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惊喜的是,在退烧之后,仪欣脸上原本明显的痘疤竟然以惊人的速度消退下去。仿佛是被某种神奇的力量治愈一般,痘疤在短短几天内就变得越来越淡,最终完全消失不见。
仪欣的指尖触碰到脸颊,预想中凹凸不平的触感并未出现,反而是一片出乎意料的平滑。她微微一怔,挣扎着想要更清晰地感知。
“青黛……镜子……”她的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一丝急切的颤抖。
青黛闻言,脸上掠过一丝复杂的神情,似是欢喜又似是担忧。她犹豫片刻,终究不敢违逆,从妆奁中取出一面小小的菱花镜,递到仪欣手中时,指尖微颤。
镜面冰凉,映出一张苍白憔悴、毫无血色但依旧美丽的脸(出生后仪欣就服下了美颜丹、美体丹、健体丹)。然而,预想中密密麻麻的痘疤却不见踪影!曾经布满红疹水痘的额头、脸颊,此刻光洁如初,仿佛那场来势汹汹、几乎夺去她性命的恶疾从未在她身上肆虐过,只余下大病后的极度虚弱作为它曾经存在的证明。
仪欣难以置信地抬手,指尖细细抚过原本应是疤痕的地方,触感细腻平滑,与病前并无二致。
“这……?”她抬眼看向青黛,眼中满是惊疑。
青黛连忙跪下,又是欣喜又是后怕:“格格洪福齐天!太医也说这是万万难得的奇迹!痘痂脱落后,底下的皮肤竟一日日地长好了,一点疤痕都没留下!老爷和夫人得知后,都说是上天庇佑,祖宗显灵!”
确实堪称奇迹。连那位经验丰富的老太医在每日请脉时,目睹这情形,都忍不住抚须惊叹,行医数十载,如此凶险的痘症过后能恢复得这般完好无损的,实属罕见,言道富察格格定然是福泽深厚之人。
消息传回府中,钮钴禄氏夫人喜极而泣,连日来悬在心口的巨石终于落地,府中压抑的气氛一扫而空。
富察大人紧绷了多日的面容也终于缓和,但眼底的深沉却未曾减少。他亲自来看过女儿,见果然恢复如初,重重舒了口气,却仍严厉下令:“格格虽痊愈,但庄子还需再封锁一段时日,确保万无一失。所有伺候过的人,赏赐加倍,但需再留一段时日观察,不得与外人接触。”
富察大人嘱咐完毕,正欲转身离开去处理积压的公务,仪欣却轻声唤住了他。
“阿玛……请留步。”
富察大人脚步一顿,回身看向女儿,目光柔和了些许:“怎么了?可是还有哪里不适?需要什么尽管说。”
仪欣摇了摇头,示意青黛先退到外间等候。屋内只剩下父女二人时,她撑着想坐起身,富察大人上前一步,小心地扶了她一把,在她身后垫好引枕。
“阿玛,”仪欣靠稳后,抬起依旧苍白但眼神清亮的脸庞,声音虽轻却异常清晰,“女儿这次大病,虽九死一生,却也因祸得福,想到一事,或于国于民大有裨益,不敢不禀告阿玛。”
富察大人神色一凝,沉声道:“你说。”
“女儿病好后仔细思量,此次病症来的蹊跷,我并未与天花病人有过接触,只是前几日出于好奇,摸了一下庄子上那长了痘的奶牛,这不禁让我想起曾经读过的一本杂记,在此书上记载了牛痘。“
牛痘?”富察大人眉头微蹙,这个词汇对他而言极为陌生。
“是,”仪欣肯定地点头,语速放缓,确保每个字都清晰入耳,“书中言,有一种痘疾,发于牛身,症状轻微,人若沾染,亦会生出些许痘疹,但过程远较人痘温和,几无性命之忧。最为关键的是,凡得过这‘牛痘’者,自此便终身能免于天花之患!”
富察大人闻言,身形猛地一震,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精光!他久居官场,深知天花之可怖,堪称国朝大疫,每每爆发,十室九空,皇子皇孙亦难以幸免。若真有此法……
“此言当真?!那书何在?”他的声音因急切而略显急促。
仪欣面露歉然:“女儿当时年幼,偶翻杂书,并未在意,也不知那书后来流落何处。加之此事实在骇人听闻,女儿亦不敢确信,故一直未曾提及。直至此次亲身经历痘症生死,于病榻之上反复思量,越想越觉此事或非空穴来风。女儿能侥幸痊愈且未留疤痕,或体质特殊,但这‘牛痘’之说,或许真有其事?”
她不能说得太肯定,只能以猜测和模糊的记忆作为掩护,将这颗种子埋下。
富察大人深吸一口气,在床前来回踱了两步,面色极其凝重。他深知此事关系重大,若真可行,乃是泼天的功绩和福祉;若是虚言或谬误,也可能引来祸端。但看着女儿认真而恳切的眼神,回想她奇迹般的康复,他心中已信了五六分。
“此事……你还与何人提起过?”他压低声音问道。
“除阿玛外,再无他人。”仪欣立刻回答。
“好!”富察大人重重点头,“此事你切勿再对任何人提起,包括你额娘。阿玛会暗中派人查访,寻找你所说的那本杂书踪迹,同时……”他眼中闪过锐利的光芒,“会秘密寻访京郊农户,查验是否真有牛身生痘、与之接触者却不染人痘之情事。”
他走到床边,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背,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欣儿,你此次受苦了。若此‘牛痘’之法确有其事,你便是于社稷有功之人!好好休养,阿玛自有主张。”
说罢,富察大人不再停留,转身大步离去,背影中带着一种雷厉风行的决断。
仪欣看着父亲离去的方向,缓缓松了口气。种子已经播下,以父亲的能力和地位,必能查证清楚。若能因此推动牛痘接种,不知能挽救多少性命,更能为富察家,为她自己,挣来一份无可撼动的功劳和护身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