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前世那个在工地上灰头土脸、为了供我读书累弯了腰的哥哥
那个最后倒在血泊中、死不瞑目的哥哥
与眼前这个光芒万丈的身影,在我脑海中疯狂地重叠、撕裂、又重合!
他竟然真的摆脱了上辈子的命运!
以一种我做梦都不敢想象的方式,站在了这里!
台上,林修远从容致辞。
我爸周振华终于从震惊中回神。
“怎么会是这个小畜生!他哪来的钱?!他怎么可能开得起公司!怎么可能?!”
林修远举起话筒:“现在项目,由我来接手。”
他眼神厌恶的扫过父亲,最后视线落在了我身上,依旧厌恶和冷漠。
发言结束。
哥哥在无数上前恭贺的人群簇拥中走下台。
他目标明确,径直地穿过人群,朝着我的方向走来。
最终,他停在了我的面前。
他展示着项目合作的合同,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看着我,薄唇轻启。
“周思语”
“现在,你后悔了吗?”
5
后悔?
我望着他。
五年时光。
哥哥不再是那个需要我偷偷接济才能完成学业的落魄少年。
他现在是凌宇集团的掌舵人。
刚刚用绝对实力碾压了周氏和顾氏,拿下新都项目的胜利者。
而那么成功的哥哥,一定把妈妈照顾得很好。
整个会场的人都在看着我们这对“反目”的兄妹。
父亲周振华那张因失败和震惊而扭曲的脸,此刻更是铁青一片。
他死死盯着林修远,像要把他生吞活剥。
“你这个孽障!你哪来的钱和我作对?!”
“是不是偷了我的?!还是那个贱女人在外面勾搭了野男人给你撑腰?!”
林修远甚至没有看周振华一眼。
他的目光依旧锁在我身上。
“后悔吗,周思语?”
他又问了一遍。
“为了他给你的锦衣玉食,为了站在这里当他的好女儿,亲手把你妈妈钉在耻辱柱上,把外公的死因颠倒黑白”
“值得吗?”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我的心上。
前世哥哥倒在血泊中的画面,妈妈绝望的眼神,外公最后那不甘的凝视
在我眼前疯狂闪回。
我还没有扳倒那个恶魔,属于我的复仇还没有结束。
我强迫自己扬起下巴。
嘴角甚至扯出一丝轻蔑的弧度。
“后悔?”
我的声音刻意拔高,带着一种夸张的嘲讽。
“林修远,你是在说你自己吗?”
“后悔当初像条丧家之犬一样被赶出去?后悔现在只能靠着不知道哪里弄来的脏钱,在这里装腔作势?”
我向前一步,逼近他,眼神和他如出一辙的冰冷。
“我有什么可后悔的?”
“我现在是爸爸最疼爱的女儿!是周氏集团未来的继承人!我有花不完的钱,住最好的房子,接受最好的教育!”
我故意环视了一圈周围那些或鄙夷或好奇的目光。
眼神最后落回林修远脸上。
“而你,林修远,还有那个女人,你们只配用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脏钱,像老鼠一样仰望着我!”
“爸爸才是我的家人!周家才是我的一切!”
话音落下的瞬间。
我清晰地看到林修远眼底深处极快的掠过一丝痛楚。
快得让我几乎以为是错觉。
但这细微的变化,让我整个人都在颤抖。
“好!说得好!我的好思语!”
周振华那令人作呕的狂喜声音猛地插了进来。
他几步冲到我身边,一把将我揽住。
他对着林修远,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得意和恶毒。
“听见没有?小畜生!你妹妹比你清醒一万倍!”
“你和你那个下贱的妈,这辈子都别想再沾我周家一点光!”
“新都项目?你拍下来又能怎么样?没有我的同意你能在a市嚣张多久?我看你能得意几天!”
