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空气仿佛凝固。
侯亮平脸上那灿烂的笑容，与张岳山嘴角那淡然的弧度，在空中无声地碰撞。
一个虚伪，一个戏谑。
一个志在必得，一个稳坐钓台。
站在一旁的陆亦可，甚至能感觉到两人目光交汇处，那迸发出的无形火花。
最终，是张岳山打破了这诡异的沉默。
他甚至没有从沙发上站起来，只是懒洋洋地靠着，对着门口的侯亮平，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那姿态，不像是在面对一位气势汹汹的检察官，倒像是在招待一位不请自来的客人。
“侯处长，稀客啊。”
他的声音不紧不慢，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疏离感，清晰地回荡在安静的办公室里。
“不知道你一大早火急火燎地来到我的办公室，所为何事？”
侯亮平没有坐。
他就是要保持这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他要用气势，先压倒对方。
他脸上的笑容不变，但说出的话，却带着冰冷的锋芒。
“张市长客气。”
“我这次来，是有些事情，想向你求证一下。”
他顿了顿，似乎在享受这种掌控局面的快感，然后才一字一句地，抛出自己的重磅炸弹。
“根据我们反贪局的初步调查，我们发现，张市长在文源县担任县长的时候，曾经做的一些事情，似乎不太对劲啊。”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双锐利的眼睛，如同鹰隼，死死锁定在张岳山的脸上。
他要捕捉。
捕捉到哪怕一丝一毫的惊慌、错愕、或者心虚。
任何一点情绪的波动，都将成为他接下来发动雷霆一击的突破口。
然而，他失望了。
张岳山的表情，平静得像一潭幽深的湖水，波澜不惊。
甚至连嘴角的笑意，都没有丝毫的改变。
仿佛侯亮平口中那个“不太对劲”的人，根本不是他。
“哦？是吗？”
张岳山听完，非但没有流露出任何负面情绪，反而轻笑出声。
那笑声很轻，却像一根无形的针，狠狠刺在侯亮平的自尊心上。
他慢条斯理地端起面前的茶杯，又优雅地抿了一口，将侯亮平晾在一边。
半晌，他才慢悠悠地开口。
“侯处长，你倒是辛苦。”
“我一个小小县长时期的陈年旧事都能被你翻出来，看来侯处长为了我的事，准备得很充分啊。”
话音未落，他话锋猛地一转。
原本还带着几分慵懒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如剑，仿佛能瞬间穿透人心，直抵灵魂最深处的角落。
“就是不知道”
“侯处长这么着急地调查我，是不是因为‘旺仔大乔’的事情，让你感觉到了压力，想用这种方式，让我不去调查网警的负责人呢？”
轰！
此话一出，如同一记响亮到极点的耳光，隔空狠狠抽在侯亮平的脸上。
他脸上那精心维持的笑容，瞬间僵硬，然后迅速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无法掩饰的愠怒和被当众揭穿的窘迫。
“张市长！”
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了几分，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色厉内荏。
“我们现在是就事论事！”
“调查你们这些手握权力的官员，本就是我身为反贪局长的职责所在！”
他试图用大义凛然的言辞，来掩盖自己被一语道破的真实动机，将个人的私心，包装成神圣的公事。
“这和别人无关！”
“当然，如果张市长非要去调查什么网警，什么旺仔大乔，那也是你的自由，与我侯亮平没有任何关系！”
他极力地撇清，却更显得心虚。
办公室里的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就在这时。
“吱呀——”
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推开。
一道洪亮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传了进来。
“哎呀，这么热闹？我刚听秘书说侯处长来了，就过来看看。”
“张市长，亮平同志，你们这是在聊什么呢？”
李达康满脸笑容，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他的出现，像一个经验老到的导演，在最关键的时刻喊了一声“停”，强行中断了两位主角的对手戏。
侯亮平看到李达康，眼睛猛地一亮。
他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当着市委书记的面，他要将这件事，彻底定性！
他立刻收起脸上残存的怒意，转而换上一副无比严肃和公式化的表情，转向李达康，微微欠身。
“李书记，您来得正好。”
“我们反贪局接到群众举报，并经过初步调查，发现张岳山同志在文源县任职期间，存在严重的违纪问题。”
“我今天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仿佛他代表的，就是不容置疑的正义。
李达康的眉头几不可察地一挑，他看向侯亮平的眼神深邃。
“哦？那亮平同志，你打算怎么做？”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了侯亮平的身上。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在积蓄力量。
然后，他猛地转过身，目光重新锁定在沙发上，那个依旧云淡风轻，仿佛置身事外的年轻市长身上。
他脸上的表情，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一个一个地挤出来的，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根据规定”
“我想请张岳山同志，跟我们回省检察院，协助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