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宽大的玻璃窗,斜斜地洒在高二(三)班的教室里,空气中浮动着细小的尘埃。数学老师在讲台上唾沫横飞地讲解着三角函数,声音抑扬顿挫,但对林薇来说,这一切都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模糊的毛玻璃。
她根本没在听。笔尖在昂贵的皮质笔记本上飞快地划动,发出的沙沙声淹没在老师的讲解和同学的翻书声中。但那不是在记笔记,纵横交错的线条勾勒出的,是一个扭曲而愤怒的框架——一份针对李丽莎的复仇计划。每一笔都带着力度,几乎要戳破纸背。耳边似乎还在嗡嗡回响着课间时李丽莎那尖利刺耳、充满恶意的大笑和那句当着半个班的面吼出来的“死肥猪!”。这三个字像三根烧红的铁钉,狠狠楔进了她的自尊心。她低着头,胖乎乎的手指紧紧攥着笔,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但脸上却异常平静,只有微微颤抖的笔尖泄露了内心翻腾的火山。
她的目光看似无意地扫过前排李丽莎的那几个小跟班。王蕊,张倩,刘雯雯。她们穿着和大家一样的普通蓝白校服,洗得甚至有些发旧,用的文具是文具店里随处可见的晨光系列,笔袋边缘已经有些开线。她们簇拥着李丽莎,像众星捧月,但林薇太熟悉那种眼神了——那不仅仅是巴结,更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嫉妒,以及拼命想要掩饰的自卑。那是渴望被这个用着最新款iPhone、穿着限量版球鞋、父亲是本地知名企业家的女孩认可的神情,渴望通过她触摸到那个看似光鲜亮丽的更高阶层。林薇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这种心理,她洞若观火。
“叮铃铃——”
下课铃像是解放的号角,瞬间打破了教室里的沉闷。李丽莎像只骄傲的孔雀,猛地站起身,课本随手塞进同桌怀里,经过林薇座位时,又狠狠剜了她一眼,鼻腔里发出一声轻蔑的“哼”,然后带着她那几个小跟班,趾高气扬、有说有笑地走出了教室门,仿佛巡视自己领地的女王。
林薇却不紧不慢。她慢条斯理地将那本写满“计划”的笔记本合上,收入抽屉深处,然后才开始收拾桌面上的文具。同学们渐渐走光,教室空旷起来。她看似费力地从座位里拖出那个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巨大书包,然后,动作略显刻意地,从侧袋里掏出一个崭新的、带着经典菱格纹和双C标志的香奈儿卡包。
“不小心”地,卡包的扣带没拿稳,“啪”地一声掉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散落出来——几张银行卡,一张健身卡,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厚厚一沓簇新的、红得晃眼的百元大钞,用银行封条扎着,看起来足足有一两万。
果然,已经走到门口的王蕊、张倩下意识回头,目光瞬间就被地上那抹鲜红牢牢吸住了。她们的脚步钉在原地,眼睛瞪得溜圆,脸上写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对她们来说,这可能是一整个学期甚至更久的生活费。
林薇慢悠悠地弯腰,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将钱和卡捡起来,重新塞回卡包,仿佛那只是几叠废纸。她抬起头,对上那几双几乎要掉出来的眼睛,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懒洋洋地勾了勾手指。
“过来,”她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有事问你们。”
女孩子们面面相觑,眼神里充满了犹豫和挣扎。一边是刚刚离开的“丽莎姐”,一边是眼前这位深不可测、似乎随手就能撒出巨款的“肥婆”。最终,对金钱最直白的渴望压倒了脆弱的忠诚。她们磨磨蹭蹭地、几乎是挪了回来,站在林薇桌前,像等待审判的囚徒。
“李丽莎平时对你们怎么样?”林薇直接问道,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那个闪亮的卡包,指尖划过冰冷的金属LOGO。
“还…还好啊。丽莎姐她…对我们挺不错的。”王蕊小声说,声音发虚,眼睛却像被磁石吸住一样,死死盯着林薇手中上下抛动的卡包,随着它的起伏而心跳加速。
林薇嗤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看穿一切的嘲讽。她停下动作,纤细(尽管身体肥胖,但手指却意外地匀称白皙)的手指熟练地抽出一小叠钞票,看也没看,大约是三四张,“啪”地一声轻响,拍在光洁的桌面上。崭新的纸币散发着特有的油墨气息。
“现在,说实话。”她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像一把冰冷的刀子,抵在了她们的良心和欲望之间。
女孩们不约而同地咽了咽口水。那几张红色钞票在阳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芒。沉默了几秒,胆子稍大点的张倩抢先开口了,语速快得像是在抢功:“其实…她就把我们当小跟班使唤!买水、跑腿、抄作业都是我们干!还经常暗示我们请客,去那种死贵的奶茶店,每次都是我们AA,她从来不出钱!”
