民委员会履行,直至林晚年满十八周岁。居委会应保障其基本生活、学习需求。
三、
林国强、王翠花
赔偿
林晚被侵吞的学费
人民币500元。
四、
林国强、王翠花
赔偿
林晚
精神损害抚慰金人民币3000元。
五、
责令林宝
返还
其偷窃林晚的
人民币500元。
六、
禁止林国强、王翠花、林宝对林晚进行任何形式的骚扰、威胁和接触!
法槌落下,发出清脆而沉重的回响。
闭庭!
判决书被书记员送到了林晚手中。薄薄的几页纸,却仿佛有千钧重。她低头看着上面清晰打印的解除监护权几个字,指尖微微发颤。不是激动,而是一种巨大的、沉重的、带着血腥气的尘埃终于落定的麻木感。
她抬起头,看向被告席。
林国强仿佛一瞬间被抽干了所有精气神,瘫在椅子上,眼神呆滞。王翠花捂着脸,发出压抑的、如同老鸹哀鸣般的哭声。林宝则像只受惊的鹌鹑,缩在母亲旁边,脸上满是惊恐和茫然。他们被邻居们的目光包围着,那些目光里充满了鄙夷、唾弃和毫不掩饰的疏远。从此,卖女儿、器官换钱、吸血鬼父母这些标签,将如同烙印,伴随他们一生。林宝的劣迹和父母的恶名,足以让他在当地彻底抬不起头,前途尽毁。
林晚没有再看他们一眼。她转过身,在周律师鼓励的目光和赵警官欣慰的眼神中,一步步走出了压抑的法庭。
外面,阳光正好。
初秋午后的阳光,温暖地洒在身上。林晚下意识地抬起手,挡了一下眼睛。光线穿过指缝,有些刺眼,却带着久违的、真实的暖意。
那压了她两辈子,名为亲情实为枷锁的东西,终于,彻底,粉碎了。
第九章
在周律师、居委会和赵警官的多方协调帮助下,林晚迅速办妥了所有手续。
她搬离了那个噩梦般的家。居委会在一栋旧楼里帮她租了一个小小的单人间,虽然只有十几平米,但干净、明亮,最重要的是——只属于她一个人。她用判决书里那象征性的赔偿金(林国强夫妻暂时拿不出钱,但判决已下,强制执行是迟早的事),加上周律师私人资助的一点,付了房租和押金。
她所有的行李,只有几件洗得发白的旧衣服,几本重要的课本笔记,以及那个屏幕碎裂的旧手机。她把它们整整齐齐地放进小小的衣柜和书桌里。
环顾这个小小的、简陋却完全属于自己的空间,林晚长长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空气里没有油烟味,没有霉味,没有咒骂和殴打,只有一种令人心安的、属于自由的平静。
高考,还有最后两周。
她将那张写着距离高考还有
14
天的崭新日历,端端正正地贴在书桌前唯一的空白墙面上。然后坐下,翻开书本,拿起笔。
目标清晰得像刀刃:心无旁骛,冲刺高考。这是她挣脱泥潭后,迈向新生的第一块,也是最坚实的跳板。
日子变得前所未有的简单纯粹。起床,复习,去学校(居委会帮忙协调解决了她的食宿和交通问题),晚自习,回到小屋继续复习到深夜。生活如同绷紧的弓弦,单调却充满力量。
偶尔,从居委会大妈那里,会传来一些关于林家的消息。
林国强和王翠花因为卖女儿和器官换钱的恶名臭遍了街坊四邻,成了人人喊打的对象,连工作都丢了(林国强原本打些零工,王翠花在菜场帮佣)。游戏厅老板拿着法院判决书(林宝的赔偿责任也一同判决了)天天上门催债,扬言再不赔钱就要让他们儿子坐牢。他们借遍了所有能借的亲戚,受尽了白眼和讥讽,最终不知从哪里借了高利贷,才勉强堵上那个窟窿,但从此背上了更沉重的债务大山,被追债的人逼得东躲西藏,如同阴沟里的老鼠,生不如死。
林宝则彻底成了过街老鼠。学校给了他留校察看的处分,同学对他避之不及,老师对他彻底放弃。高考对他而言早已是天方夜谭。他整天躲在家里,怕见人,脾气越来越暴躁,动辄摔打东西,和父母互相埋怨咒骂。他的前途,在那场法庭判决之后,已经提前宣告了死刑。
林晚听着这些消息,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报复的快感或许有,但很淡。更多的是一种冰冷的漠然。看着迫害者在自己亲手挖掘的坟墓里挣扎哀嚎,这本身就是一种残酷的惩罚。但她不会再去踩上一脚。他们的结局,在她重生归来、看清一切的那一刻,早已注定。
她的目光,只看向前方。
高考如期而至。走进考场,坐下,提笔,答卷。笔尖划过试卷的沙沙声,像自由的序曲。题目在她眼中清晰呈现,思路畅通无阻。前世被枷锁拖垮的遗憾,今生用无牵无挂的专注来弥补。
一个月后,成绩公布。林晚的名字,赫然排在全市前列。她填报了千里之外,一所顶尖大学的王牌专业。录取通知书送达的那天,小小的出租屋里,阳光正好洒在印着校徽的硬纸板上,熠熠生辉。
出发的日子到了。
林晚的行李依然简单。一个半旧的行李箱,装着不多的衣物,几本最喜欢的书,还有那份改变了她命运的判决书复印件。居委会大妈和特意赶来的周律师、赵警官把她送到车站。
林晚,好好上大学!别回头!
周律师用力拍了拍她的肩膀。
丫头,以后的路,靠你自己走了!争气!
赵警官笑容欣慰。
小林啊,到了那边好好照顾自己,有事打电话!
居委会大妈抹了抹眼角。
林晚一一鞠躬道谢,脸上带着真诚的、浅浅的笑意。这份善意,她会铭记。
火车进站的汽笛声长鸣。
她独自一人,拖着行李箱,随着人流走上月台。找到自己的硬座车厢,放好行李,在靠窗的位置坐下。
车窗玻璃映出她的脸。依旧是清秀的眉眼,但眉宇间那份沉郁和怯懦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冰雪消融后的平静与坚定。
呜——!
汽笛再次拉响,列车缓缓启动。站台上送别的人群模糊了,熟悉的、充满痛苦回忆的小城在视野中一点点倒退,缩小,最终消失不见。
窗外,田野、山峦、河流……陌生的风景飞速掠过,像展开了一幅全新的、无边无际的画卷。
阳光透过车窗,暖暖地照在她身上。
林晚闭上眼。
前世的冰冷。手术台的绝望。父母的咒骂。弟弟的污蔑。皮带抽在身上的痛楚……所有的黑暗画面汹涌而至,又在下一刻,如同被阳光驱散的雾气,渐渐远去,最终凝固成背景上的一道灰暗裂痕。
再睁开眼时,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只映着窗外飞速流动的、明亮的、广阔无垠的天地。
她看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嘴角缓缓地、无声地向上扬起。一个真正的,带着释然与决心的微笑。
她轻声地,对自己说:
林晚,你重活一次,从地狱爬回来。
现在,真正的新生,开始了。
车轮滚滚,载着她,坚定地驶向远方,驶向只属于她一个人的、自由而滚烫的未来。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