随后,周振华搂着我,昂首挺胸朝会场外走去。
路过周语嫣身边时。
她脸上红肿的指印清晰可见,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嫉妒。
似乎不敢相信父亲此刻对我的偏袒如此赤裸裸。
我任由周振华拖着,坐上了车。
“思语。”
他点燃一支雪茄,慢悠悠地吐出一口烟雾。
“你今天做得很好。”
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变得锐利如鹰隼。
“不过,那个小畜生林修远,他怎么会突然冒出来?”
“还成了什么凌宇集团的老板?这背后你,知道些什么吗?”
我迎上他阴鸷的目光。
“爸,我真的不知道。”
我的声音带着委屈的颤音。
“凌宇就像凭空冒出来的,之前一点征兆都没有。”
“而且那个人,恨我们入骨,怎么可能让我知道半点消息?”
周振华死死盯着我,似乎想从我脸上找出任何一丝破绽。
空气凝固了几秒。
他狠狠的当着我的面摔碎了手机:“废物!一群废物!”
我知道,他暂时信了。
或者说,他暂时无暇深究我这颗“听话”的棋子。
这正是我需要的。
6
周振华行事谨慎。
当年拔管时恐怕只有天知地知和他自己知晓。
仅仅依靠猜测和间接证据,根本无法撼动他分毫。
我必须找到更直接的、足以钉死他的铁证。
我利用周振华对我日益加深的信任和赋予的权限,在文件中,筛选、比对。
终于,我在一份子公司季度审计报告附件里,发现了一个加密文件夹。
里面是几份扫描件。
一份是伪造外公签名的股权质押协议。
另一份,是外公“突发”心衰前一周,一份由周振华亲自签字确认的、购买某种强效心脏抑制类药物的隐秘订单记录!
收货地址,是外公当时所在的私立医院附近一个不起眼的仓储点!
文件最后,附着几张模糊但足以辨认的监控截图。
时间显示是外公“意外”离世前夜,周振华独自一人,戴着口罩和帽子,在那个仓储点外匆匆走过的身影!
还不够。
仅凭这些,最多只能证明他有购买药物的行为和伪造协议的动机。
我需要把他彻底踩进泥里,永世不得翻身。
我目光重新投向那些被我梳理出来的、涉及周氏集团核心、数额触目惊心的偷税漏税、商业贿赂和非法资金转移的证据链
我将所有关键证据。
整理成举报材料,投递到几个关键的监管部门。
调查迅速席卷了整个周氏集团。
周振华坐不住了。
“思语!”
这天,他把我叫进办公室。
“你脑子活,快想想办法!这帮人查得太紧了!妈的,肯定是有人搞鬼!是不是顾家?还是林修远那个小杂种?!”
“不行我得走了,到时候再走就来不及了!”
“爸,现在风声紧,硬抗不是办法。”
我压低了声音。
“我认识一个很可靠的人,路子很广,或许能帮我们暂时稳住局面,至少争取点时间。”
“可靠的人?谁?”
周振华眼中爆发出希冀的光芒。
“不能在这里说,太危险了。”
我环顾四周,做出极度谨慎的样子。
“今晚,城西老码头,废弃仓库。那里绝对安全。我带您去见他。”
周振华没有丝毫怀疑。
“好!好!思语,爸就知道没白疼你!今晚,码头见!”
城西废弃的老码头。
周振华焦躁地在仓库中央踱步。
他不停地看表。
“人呢?思语,你说的那个可靠的人呢?”
我站在仓库入口的阴影里,背对着他。
“快到了,爸。”
“您再耐心等等,一切都快结束了。”
就在他烦躁地想再次催促时。
“呜哇,呜哇”
警笛声由远及近。
仓库的铁门被撞开!
“不许动!警察!”
“周思语!”
“是你?!是你出卖我?!!”
周振华那眼神,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
为首的警察出示了证件和逮捕令。
“周振华!你涉嫌故意杀人、巨额偷税漏税、商业贿赂、非法转移资产等多项严重犯罪!证据确凿!现依法对你执行逮捕!”
“贱人!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贱人!我杀了你!!”
周振华彻底疯了!
他完全失去了理智!
他竟不顾一切地朝着门口我的方向猛扑过来。
混乱中,谁也没看清他是从哪里掏出来的一把刀!
