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药晒了好几天,已经干得差不多了。李萍用旧报纸仔细包好,揣进一个洗得发白的布包里。她打听过了,镇上卫生院规模小,不一定收零散草药,得去县里或者更远的市里碰碰运气。
天没亮她就偷偷溜出了门,没惊动周家那两位“祖宗”。一路紧赶慢赶,走到镇上,又挤上了那趟咣当咣当、气味混杂的绿皮火车。
车厢里人挤人,汗味、烟味、鸡笼鸭屎味混在一起,熏得人头晕。李萍护着她的布包,缩在车厢连接处的角落,胖大的身躯几乎占满了那点狭小空间,引来不少抱怨的白眼。
她正盘算着这些草药能换多少钱,够不够买点像样的粮食甚至…一块肥皂,车厢那头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和严厉的呵斥。
“站住!例行检查!都拿出证件!”
几个穿着制服、表情严肃的乘警正挨个查票和证件,气氛瞬间紧张起来。李萍心里咯噔一下,她哪有这个年代的证件?原主恐怕连户口本在哪都不知道!
眼看乘警越来越近,她急得冷汗直冒,下意识地把肥胖的身体往角落里又缩了缩,恨不得变成一团空气。
“你的证件!”一个乘警停在她面前,目光锐利。
“我…我…”李萍头皮发麻,舌头打结,手忙脚乱地在身上瞎摸,自然什么也摸不出来。
乘警眉头皱起,眼神变得怀疑:“没证件?叫什么名字?从哪来到哪去?”
周围的目光都聚焦过来,带着审视和看热闹的意味。李萍感觉自己像被架在火上烤,完了,这要是被当成盲流抓起来…
“她跟我一起的。”
一个低沉、冷静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
李萍猛地回头,只见周正泽不知何时出现在连接处另一头。他穿着一身挺括的军装(不是昨天那套旧的),风纪扣扣得一丝不苟,身姿笔挺,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那股子军人特有的凛然正气瞬间镇住了场面。
他几步走过来,挡在李萍身前,向乘警出示了自己的军官证,语气平稳:“同志,这是我爱人,李萍。证件出来得急,忘带了。我们去市里探亲。”
乘警仔细查验了他的军官证,脸上的严肃立刻化为敬意和一丝歉意:“原来是周连长家属,误会误会。”他敬了个礼,没再多问,转身继续检查其他人。
危机解除。
李萍看着周正泽宽阔挺拔的背影,心脏还在砰砰狂跳,一半是吓的,一半是…莫名的情绪。他怎么会在这里?
周正泽转过身,目光落在她惊魂未定的胖脸上,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你怎么在这?”
“我…我去市里有点事…”李萍下意识地把怀里的布包抱得更紧,里面可是她翻身的希望,“你呢?你不是说回部队…”
“任务。”周正泽言简意赅,显然不想多说。
就在这时,一个温柔又带着点惊喜的女声插了进来:“正泽哥?你怎么在这儿?这位是…?”
李萍抬头,心里顿时“哦豁”一声。
只见沈梅梅穿着一身合体的女士军装(好像是军医制服?),拎着个医疗箱,从旁边车厢走了过来。她看到周正泽时眼睛一亮,笑容温婉,目光转到李萍身上时,那笑容顿了顿,带上恰到好处的惊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梅梅同志。”周正泽对她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态度公事公办,“这位是我爱人,李萍。”他又转向李萍,介绍道,“沈梅梅同志,军医,这次任务配合我们。”
“李萍同志,你好。”沈梅梅伸出手,笑容无懈可击,语气温柔,“早就听正泽哥和小敏提起过你,今天总算见到了。你这是…要去市里?”
李萍看着她伸出来的白皙纤手,再看看自己胖乎乎、还沾着点泥土的手,没握上去,只扯出个假笑:“是啊,去逛逛。沈军医这是出任务?真辛苦。”她特意把“军医”和“任务”咬得重了些。
沈梅梅自然地收回手,仿佛毫不在意,眼神却快速扫过李萍怀里那个鼓囊囊、看起来寒酸无比的布包,笑意更深了些:“为人民服务嘛。对了,正泽哥,关于之前那个伤员的用药方案,我还有点细节想跟你再确认一下,现在方便吗?”
她说着,就很自然地侧身,似乎想和周正泽到旁边去谈工作,无形中将李萍排除在外。
李萍心里翻了个白眼。绿茶技能又发动了是吧?当着“家属”的面就要单独聊?
她立刻往前挪了一步,胖胖的身体刚好卡在两人中间,脸上堆起更“灿烂”的笑,声音响亮:“哎呀,工作要紧!正泽,你们就在这儿聊呗!我也听听,学习学习!说不定还能帮上忙呢?我虽然不懂用药,但我力气大啊,帮忙抬个担架啥的没问题!”她说着还拍了拍自己结实的胳膊。
周正泽:“…”
沈梅梅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
周围几个乘客好奇地看过来。
周正泽看了一眼李萍那“热心过度”的胖脸,又瞥了一眼笑容勉强的沈梅梅,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波动。他沉声道:“任务细节,保密。回去再说。”
一句话,既拒绝了沈梅梅“单独聊”的提议,也堵住了李萍“凑热闹”的嘴。
沈梅梅抿了抿唇,勉强维持着笑容:“好的,正泽哥。”
李萍心里哼了一声,算你识相。
火车咣当咣当地继续前行。
小小的连接处,气氛却比车厢里混杂的空气还要微妙复杂。周正泽身姿笔挺地站着,目视前方,仿佛一座沉默的冰山。沈梅梅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时不时用温柔的目光瞟向周正泽,欲言又止。李萍则抱着她的草药包,靠着车厢壁,一会儿看看窗外的风景,一会儿瞅瞅这两人,内心吐槽弹幕刷得飞起。
这趟卖药之旅,看来不会太平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