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碗照得见人影的粥到底没在胃里停留多久——主要是量太少,都不够胃酸打个招呼的。
李萍,或者说,顶着肥桃壳子的打工人李萍,摸着咕咕作响的肚子,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破地方她是一分钟也待不下去了!什么军婚,什么肥婆逆袭,统统见鬼去!她要回现代!立刻!马上!
怎么回?根据她阅遍网文(主要是在加班摸鱼时)的经验,穿越标配两大法:要么再死一次,要么找到关键信物。
信物?她摸遍全身,只有油腻的衣角和几块舍不得吃的喜糖。PASS。
那就只剩一条路了——死回去!
这个念头一出,竟然带着点破罐破摔的兴奋。反正这躯体也不是她的,说不定眼睛一闭一睁,她就回到她的电脑前,对着没画完的CAD图继续骂甲方呢!
说干就干!趁着院子里酒过三巡,闹哄哄没人注意她这个“摆设新娘”,李萍猫着腰(虽然猫不了多低),溜达到了院子后头的柴火垛旁边。
选个什么死法?上吊?看看旁边那细溜溜的树枝,再掂量掂量自己这分量,她很怀疑是树枝先断还是她脖子先断。跳河?最近的小河沟在二里地外,走过去估计能先饿晕。撞墙?就眼前这土坯墙…
算了,聊胜于无!
她后退几步,深吸一口气,给自己打气:“加油打工人!死了就能打卡下班了!奥利给!”
然后,她埋头,冲锋!
肥硕的身躯像一颗出膛的…肉弹,带着视死如归的气势,轰隆隆地冲向那面土墙。
预想中的剧痛和黑暗并没有来临。
反而撞进了一个坚硬却温热的“墙”里?撞得她鼻梁发酸,脑瓜子嗡嗡的。
一只有力的手铁钳般攥住了她的胳膊,稳住了她差点栽倒的身形。头顶传来压抑着怒火的冰冷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又在搞什么鬼?!”
李萍晕头转向地抬头,对上周正泽那张阎王脸。他不知何时出现的,军装一丝不苟,眼神却像要活剥了她。
“我…”李萍一时语塞,总不能说“长官你好,我在尝试回档重来”吧?她眨巴眨巴眼,灵机一动,扯出一个无比真诚(自认为)的笑脸,指着那面墙:“啊,我看这墙好像有点歪了,我帮你们试试它结不结实!嗯,质量还行,咱解放军盖的房子就是牢靠!”
周正泽:“…”
他额角的青筋似乎蹦了一下,看她的眼神像看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他甩开她的胳膊,力道大得让她踉跄了一下。
“李萍,”他的声音冷得能冻住空气,“我不管你到底想干什么。安分点,别再给我,给周家丢人现眼。”
看着他转身就要走的背影,李萍那点来自现代的、不服输的杠精精神噌地冒出来了。死没死成,还挨顿训?亏大了!
“喂!”她冲着他背影喊了一句,语气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调侃,“周连长,商量个事儿呗?你这身手不错,下次我要再‘测试工程质量’,麻烦你躲远点,不然我怕我这体型,一不小心把你撞坏了,国家损失一位栋梁,多不划算。”
周正泽脚步一顿,背影僵硬得像块石头,最终还是没有回头,大步离开了。
李萍撇撇嘴,揉着被撞疼的鼻子和被他攥疼的胳膊。得,死回去计划A,失败。
那就只能启动计划B了——既然暂时死不了,那就先活着,并且要活得让所有不爽她的人,更加不爽!
她整理了一下那件快绷裂的红褂子,昂起头,挺起波澜壮阔的胸脯,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重新杀回了婚礼现场。
院子里正是酒酣耳热最闹腾的时候。王婶那几个长舌妇又凑在了一起,对着她空出来的位置指指点点,笑得花枝乱颤。周惠敏正拉着沈梅梅的手,低声安慰,时不时朝她这边投来厌恶的一瞥。
李萍径直走过去,目标明确——刚才王婶分粥的那个大锅。锅里还剩小半锅稠粥。
王婶一看她过来,立刻叉腰准备开嘲:“哟,新娘子没吃饱啊?那清粥小菜不合您胃口…”
话没说完,李萍已经抄起了锅边的大铁勺,毫不客气地伸进锅里,舀了满满一大勺厚实实的糙米粥,扣进旁边一个空海碗里,堆尖一碗!
动作行云流水,气势如虹。
王婶愣住了。
全桌的人都愣住了。
李萍端着那碗冒尖的粥,环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王婶那张僵住的脸上,笑眯眯地,声音清脆响亮:“婶子说的哪儿话,咱自家办的喜酒,还能饿着自家人?刚才那碗是汤,这碗才是饭!您忙活半天辛苦了,来,您也吃,别客气!”
她说着,把那只堆得冒尖的海碗硬塞到王婶手里,差点没把王婶的手压断。
然后,她又给自己盛了
equally
冒尖的一碗,直接就在主桌周正泽旁边空着的位置(原本大概是留给某个长辈的)一屁股坐下了!
整个院子安静了一瞬。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肥硕的新娘子,穿着紧绷的红衣,坐在主位,捧着个比她脸还大的碗,开始豪迈地…喝粥?
吸溜——声音还挺响。
周正泽握着酒杯的手顿住了,侧头看她,眼神复杂得像一团乱麻。
周母气得手抖。
沈梅梅的表情像是生吞了一只苍蝇。
李萍才不管他们。她咽下一口粥,抬头,对着全院子惊掉下巴的宾客,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原主牙齿倒是不错),声音洪亮:
“大家吃好喝好啊!别光看我!我婆婆家这粥熬得真不错,火候到位!就是下次水可以少放点,更顶饱!”
“噗——”不知是谁先没憋住笑出了声。
紧接着,是更多压抑不住的窃笑和议论。
王婶捧着那碗沉甸甸的粥,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扔也不是,吃也不是,彻底傻眼了。
李萍风卷残云般干掉了那一大海碗粥,满足地拍了拍肚子(声音沉闷),打了个响亮的饱嗝。
“嗝——舒坦!”
她站起身,环视全场,最后目光落在脸色铁青的周家人和表情管理彻底失败的沈梅梅身上,笑容越发灿烂。
“各位慢用,我先进去歇会儿。毕竟——”她拉长声音,意有所指地瞟了周正泽一眼,“晚上可能还得加班呢。”
说完,也不管这话扔下了多大一颗炸雷,扭着她那水桶腰,心满意足、一战成名地,回新房去了。
留下满院子死寂,和无数张碎裂的三观。
周正泽手里的酒杯,“咔”一声,裂了一道细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