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皓背着一捆柴火和那柄用破布仔细包裹起来的锈刀，脚步略显虚浮地回到自家小院。与黑鳞蟒的遭遇战虽短，却耗尽了他所有气力，此刻松懈下来，只觉得浑身肌肉酸痛无比，骨头像散了架。
“哥！”妹妹小薇正在院里喂鸡，见到他回来，眼睛一亮，小跑着迎上来，但随即看到他苍白的脸色和破损的衣服，小脸顿时写满了担忧，“你怎么了？受伤了吗？”
“没事，不小心摔了一跤。”凌皓勉强笑了笑，揉了揉妹妹的头发，不想让她担心，“娘呢？”
“娘去张婶家帮忙缝补衣服了。”小薇乖巧地回答，依旧不放心地看着哥哥。
凌皓将柴火放下，叮嘱妹妹别打扰自己，便匆匆钻进了自己那间狭窄的小屋。关上门，他立刻拿出那柄锈刀，心脏再次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
一切都不是梦。
这柄看似废铁的刀，真的拥有瞬间吸干一头一级妖兽的恐怖能力！
他盘膝坐在冰冷的土炕上，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激荡的心情。随后，他闭上眼睛，集中精神，尝试回忆脑海中那篇名为《天刃诀》的功法。
文字古朴晦涩，但意境却磅礴浩瀚，远非武堂传授的《基础引气诀》可比。它似乎直指某种更为本源的力量，尤其是其中关于如何感应、引导、乃至“淬炼”天地灵气的法门，精妙绝伦，仿佛为他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引气如刃，淬体炼魂，斩破虚妄，乃见真我…”
凌皓默念着开篇总纲，依循法门，尝试感应天地间的灵气。
以往，他运转《基础引气诀》时，只能模糊地感觉到周围有稀薄的能量存在，却如同隔着一层浓雾，无法引动分毫。但此刻，按照《天刃诀》的方式，他的感知仿佛被无形地放大和锐化了！
周围空间中，那些原本模糊的灵气光点变得清晰起来，虽然依旧稀薄，却异常活跃。更让他震惊的是，手中那柄锈刀再次传来微弱的暖意，刀身那些暗红色的锈迹仿佛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旋涡，竟主动将周围的灵气聚拢过来，使得他身边的灵气浓度瞬间提升了不少！
“这刀…还能辅助修炼？”凌皓心中骇然。
他不敢怠慢，全力运转《天刃诀》。
灵气透过皮肤毛孔，被引入体内，沿着玄奥的路线运转。这个过程带来了剧烈的痛楚，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刀片在经脉中刮过，但每运转一周天，灵气便被淬炼得更加精纯一丝，缓缓汇向丹田所在。
时间一点点过去。
夜幕降临，小院里安静下来，只有虫鸣声声。
凌皓沉浸在修炼中，忘却了时间，忘却了疲惫。
不知过了多久，他丹田内那始终虚无沉寂的地方，忽然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却无比清晰的悸动！
紧接着，一缕比发丝还要纤细，却凝练无比、带着淡淡锋锐气息的白色气流，悄然诞生，缓缓盘旋于丹田之中！
真气！
第一缕真气！
轰！
仿佛某种枷锁被打破，凌皓身体微微一震，周身气血奔腾的速度陡然加快，皮肤表面渗出些许污浊的汗液，那是淬体境圆满，身体进一步被淬炼的迹象。
他猛地睁开眼睛，眼中精光一闪而逝，在昏暗的房间里竟如冷电般明亮。
“成功了…我终于…凝气成功了！”凌皓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抖。他紧紧握住拳头，感受着丹田内那缕微弱却真实无比的真气，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感涌遍全身。
三年瓶颈，一朝突破！而且，凭借《天刃诀》凝聚出的这缕真气，其精纯和凝练程度，远比他感知过的赵虎那驳杂的真气要强得多！
狂喜之后，是无比的冷静。他看着手中的锈刀，目光变得无比复杂。这柄刀，绝非凡物！它不仅能吞噬精血，还能聚灵助修，更是蕴藏着无上功法…这件事，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怀璧其罪的道理，他懂。
他将锈刀再次用破布层层包裹，小心翼翼地藏在了炕洞深处。然后才推门而出。
“哥！”小薇一直守在门外，看到他出来，立刻跑过来，随即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哥，你…你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连小薇都感觉到了他气息的变化？凌皓心中微凛，笑道：“哪里不一样？是不是更帅了？”