“你和你外公一样碍事!都去死吧!”
他朝着我的胸口狠狠捅了过来!
“噗嗤!”
利刃刺穿皮肉的闷响。
我踉跄着向后倒去。
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的深渊之前,一个身影,不顾一切地冲破警察的阻拦,朝着我疯狂地冲来!
哥哥
可惜黑暗,彻底吞噬了我。
再次醒来是在医院。
“修远,妈就进去看一眼,就一眼。”
“她流了那么多血,妈怕,妈怕啊”
是妈妈的声音。
“不行!”
7
是哥哥林修远。
“妈,您忘了葬礼上她是怎么颠倒黑白、把脏水泼到您身上的吗?忘了这些年我们过的是什么日子吗?”
“她现在躺在里面,那是她咎由自取!是她选择站在周振华那边的报应!您去看她?您看看她这些年,心里可曾有过一丝一毫我们这两个‘穷亲戚’的位置?”
“她不是您的女儿了。”
“从五年前葬礼上她开口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不是了。她只是周振华的一条狗!一条为了荣华富贵可以咬死自己亲人的狗!”
“您不用去看这个叛徒。”
最后这句话,他说得极慢,字字清晰。
“她不配。”
门外的声音消失了。
我闭上眼,滚烫的液体无法抑制地从眼角汹涌滑落。
哥,你骂得对。
那确实是我自己的选择
我被彻底遗弃在了这片充斥着消毒水气味的冰冷孤岛里。
直到那一天下午。
病房门被轻轻敲响。
我下意识地转过头。
门开了。
站在门口的,不是医生,也不是护士。
是张爷爷。
外公的老管家。
五年不见,他更苍老了。
他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看起来很旧的硬壳笔记本。
他身后,站着我的哥哥,林修远。
“张伯,您到底要给她看什么?”他的声音里充满了不耐,“我说过,她的事跟我们无关了!您何必”
张爷爷没有理会哥哥的质问。
他拄着拐杖,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到我的病床边。
然后,他做了一个让我和哥哥都始料未及的动作。
这位一生脊梁挺直的老人,竟弯下了他的膝盖!
“张爷爷!”
我失声惊呼,挣扎着想坐起来。
“少爷!”
张爷爷双手微微颤抖着,却稳稳地托举起那个笔记本。
“您看看这个!您好好看看这个!”
老人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
“您这些年读名校的钱!您创业的第一桶金!太太能盘下那个小店安稳度日的本钱!还有那次太太急性心梗,鬼门关前拉回来的救命钱”
张爷爷的声音哽咽了。
“那都是小姐!是思语小姐啊!!”
“是她!五年前,就在老爷子刚走、你们被赶出家门最艰难的时候,她找到我这个老头子!跪在我面前,哭得撕心裂肺!求我想办法,把这些钱,一笔一笔,干干净净地送到您和太太手上!”
“是她!卖了老爷子留给她的所有值钱东西!首饰,金条,古董怀表一件都没留!换成了钱,托我这个糟老头子,匿名送到您手里!”
张爷爷老泪纵横。
“她千叮咛万嘱咐!绝对!绝对不能让你们知道是她给的!她说她没脸!她说她不配!她说她只能躲在暗处,用这种见不得光的方式赎一点点罪!”
“少爷!”
张爷爷的声音陡然拔高。
“您骂她是叛徒?您说她心里没有你们?您错了!大错特错了啊!这五年!她哪一天不是活在煎熬里?!她是为了给你的外公讨回一个公道!!”
