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xiaoxiao故事 > 第10章
1.
梧桐巷的蝉鸣与少年
2018年的夏天,梧桐巷的蝉鸣聒噪得像要把空气烧穿。江逾白背着画夹拐进巷口时,正撞见沈亦舟蹲在老槐树下,对着一只断了翅的蜻蜓发呆。少年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额前碎发被汗水濡湿,阳光透过树叶在他侧脸投下斑驳的光影,像一幅没画完的素描。
“喂,你挡着我写生了。”江逾白踢了踢他脚边的石子,画夹上还沾着美术馆写生时蹭到的颜料。他是市一中出了名的“艺术生刺头”,仗着画画得好,总带着股生人勿近的桀骜,唯独对沈亦舟,语气里少了几分尖锐。
沈亦舟抬头,睫毛颤了颤,露出一双清澈的眼睛:“抱歉。”他起身时没站稳,差点撞到江逾白怀里,手里攥着的物理竞赛题册掉在地上,密密麻麻的公式旁,画着一只小小的、翅膀完整的蜻蜓。
江逾白弯腰捡起题册,指尖扫过那只蜻蜓,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学霸也会偷偷画画?”
沈亦舟脸一红,伸手去抢:“只是随手画的。”
那天下午,两个截然不同的少年,就坐在老槐树下的长椅上,从断翅的蜻蜓聊到梵高的星空,从晦涩的物理公式聊到江逾白画里的光影。蝉鸣渐渐低了下去,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江逾白偷偷在画夹角落,勾勒出沈亦舟低头时的侧脸,笔尖顿了顿,又添了一只振翅的蜻蜓。
从那以后,梧桐巷成了他们的秘密基地。江逾白会逃课带沈亦舟去江边写生,看落日把江面染成金红色;沈亦舟会把整理好的笔记塞给江逾白,逼着他背完公式才准他动笔。有一次,江逾白画到深夜,沈亦舟提着保温桶来画室,里面是温着的牛奶和妈妈做的青团,画室里的石膏像映着暖黄的灯光,两人头挨着头,看着画纸上未完成的风景,空气里飘着青团的甜香。
“江逾白,你以后想考哪个大学?”沈亦舟咬了口青团,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中央美院,”江逾白蘸了点颜料,在他鼻尖点了个小点,“你呢?清华物理系?”
沈亦舟笑着躲开,鼻尖的颜料晕开,像颗小小的星辰:“嗯,想研究宇宙。”
江逾白看着他眼里的光,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他想把这束光,永远留在自己的画里。
2.
藏在画里的心事与流言
高三上学期,江逾白的画作《少年与蜻蜓》得了全国青少年美术大赛金奖。颁奖典礼那天,他站在台上,目光越过人群,落在角落里的沈亦舟身上。少年穿着干净的白衬衫,手里拿着相机,正对着他微笑,镜头里的画面,后来被沈亦舟洗出来,贴在自己的日记本里,旁边写着:“江逾白的光,照亮了我的草稿纸。”
获奖的消息传遍学校,江逾白成了焦点,可随之而来的,还有流言。有人说,他画里的少年是沈亦舟;有人说,两个男生整天黏在一起,关系不正常。起初他们都不在意,直到有一次,江逾白在画室里给沈亦舟画肖像,被巡校的教导主任撞见。
“江逾白,马上高考了,心思别放在这些没用的地方!”主任盯着画纸上沈亦舟的脸,脸色沉了下来,“还有你,沈亦舟,身为尖子生,要以身作则,别跟这种‘问题学生’走太近。”
那天下午,沈亦舟被班主任叫去办公室谈了很久。回来时,他眼睛红红的,却对着江逾白笑:“没事,老师就是让我们专心备考。”江逾白看着他强装镇定的样子,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他知道,沈亦舟的父母对他期望极高,绝不会允许他“分心”。
从那以后,他们见面的次数少了。沈亦舟被安排进了冲刺班,每天埋在试卷堆里;江逾白则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画画和文化课中,画夹里关于沈亦舟的速写,堆了厚厚的一沓,却再也没敢让他看见。
圣诞夜那天,下了场小雪。江逾白在梧桐巷的老槐树下等了沈亦舟很久,手里攥着一幅画——画的是他们初遇时的场景,断翅的蜻蜓变成了完整的,停在沈亦舟的肩头。沈亦舟来的时候,身上带着寒气,手里拿着两张电影票:“我爸妈不在家,我们去看电影吧。”
电影院里人很少,他们坐在最后一排,屏幕上播放着轻松的喜剧,可两人都没怎么笑。散场时,雪下得更大了,江逾白把围巾解下来,围在沈亦舟脖子上,指尖碰到他冰凉的耳垂,沈亦舟猛地一颤,抬头撞进他的眼睛。那一刻,江逾白想说什么,却被沈亦舟打断:“江逾白,我们……先专心高考好不好?”