“对!还动不动就发脾气,把我们当出气筒!”刘雯雯赶紧补充,眼睛贪婪地盯着桌上的钱。
林薇满意地笑了笑,又抽出几张钞票,加码在那一小叠上,厚度变得相当可观。“帮我个小忙。”她身体前倾,压低了声音,形成一种诡异的亲密感,“下节课间,想办法,请你们的丽莎姐到女厕所最里面那个隔间‘聊聊天’。”她晃了晃最新款的折叠屏手机,屏幕在光下反射出冷冽的光泽,“这些是定金。事成之后,”她顿了顿,清晰地吐出每个字,“每人,再加一个最新款的水果手机。”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或者说,在足以改变她们生活水准的巨大诱惑面前,那点可怜的姐妹情谊瞬间灰飞烟灭。几个女孩的眼睛像通了电的灯泡,唰地亮了,忙不迭地点头,恨不得现在就立刻把李丽莎绑过去。
第二节课间。女厕所最里面的隔间门前。
李丽莎是被王蕊和张倩半推半哄骗来的,嘴里还不耐烦地抱怨着:“到底什么惊喜啊神神秘秘的,非要来这鬼地方…”
隔间门一开,她看到好整以暇地靠在洗手台边、双手抱胸的林薇,以及她身后那几个眼神闪烁、明显心虚却又带着兴奋的“叛徒”时,脸上得意的笑容瞬间僵住,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变得惨白。
“你…你们想干什么?”她的声音尖厉起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下意识地想后退,却被身后的刘雯雯挡住了去路。
“不干什么,”林薇笑了,那笑容冰冷,眼底没有一丝温度。她弯腰,从脚边那个巨大昂贵的爱马仕铂金包里,像变魔术一样,慢条斯理地掏出一堆东西——瓶身精致的La
Mer经典面霜、闪耀着金属光泽的YSL小金条口红、一把寒光闪闪的修眉剪刀,甚至还有一瓶…IPSA的脱毛膏?它们被逐一摆在洗手台上,像一场奢侈又怪诞的展览。
“看丽莎姐最近气色不太好,”林薇拿起那管YSL口红,咔哒一声旋出鲜红的膏体,“给你做个免费的,全方位深度美容护理。”
接下来的十分钟,成了李丽莎此生难忘的噩梦。她被王蕊和张倩死死按在冰冷的瓷砖墙上,徒劳地挣扎尖叫。林薇亲自上手,动作带着一种残忍的优雅。她用那支昂贵的YSL口红,像艺术家涂鸦一样,在李丽莎姣好的脸蛋上画下一个又一个歪歪扭扭的王八;拿起剪刀,咔嚓几声,利落地剪掉她精心保养、烫着时尚波浪的一大缕长发;最后,拧开那瓶IPSA脱毛膏,用面膜棒挖出厚厚一坨乳白色的膏体,毫不客气地、仔细地糊在了李丽莎修剪得精致漂亮的眉毛上,冰凉黏腻的触感让她发出惊恐的呜咽。
“放开我!你们这些疯子!神经病!死肥猪!我爸不会放过你们的!我要告诉老师!!”李丽莎歇斯底里地尖叫哭骂,眼泪冲花了脸上的口红印,混合着脱毛膏,变得一片狼藉,看起来滑稽又悲惨。
林薇凑近,用干净的手背轻轻拍了拍她沾满膏体的脸颊,动作甚至称得上轻柔,但语气却冰冷刺骨,带着不容置疑的威胁:“给我听好了,李丽莎。以后见了我,记得绕道走。还有,”她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再让我从你嘴里听见那三个字,下次用的就不是脱毛膏了。”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地,清晰地吐出最后四个字:
“是、硫、酸。”
“我、说、到、做、到。”
上课预备铃像是掐准时间般骤然响起,打破了厕所里诡异的气氛。
林薇不再多看那个崩溃痛哭、脸上惨不忍睹、几乎晕厥的李丽莎一眼。她潇洒地走到空着的水龙头前,仔仔细细、慢条斯理地洗干净每一根手指,仿佛刚才只是进行了一场寻常的护肤。然后用纸巾擦干,将用过的纸巾揉成一团,精准地扔进垃圾桶。
她拎起她的爱马仕包,背好,像个刚刚结束一场无关紧要会谈的女王,扬长而去。身后,只留下隔间里绝望的啜泣和空气中弥漫的、昂贵化妆品与脱毛膏混合的怪异香气。
那几个跟班手忙脚乱地抓起桌上事先放好的钞票,彼此对视一眼,脸上交织着后怕、心虚,但更多的是一种参与了某种巨大秘密的扭曲兴奋感,也慌慌张张地溜出了厕所,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上课铃正式响起,覆盖了一切。女厕所最里面的隔间,门微微晃动着,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