“呸呸呸！”小薇嗔怪地拍了他一下，但脸上的忧色却散了，她能感觉到哥哥的心情似乎变得极好。
母亲也回来了，看到凌皓精神焕发的样子，虽然不明所以，但也欣慰地笑了。
这一夜，凌皓睡得格外香甜。
……
第二天，武堂。
凌皓刻意收敛了气息，让自己看起来和往常一样。但他突破凝气境，五感变得敏锐了许多，能清晰地听到那些窃窃私语和嘲笑。
“看，那废物来了。”
“年底武考后他就得滚蛋了，啧。”
赵虎抱着胳膊，带着几个跟班，故意挡在凌皓面前，下巴微扬：“凌皓，昨天教习的话听清楚了吧？还有两个月，识相的就自己滚，别到时候被扫地出门，更难看！”他周身气流比昨日更明显了一些，似乎在炫耀着凝气境初期的稳固修为。
凌皓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绕开他走向演武场。
赵虎被他那平静的眼神看得一愣，随即有些恼羞成怒：“装什么装！一个连真气都练不出来的垃圾！”
今天的课程是对练。赵坤教习冷眼旁观，任由弟子们自由组合。
毫无疑问，没人愿意和凌皓对练，他依旧是被孤立的一个。
赵虎见状，嘴角勾起一抹狞笑，大步走到场中，指着凌皓：“凌皓，我来陪你练练！教习不是让你好好感受真气吗？我来让你切身‘感受’一下！”
周围顿时响起一阵哄笑和叫好声。谁都看得出来，赵虎是想借机狠狠教训凌皓。
凌皓微微皱眉。
“怎么？怕了？”赵虎挑衅道，“连对练都不敢？果然是没种的废物！”
凌皓深吸一口气，走到了场中。他知道这一战躲不过，而且，他内心深处，也渴望检验一下自己刚刚获得的力量！
“开始！”赵虎不等赵教习发话，低喝一声，便猛地冲了过来，拳头带着那层淡薄白光，直捣凌皓面门！他根本没有留手，凝气境初期的力量完全爆发，带起一阵拳风！
（赵虎境界：凝气境初期）
周围少年们都屏住了呼吸，有些甚至不忍地闭上了眼睛，仿佛已经看到凌皓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场景。
赵坤教习目光淡漠，并未阻止。
然而，面对这迅猛的一拳，凌皓却发现，在自己的感知中，赵虎的动作似乎…变慢了？那真气运行的轨迹也隐约可见，甚至能察觉到其中几处力量流转不畅的节点！
是《天刃诀》带来的提升！
他下意识地侧身、踏步，动作简洁流畅，竟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一拳。同时，他右手并指如刀，体内那缕精纯无比的真气瞬间运转至指尖，朝着他感知到的赵虎真气运转的一个薄弱点，轻轻一戳！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赵虎只觉得拳头落空，一股力道用错的憋闷感传来，同时手腕处猛地一麻，仿佛被针扎了一下，整条手臂的真气运行骤然滞涩！他前冲的势头顿时一乱，脚下踉跄，差点摔了个狗啃泥！
“噗嗤！”场边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又赶紧捂住嘴。
场面一时寂静。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赵坤教习。他眼中闪过一丝惊疑。凌皓刚才那一下，看似简单，但时机、角度都拿捏得恰到好处，更像是…战斗本能？而且，他好像用了真气？虽然微弱至极，但那瞬间的波动…
赵虎稳住身形，脸涨得通红，尤其是听到那声嗤笑，更是羞愤交加：“你找死！”
他怒吼一声，体内真气全力运转，再次扑向凌皓，拳脚并用，攻势更加猛烈。
凌皓初试身手，心中大定。他不再硬碰，而是凭借增强的感知和灵活的身法，在赵虎的攻击间隙中穿梭闪避。他偶尔出手，总是精准地击打在赵虎真气运行的节点或发力薄弱处，虽不能造成太大伤害，却让赵虎打得极其憋屈，浑身力气使不出来，真气运转频频受阻，狼狈不堪。
“混蛋！你只会躲吗？！”赵虎气得哇哇大叫，招式越发凌乱。
周围少年们的表情从最初的嘲笑，慢慢变成了惊讶、疑惑，最终是一片寂静，目瞪口呆地看着场中这诡异的一幕。凝气境初期的赵虎，竟然被一个公认的“废物”耍得团团转？
赵坤教习的眉头越皱越紧。他死死盯着凌皓的身法步法，还有那偶尔展露的、精妙到不像话的发力技巧…这绝不是武堂教的！而且，他几乎可以确定，凌皓体内，确实产生了真气！虽然极其微弱，但品质似乎…
就在这时，久攻不下的赵虎彻底失去了理智。他猛地后退一步，双手艰难地掐出一个诀印，周身气流疯狂向他双手汇聚，形成一个有些不稳定的气团！
