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环伺之徒 > 第10章
书店的风铃在午后的阳光里轻轻摇晃,周深推门进来时,身上带着股松节油的味道——是建筑模型常用的那种。他今天穿了件浅灰色风衣,袖口沾着点银灰色粉末,陆沉的目光扫过那粉末,与废弃工厂锁芯里的黄铜屑几乎一致。
“来找本《现代建筑史》。”周深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书架上的旧书。他的目光掠过柜台,突然顿在那张废厂照片上,指尖下意识地捏住了风衣纽扣,“这地方……有点眼熟。”
陆沉将照片往他面前推了推,照片里的红砖厂房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城郊的废弃厂,周哥去过?”他注意到周深的喉结动了动,左手悄悄按在口袋上,那里鼓鼓囊囊的,像是揣着个硬壳本子。
“十年前去过一次。”周深的视线避开照片里的红漆箭头,落在窗台上的多肉植物上,“陪个做建材生意的客户,说是考察场地。”他笑了笑,眼角的细纹里藏着些说不清的情绪,“地方太偏,后来没谈成。”
“哪个客户?说不定我认识。”陆沉拿起桌上的钢笔,笔帽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节奏与张磊敲柜台的频率惊人地相似。周深的脸色果然白了,像被阳光晒褪了色的纸,指尖的风衣纽扣被捏得变了形。
“记不清了。”他猛地转身去书架找书,动作太急,带倒了旁边的《建筑法规》,书页哗啦啦散开,夹在里面的半张纸条飘落在地。陆沉捡起来时,瞥见上面写着“3月17日,1801”,字迹是周深的,那个“1”字的竖钩带着独特的回锋。
周深的手机突然在口袋里震动,他慌忙掏出来看,屏幕却是黑的——根本没有来电。“抱歉,接个电话。”他的声音发紧,几乎是跑着冲出书店,风衣的下摆扫过门槛,带起一阵风,吹得废厂照片边角微微颤动。
陆沉追到门口时,只看到周深的白色轿车拐进巷口,车后座的窗没关严,露出半截铁链,末端的徽章在阳光下闪了一下——正是红星机械厂的厂徽,与张磊裤袋里的那枚一模一样。
他捡起周深碰掉的《建筑法规》,发现扉页上有个模糊的指印,沾着点深绿色的苔藓,与蔷薇钥匙上的残留物成分一致。书页间还夹着张打印的地图,标注的路线从云顶华庭18楼,一直通向废弃工厂的3号仓库,沿途用红笔圈了三个点,其中一个就是墓园。
“周深在帮张磊转移东西。”陆沉将地图折好放进内兜,突然想起十年前的事——姐姐坠楼那天,周深是第一个“发现”现场的人,也是他打电话报的警,说辞与警方后来的结案报告几乎一字不差。
书店的老座钟敲响了三点,钟摆的影子在地上投下摇晃的弧,像个不断循环的问号。陆沉摸出那把蔷薇钥匙,红绳上的“梅”字牌在阳光下泛着光,他突然想起云顶华庭1801的女主人姓刘,而墓碑上的刘梅,会不会就是那个“建材客户”?
傍晚整理书架时,陆沉在《建筑材料学》的书脊里,找到个被夹扁的信封。里面是张十年前的收据,付款方是周深,收款方是红星机械厂,事由写着“3号仓库清理费”,金额恰好是三十万——与张磊账户里那笔匿名转账的数字分毫不差。
收据背面有行铅笔字,是陆薇的笔迹:“周深在撒谎,他不是实习生,是监工。”字迹被泪水洇过,模糊的痕迹里,能辨认出“账本”“刘梅”“灭口”几个字。
巷口的路灯亮起来时,陆沉看见周深的车又停在了对面,这次他没下车,只是坐在驾驶座上,左手始终按着口袋,像在保护什么重要的东西。车窗的反光里,隐约能看到他在看一张照片,照片上的人似乎是陆薇和刘梅,背景正是那座带烟囱的红砖厂房。
陆沉突然明白,周深的异常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恐惧。他害怕的不是陆沉追问客户姓名,而是害怕十年前那个下午,在3号仓库里发生的事被揭开——刘梅的死,陆薇的坠楼,张磊的贪婪,还有他自己扮演的角色,都藏在那笔三十万的“清理费”里。
座钟的指针慢慢走向三点十七分,陆沉将收据放进证物袋,与素描、钥匙、地图放在一起。这些零碎的线索,像一块块拼图,正在慢慢拼出一个可怕的轮廓:十年前的3月17日,3号仓库里一定发生了什么,足以让他们用两条人命、一笔巨款来掩盖。
而周深口袋里的那个硬壳本子,说不定就是解开一切的最后一块拼图。陆沉握紧钢笔,指腹在笔帽上摩挲——明天,他要去周深的工作室看看,不是以书友的身份,而是以一个追查真相的弟弟的身份,问问他十年前那个下午,到底在3号仓库里,看到了什么,又做了什么。
窗外的风掀起窗帘,带着夜色的凉意。陆沉看着对面车里周深的影子,突然觉得那张熟悉的脸,在夜色里变得陌生而模糊,像被十年的时光和谎言,层层包裹的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