林修远听到这些,整个人猛的晃了一下。
他走到床边,接过了张爷爷手中的旧笔记。
他深吸一口气,翻开了第一页。
娟秀而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这竟然是我的日记本。
8
【外公走了。葬礼上,我亲手把刀捅进了妈妈和哥哥的心口。哥看我的眼神,像看一个怪物。哥,妈,对不起如果我不这样做,我们一定会重复上辈子的经历,我不想看到你们受伤害。】
【听说哥为了凑学费,一天打三份工,晕倒在便利店。卖了外公给我的翡翠镯子,托张爷爷匿名送去。求他务必说成是慈善助学金。哥那么骄傲,要是知道是我的钱他宁愿饿死也不会要吧?张爷爷说我傻。是啊,真傻。】
【跟踪妈妈到菜市场。她蹲在湿漉漉的地上,跟人为了几毛钱的烂菜叶子讨价还价,背影像一张单薄的纸。那个曾经弹钢琴的手,现在全是冻疮和裂口。我躲在巷子口的垃圾桶后面,哭得像个智障。张爷爷,求您,拿那些钱帮我妈盘个小铺子吧,别让她再受风吹雨打了。别说是我。】
【】
哥哥翻动书页的手指,抖得越来越厉害。
高大的身躯放心再也支撑不住!
他跪倒在我的病床边,头颅深深地埋了下去,滚烫的泪水汹涌地砸落在笔记本封皮上。
“思语”
“是哥错了,哥是混蛋!哥是瞎子!是聋子!!”
“哥哥竟然什么都不知道,竟然让你一个人承受了这些!”
“哥对不起你哥对不起你啊”
他泣不成声。
“哥怎么会,怎么会那样对你”
我虚弱的抬起手,擦掉哥哥眼角的泪水。
“没事的,一切都结束了。”
巨大的情绪冲击我虚弱的身体,胸口刚缝合的伤口传来尖锐的抗议。
说完这话,我眼前阵阵发黑,意识开始模糊。
黑暗再一次包裹住了我。
不过这一次,我感受到了手中传来的温度。
再次醒来,是被一阵极其熟悉、却久违了的温暖香气唤醒的。
清甜软糯的、带着米香和一丝丝枣子甜味的气息。
我费力地睁开眼。
床边,坐着一个纤细而温柔的身影。
是妈妈。
她手里端着一个素净的白瓷碗,正用一把小勺,小心翼翼地吹着碗里冒着热气的粥。
那是我小时候生病时,她总会给我熬的红枣小米粥。
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目光,她抬起头。
四目相对。
她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思语,醒了?”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饿不饿?妈熬了你最爱喝的小米粥,放了红枣,熬得可烂了。”
她舀起一小勺,仔细地吹了吹,递到我唇边。
眼神里满是小心翼翼的期待和忐忑。
温热的粥滑入口中,熟悉的清甜软糯瞬间唤醒了沉睡的味蕾,更唤醒了心底深处最柔软的角落。
一股酸涩的热流猛地冲上鼻腔和眼眶。
我张了张嘴,想喊一声“妈”。
可是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眼泪却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
“哎,不哭,不哭啊,思语乖”
妈妈的眼圈也红得更厉害了。
她连忙放下碗,手忙脚乱地、却又无比轻柔地用指腹擦拭我脸上的泪水。
自己的眼泪却先一步掉了下来,滴落在我的手背上,滚烫。
“妈在这儿呢,妈回来了。”
“以后再也不走了,妈再也不让我的思语受委屈了”
她哽咽着,一遍遍重复着。
将我冰凉的手紧紧包裹在她温暖柔软的掌心。
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
林修远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手里捧着一大束盛放的向日葵。
他的目光落在我和妈妈紧握的手上。
落在我脸上残留的泪痕上。
眼神闪动,深邃的眼底清晰地映着心疼和释然。
他走到床边,将那束灿烂的向日葵轻轻放在床头柜的花瓶里。
然后,他俯下身,动作极其自然地伸出手,用指腹轻轻蹭掉我眼角又涌出来的一点湿意。
“哭什么,”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都过去了。”
他直起身,目光温柔地笼罩着我,嘴角勾起一个温暖而坚定的弧度。
“好好养伤。”
他顿了顿,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宠溺和承诺。
“等你好了,哥带你去买新裙子,带你去游乐园,带你去各种你想去的地方”
他的目光转向床头柜上那束生机勃勃的向日葵。
“以后的日子”
他轻声说,声音不大,却沉稳有力。
“哥和妈,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