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陶罐架在几块石头垒成的简易灶上,底下烧着秦恒从外面捡来的干柴和枯草,火苗微弱,噼啪作响,映照着三张焦灼而渴望的脸。
丫丫小心翼翼地捧着那一小把糙米,像是捧着全世界最珍贵的珠宝,一粒都不敢浪费,全部倒入罐中那点少得可怜的清水里。水很快变得浑浊,那点米粒沉在罐底,几乎看不见。
秦述靠在冰冷的土墙上,看着那点微弱的火苗和罐子里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粥”,胃里抽搐得更厉害了。饥饿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着他的五脏六腑。
秦恒添了一把柴火,火光跳跃间,他脸上被寒风刮出的裂口和手上的冻疮显得更加清晰。他沉默着,不时担忧地看一眼秦述。
“哥,你好些了吗?”丫丫蹲在灶边,小声问,眼睛几乎要掉进陶罐里。
“好多了。”秦述勉强笑了笑,声音依旧沙哑,但比刚才多了点力气。高烧似乎退下去一些,头痛也减轻了,虽然身体依旧虚弱,但至少思维清晰了不少。这具年轻的身体,恢复能力还算可以。
“米粥……还要等好久。”丫丫咽着口水,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叫了一声,她立刻害羞地捂住了肚子。
秦述心里一酸。等这所谓的“粥”熬好,恐怕也稀得能照出人影,根本解决不了问题。他不能干等着。
“小恒,”他看向弟弟,“你刚才说,后山有能吃的草根?”
秦恒点点头:“嗯,有一种苦麻菜的根,挖得深的话,能挖到一小截,就是……特别苦,吃多了肚子还不舒服。”他顿了顿,补充道,“还有茅草根,稍微有点甜味,但很难挖,费力气,也吃不饱。”
“总比什么都没有强。”秦述挣扎着想要下床。躺着只能等死,活动一下,或许还能找到一线生机。
“哥,你躺着,我去挖!”秦恒连忙按住他。
“一起去。”秦述的语气很坚持,“我没事了,活动一下好得快。你告诉我哪种能挖,我们一起动手,能多找一点。”
他知道自己现在力气可能还不如秦恒,但他必须亲自去熟悉环境,光靠听描述是不够的。而且,他脑子里那些模糊的现代知识,或许能在实地勘察中触发点什么。
秦恒拗不过他,只好找出一把锈迹斑斑、缺口严重的旧柴刀,又拿了一个破旧的藤筐。
丫丫留守在家,看着那罐子“粥”。
兄弟俩互相搀扶着走出低矮的土屋。冷风立刻扑面而来,秦述打了个寒颤,这才真切感受到身上衣服的单薄。放眼望去,这是一个贫瘠的小山村,黄土坯的房子零零散散,大多显得破败。远处是光秃秃的山峦,深秋的萧瑟笼罩着一切,看不到多少生机。
他们的家在村子最外围,最靠近后山的地方,也因此更加偏僻贫寒。
路上遇到一个扛着锄头的老农,看到兄弟俩,尤其是脸色苍白、额角带伤的秦述,愣了一下,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同情,但很快又变为漠然,低下头匆匆走了。
秦述心里明白,在这个活着都艰难的地方,同情心是奢侈品。
跟着秦恒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到后山脚下的一片荒地。这里土地贫瘠,石头多过土,只有些耐旱的杂草和低矮的灌木顽强生长着。
“就是这种。”秦恒指着一丛叶片枯黄发硬的植物,拔出几根,底下带出一点点细瘦发黑的根茎,“苦麻根,得往下挖深点,有时候能挖到粗一点的。”
秦述接过那根茎,放在嘴里尝了一下,一股难以形容的剧烈苦味瞬间弥漫整个口腔,让他差点吐出来。这味道,比最苦的中药还要冲。
但他强行忍住了,仔细咀嚼了几下,除了苦涩,似乎还有一点点极微弱的淀粉感。
“挖!”他没有犹豫,捡起一块尖锐的石头,就开始照着根部往下刨。
秦恒也赶紧用柴刀在另一边挖起来。
土地被冻得硬邦邦的,挖掘工作异常艰难。秦述身体虚弱,没挖几下就气喘吁吁,额头冒出虚汗。秦恒稍微好些,但也很快手上就磨红了。
过程枯燥而痛苦。挖下去大半尺深,往往只能得到一小截手指粗细、沾满泥土的根茎。偶尔挖到稍粗一点的,简直如同发现了宝藏。
秦述一边挖,一边仔细观察着周围的植物。他看到一些干枯的野蒿,看到一些辨识不出的野草。他的现代知识告诉他,很多植物的根、茎、叶或许都能利用,但具体到辨认、处理、去毒,他几乎一无所知,不敢轻易尝试。
饥饿和虚弱不断侵袭着他的意志,那苦涩的根茎味道仿佛已经预兆了他们绝望的生活。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被不远处一丛枯黄的、长着长条形叶子的植物吸引。那植物看上去很普通,但他模糊记得,某种类似形态的植物根茎似乎含有淀粉?
“小恒,那种是什么?”他指着问道。
秦恒抬头看了一眼:“哦,那是野葛藤,枯了。它的根老大个了,但是硬得跟石头一样,根本咬不动,也没味道,以前荒年有人挖过,吃不了,还胀肚子,没人要的。”
野葛?秦述心里猛地一动!
他记得葛根粉!现代一种常见的保健品,就是从葛根里提取的淀粉,能食用!
虽然不确定这个世界的野葛是否就是他知道的那种,但“根老大个”、“含有淀粉”这些特征让他瞬间看到了希望!
“挖这个!”秦述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他几乎是扑到那丛野葛藤边,开始用手和石头拼命挖掘。
“哥?那个不能吃……”秦恒疑惑地劝阻。
“试试!说不定有办法!”秦述顾不上解释,奋力挖掘。泥土冻得很硬,他的手指很快被磨破,渗出血丝,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秦恒见状,虽然不解,但还是过来帮忙用柴刀刨土。
兄弟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挖出了一大段粗壮、表面粗糙、颜色深褐的葛根。足有小孩手臂那么粗,分量不轻!
抱着这沉甸甸的根块,秦述第一次在这个世界,真切地感受到了一丝微弱的希望之火。
也许,这就是转折点?
“走,回家!”他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久违的亮光。
兄弟俩拖着疲惫的身体,带着小半筐苦涩的苦麻根和那一大块沉重的野葛根,朝着那间破旧的土屋走去。
灶台上的陶罐里,米粥已经熬得看不出米粒,清汤寡水,但散发着一点点微弱的粮食香气。
丫丫看到他们回来,尤其是看到那块巨大的葛根,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哥,这是……”
“先喝点粥暖暖肚子。”秦述把葛根放下,揉了揉丫丫枯黄的头发,“然后,我们试试看,能不能从这大家伙身上,弄出点能吃的东西来。”
希望虽然渺茫,但至少,他们找到了一条或许可以尝试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