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一块冰。
侯亮平死死地盯着张岳山,那眼神,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剥。
“张岳山,你最好给我老实交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指着平板上那些在工厂里工作的残疾人,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我们的人在文源县调查过了,你所谓的扶贫工厂,里面的工人,居然全都是残疾人?”
他把“残疾人”三个字咬得极重,仿佛这本身就是一种罪大恶极的证明。
然而,张岳山只是抬了抬眼皮,神色平静得像是在听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残疾人怎么了?”
他淡淡地反问,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之前的时候,你也没有问我,我扶持的是不是残疾人啊。”
“而且,国家哪条法律规定,残疾人不能上班?”
“噗——”
侯亮平感觉自己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这话这话他妈的怎么接?
是啊,谁规定残疾人不能上班了?不但没有规定,国家还鼓励企业招收残疾人。
可问题是,他要查的是贪污腐败,是官商勾结!
查出来一堆残疾人算怎么回事?
这让他怎么写报告?
怎么向上面交代?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有力无处使,憋屈得快要爆炸。
旁边的陆亦可眼看气氛不对,连忙站出来打圆场,她硬着头皮,继续追问那个最关键的问题。
“张市长,那那你和那几家工厂的资金往来,麻烦你解释一下。”
听到这话,张岳山笑了。
他看向陆亦可,那眼神里带着一丝玩味和怜悯,仿佛在看一个被人当枪使还不自知的可怜虫。
“解释?”
他慢悠悠地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然后摇了摇头。
“难道,你们还没有调查清楚么?”
一句话,让陆亦可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是啊,他们查了!
查到的流水清清楚楚,每一笔都标注着“残疾人就业扶持专项资金”,甚至还有县政府的红头文件和会议纪要。
这些东西,就像一记记响亮的耳光,抽在他们这些检察官的脸上。
侯亮平再也受不了这种被动挨打的局面了。
他猛地一拍桌子,指着张岳山的鼻子咆哮道:“让你解释你就解释!你怎么这么多废话!现在是我在审问你!你要配合我们的工作!”
他试图用自己的气势,压倒对方。
然而,张岳山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候处长啊候处长。”
他叹了口气,声音里充满了失望。
“不得不说,你们这些检察院的人,真是吃干饭的啊。”
“这么简单的一件事,居然连最基本的情况都调查不到,甚至现在还要跑过来问我这个‘嫌疑人’。”
“我真不知道,国家养着你们,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你!”
侯亮平的理智,在这一刻彻底崩断。
“吃干饭”这三个字,像三把烧红的尖刀,狠狠地插进了他高傲的心脏。
他从小到大,顺风顺水,何曾受过这等奇耻大辱!
他指着张岳山,嘴唇哆嗦着,正要破口大骂,将所有的脏话都倾泻而出。
可就在这时。
“砰!砰!砰!”
审讯室的门,被人用一种近乎疯狂的力道,擂得山响。
那声音,急促而惊惶,像是外面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情。
侯亮平和陆亦可都是一愣。
还不等他们反应过来,门就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了。
检察长季昌明,像一头被追赶的野猪,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
他的头发乱糟糟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那身笔挺的检察官制服,此刻也变得皱皱巴巴。
“亮亮平!”
季昌明扶着门框,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声音里充满了无法掩饰的恐惧。
“快!快别审了!出出大事了!”
侯亮平正憋着一肚子火没处发,看到季昌明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顿时更加烦躁。
“出事?能出什么事?”
他没好气地吼道,“天塌下来了?我这里正审到关键时刻,你跑进来捣什么乱!”
季昌明被他吼得一个哆嗦,但还是强撑着,用颤抖的声音说道:“不不是啊亮平!是真的出大事了!”
他指了指外面,声音都变了调。
“军军队!好多的兵!还有还有坦克!”
“把把我们检察院,给给围了!”
“好像好像是冲着张市长来的!你你还是快出去看看吧!”
“什么?”
侯亮平听到这话,先是一愣。
随即,脸上竟然露出了一抹极度轻蔑和狂妄的笑容。
他仿佛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
军队?
坦克?
冲着张岳山来的?
他缓缓地转过头,看向依旧稳如泰山坐在那里的张岳山,眼神里的嘲讽,几乎要溢出来。
“冲着他来的?”
侯亮平冷笑一声,那笑声,在压抑的审讯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我倒要看看,他们能做什么!”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仿佛即将走上一个属于他的舞台,脸上充满了不可一世的骄傲。
“他们还敢炮轰我们检察院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