江逾白看着他眼里的挣扎,喉结动了动,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好。”他把那幅画悄悄塞进沈亦舟的书包,没说一句话,转身走进了风雪里。沈亦舟站在原地,摸着脖子上带着江逾白体温的围巾,眼泪终于掉了下来,落在书包里的画纸上,晕开了一小片墨迹。
3.
高考后的离别与约定
高考结束那天,整个城市都像在狂欢。江逾白和沈亦舟在梧桐巷的老槐树下,喝着冰镇的汽水,脚下堆着撕成碎片的试卷。
“我估分了,清华应该没问题。”沈亦舟踢着石子,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你呢?央美稳吗?”
“稳,”江逾白仰头喝了口汽水,瓶身的水珠滴在手上,冰凉刺骨,“北京和上海,隔着一千多公里呢。”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只有蝉鸣还在不知疲倦地响着。沈亦舟看着江逾白,想说什么,却又把话咽了回去。他知道,江逾白的父母早就给他安排好了去央美的路子,而自己,也必须去清华,那是全家人的期望。
填报志愿那天,他们坐在网吧里,江逾白看着屏幕上“中央美术学院”的字样,鼠标悬了很久才点击“确认”。沈亦舟坐在他旁边,手指颤抖着,填报了“清华大学物理系”,提交成功的那一刻,两人同时转头,看着对方,眼里都藏着无法言说的酸涩。
录取通知书下来的那天,沈亦舟的父母在家里摆了庆功宴,邀请了很多亲戚朋友。沈亦舟偷偷溜出来,带着江逾白去了江边。傍晚的江面波光粼粼,远处的城市亮起了灯火。
“江逾白,”沈亦舟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盒子,里面是一枚银色的蜻蜓吊坠,“这个给你,就像你画里的那样。”
江逾白接过吊坠,指尖摩挲着冰凉的金属,心里像被什么堵住了。他从画夹里拿出一幅画,画的是江边的夜景,两个少年并肩坐着,背后是璀璨的星空:“这个给你,想我的时候,就看看它。”
沈亦舟接过画,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我们……会一直是朋友吧?”
江逾白看着他,用力点头:“嗯,一直是。”他想说“不止是朋友”,可看着沈亦舟眼里的泪水,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他知道,有些话,说了只会让彼此更痛苦。
开学前一天,江逾白去火车站送沈亦舟。站台上人来人往,到处都是送别和不舍的声音。沈亦舟提着行李箱,站在车厢门口,看着江逾白,嘴唇动了动:“到了北京,记得给我打电话。”
“好,”江逾白笑着挥手,眼眶却红了,“你也是,照顾好自己。”
火车开动的那一刻,沈亦舟突然从车窗里探出头,对着江逾白大喊:“江逾白!我会去上海看你的!”
江逾白站在原地,看着火车越来越远,直到变成一个小小的黑点,手里的蜻蜓吊坠被攥得发烫,眼泪终于掉了下来,砸在站台的地面上,很快就干了,像从未存在过。
4.
异地的距离与误解
大学的生活,比想象中更忙碌。江逾白每天泡在画室里,画风景,画人物,却再也没画过少年与蜻蜓;沈亦舟则被繁重的课业和科研项目压得喘不过气,每天泡在实验室里,对着复杂的仪器,常常忘记吃饭。
他们会通电话,会发消息,却渐渐发现,彼此的世界越来越远。江逾白说的画展、创作瓶颈,沈亦舟听不懂;沈亦舟聊的物理实验、学术会议,江逾白也插不上话。电话里的沉默越来越多,消息回复的速度也越来越慢。
大一寒假,沈亦舟去上海看江逾白。江逾白带着他逛遍了上海的美术馆,看了最新的画展,可两人之间,却多了层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晚上,他们住在江逾白的出租屋里,狭小的房间里,摆着江逾白的画作,却没有一幅是关于沈亦舟的。
“江逾白,你最近……没再画过蜻蜓了?”沈亦舟看着墙上的风景,轻声问。
江逾白正在收拾画具,听到这话,动作顿了顿:“嗯,忙着准备毕业设计,没空想那些。”
沈亦舟没再说话,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他从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里面记满了他在清华的生活,有实验室的趣事,有遇到的难题,可他翻了翻,却发现没什么能跟江逾白分享的。那天晚上,他们躺在一张床上,背对着背,谁也没说话,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洒在地上,像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矛盾爆发在大二那年的夏天。沈亦舟因为一个重要的科研项目,没能去上海看江逾白,甚至连他的生日都忘了。江逾白发了条朋友圈,是他和画室同学的合影,配文:“新的创作伙伴。”沈亦舟看到后,心里像被堵住了,他给江逾白发消息:“你身边,已经有新的人了吧?”
江逾白看到消息时,正在画室里画一幅新的作品,画的是一个模糊的少年背影,背景是梧桐巷的老槐树。他盯着屏幕,心里又酸又涩,回复:“你不也一样?整天忙着你的实验,连我的生日都能忘。”
那天晚上,他们在电话里吵了一架,翻出了很多积攒已久的不满。沈亦舟说江逾白变了,眼里只有画画;江逾白说沈亦舟眼里只有科研,早就忘了他们的约定。最后,沈亦舟哭着说:“江逾白,我们是不是……早就不一样了?”