“虎咆弹！！”他嘶吼着，脸色发白，显然施展这招对他负荷极大。这是赵家压箱底的武技，唯有凝气境才能勉强施展，威力不小，但极难控制！
“虎儿不可！”赵坤脸色一变，出声阻止已然不及！
那不稳的气团带着嘶鸣声，脱手而出，砸向凌皓！若是被击中，以凌皓刚刚凝气的修为，不死也要重伤！
危险！
凌皓瞳孔骤缩，全身汗毛倒竖！生死危机之下，他丹田内那缕真气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天刃诀》的运功路线自行加速！
嗡！
藏在他怀中的那柄锈刀（他终究不放心将其独自留在家中，贴身藏匿），再次传来一丝微不可察的悸动和暖意。
并非攻击，而是仿佛在那一瞬间，锐化了他的某种感知。
在他的视野中，那飞来的、足以重伤他的气团，轨迹似乎变得清晰可见，甚至能“看”到其中力量最混乱、最不稳定的一个点！
完全是本能反应，凌皓并指如刀，将体内所有真气毫无保留地凝聚于指尖，那缕真气变得异常凝练锋锐，朝着那个“点”，疾刺而出！
嗤！
一声轻微的、如同布帛撕裂的声音响起。
那看似凶猛的“虎咆弹”，在与凌皓指尖接触的刹那，竟如同被针扎破的气球般，猛地一颤，然后“噗”的一声，当空溃散，化作混乱的气流四散开来，只吹得凌皓头发飞扬，衣袂猎猎作响。
而凌皓的手指，稳稳地停在半空，指尖似乎有一抹极淡的锐芒一闪而逝。
全场死寂！
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仿佛见了鬼一样！
赵虎保持着推出的姿势，目瞪口呆，脸色煞白如纸。
赵坤教习猛地向前踏出一步，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死死地盯着凌皓那只手！
空手…点破了凝气境武技？！
这怎么可能？！就算是他这个凝气境中期巅峰的武者，也绝不敢如此托大！
这个凌皓…他到底…
凌皓缓缓收回手指，体内传来一阵虚脱感，刚才那一下几乎抽空了他刚刚凝聚的全部真气。但他站得笔直，迎着赵坤震惊的目光，平静地回望过去。
他知道，藏不住了。
至少，在赵坤眼里，已经藏不住了。
赵坤眼神剧烈变幻，惊疑、审视、甚至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灼热。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沉声道：“凌皓，你…何时凝气的？”
声音干涩，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如同平地惊雷，炸得所有少年头皮发麻！
凌皓…凝气了？！
那个三年未曾寸进的废物…竟然不声不响地凝气成功了？！而且，还能一指破掉赵虎的武技？！
一道道目光聚焦在凌皓身上，充满了震惊、不可思议、以及深深的茫然。
凌皓沉默了一下，开口道：“回教习，昨日侥幸突破。”
他没有多说，但这句话，已然承认。
演武场上，顿时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赵虎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两步，脸上血色尽失，只剩下无比的难堪和无法接受。
赵坤目光复杂地看着凌皓，良久，才挥了挥手，声音有些沙哑：“…很好。既已凝气，便好好稳固修为。今日到此为止，散了吧。”
他不再看任何人，转身大步离去，背影似乎带着重重心事。
少年们面面相觑，再看向凌皓的目光，已然完全不同。没有人再敢嘲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敬畏和疏离。他们窃窃私语着，陆续散去，不时回头看向依旧站在场中的凌皓。
赵虎被几个跟班搀扶着，灰溜溜地走了，没敢再看凌皓一眼。
凌皓独自一人，站在原地，感受着体内空空荡荡的丹田和身体的疲惫，但心中却一片清明。
他知道，从今天起，他在青阳武堂的日子，将会完全不同。
而远处，武堂最高的阁楼上，一道身影凭栏而立，远远地望着演武场上发生的这一切，手中摩挲着一块温热的玉佩，眼神幽深。
“突然凝气…身法诡异…还能看破武技破绽…有趣。”身影低声自语，“莫非…是那东西的气息？看来得尽快向‘上面’汇报了…
身影悄然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一股无形的暗流，开始在这小小的边陲武堂悄然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