江逾白握着电话,喉咙哽咽,说不出话。他看着画纸上那个模糊的背影,突然觉得,他们就像这画里的人,明明近在眼前,却再也看不清彼此的脸。
5.
重逢的遗憾与放手
大三那年,江逾白的画作《离别的夏天》获得了全国青年美术展的金奖。颁奖典礼在清华举办,江逾白作为获奖嘉宾,回到了北京。
他站在清华的校园里,看着来来往往的学生,心里五味杂陈。他给沈亦舟发消息:“我在你们学校,有空见一面吗?”
沈亦舟很快回复:“好,我在实验室,你过来吧。”
江逾白走进实验室时,沈亦舟正穿着白大褂,对着电脑屏幕上的数据皱眉。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比以前成熟了不少,却也多了几分疲惫。
“恭喜你,获奖了。”沈亦舟关掉电脑,脱下白大褂,露出里面干净的衬衫,“你的画,我看了,还是那么好。”
“谢谢,”江逾白看着他,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你……还好吗?”
“挺好的,项目快结束了,准备申请出国深造。”沈亦舟笑了笑,却没看他的眼睛,“你呢?毕业打算留在上海?”
江逾白点了点头:“嗯,已经和一家画廊签约了。”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实验室里只有仪器运转的声音。江逾白看着沈亦舟,突然发现,他脖子上戴着一条项链,吊坠不是他送的那枚蜻蜓,而是一个小小的原子模型。
“你……有女朋友了?”江逾白指着他的项链,声音有些颤抖。
沈亦舟摸了摸项链,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嗯,是我们系的同学,她很懂我,知道我喜欢物理。”
江逾白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了一下,疼得说不出话。他看着沈亦舟眼里的温柔,那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突然明白,他们早就不是彼此世界里的人了。
“那……祝你幸福。”江逾白转身,不想让沈亦舟看到他泛红的眼眶,“我还有事,先走了。”
沈亦舟看着他的背影,想说什么,却又把话咽了回去。他手里攥着一个盒子,里面是他给江逾白准备的礼物——一枚新的蜻蜓吊坠,比以前那个更精致,可他最终还是没能送出去。他知道,有些东西,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江逾白走出清华校门时,北京的秋天已经很冷了。风吹在脸上,像刀子一样割着,他摸了摸口袋里那枚旧的蜻蜓吊坠,突然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他想起2018年的夏天,梧桐巷的蝉鸣,老槐树下的少年,还有那幅没送出去的画,原来,有些相遇,注定只能留在夏天。
6.
夏末的风,没吹过深秋
几年后,江逾白成了小有名气的青年画家,他的画作里,经常出现梧桐巷、老槐树和蜻蜓,却再也没有出现过那个少年的脸。他在上海买了一套房子,阳台改成了画室,窗外是黄浦江的夜景,和当年他画给沈亦舟的那幅画,一模一样。
沈亦舟则出国深造,后来留在了国外做科研,偶尔会在学术期刊上看到他的名字。他和女朋友结婚那天,在朋友圈发了一张照片,两人穿着礼服,站在教堂里,笑得很幸福,他脖子上的原子模型吊坠,闪着温柔的光。
江逾白看到照片时,正在画室里画一幅新的作品,画的是深秋的梧桐巷,树叶落了一地,老槐树下空荡荡的,只有一只蜻蜓,停在长椅上。他看着照片里的沈亦舟,笑着点了个赞,然后继续画画,笔尖划过画布,留下一道长长的痕迹,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
有一次,江逾白回故乡办画展,特意回了一趟梧桐巷。老槐树还在,只是更粗了,蝉鸣依旧聒噪,却再也听不到当年那两个少年的笑声。他坐在长椅上,从口袋里拿出那枚蜻蜓吊坠,阳光透过树叶,洒在吊坠上,闪着微弱的光。
他想起沈亦舟曾经说过,想研究宇宙,想知道星星为什么会发光。现在,他或许已经找到了答案,而自己,也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光,只是他们的光,再也不会交叠在一起了。
画展结束那天,江逾白收到一封邮件,发件人是沈亦舟。邮件里只有一张照片,是当年他送给沈亦舟的那幅画,画纸上的墨迹已经有些褪色,却被保存得很好。照片下面,只有一句话:“夏末的风很好,只是没吹过深秋。”
江逾白看着邮件,久久没有说话。他走到阳台,看着远处的夕阳,把那枚蜻蜓吊坠挂在画架上,旁边是他刚画完的作品——画的是2018年的夏天,梧桐巷的蝉鸣里,两个少年坐在老槐树下,一个在画画,一个在看蜻蜓,阳光正好,风很温柔,仿佛永远停留在了那个夏天。
原来,有些遗憾,注定要留在时光里;有些离别,是为了让彼此,在各自的世界里,更好地长大。夏末的风,终究没能吹过深秋,就像他们的青春,只能留在回忆里,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