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光未亮,山门处已有数道身影等候。
李蝎依旧是那副倨傲模样,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迫不及待的亢奋。赵铁山则沉稳许多,检查着昨日领取的预警阵盘和驱邪符。另外三名炼气五层的弟子——身材瘦高的张河,面相憨厚的刘莽,以及唯一的女弟子,神情有些怯懦的孙芸——都显得有些紧张,不时四下张望。
楚风最后一个到达,依旧是那身旧袍,气息内敛,沉默地站在队伍末尾。
李蝎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也没多说,见人已到齐,便一挥手臂:“出发!”
七人小队下了山,祭起宗门配发的代步纸鹤,朝着西北方向的百蛮山疾驰而去。
纸鹤速度不快,飞行了约莫两个时辰,周遭的景象逐渐荒凉。葱郁的山林被灰黑色的嶙峋怪石取代,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淡淡的硫磺味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腐朽气息。温度也似乎下降了不少,带着一股渗入骨髓的阴冷。
“都打起精神!快到地界了!”李蝎大声提醒,声音在空旷的山谷中显得有些突兀。
又飞行了一炷香时间,前方出现一道巨大的裂缝峡谷,如同大地被巨斧劈开。峡谷入口处立着一块残破的石碑,上面模糊刻着“阴风峡”三个字,字迹被风雨侵蚀得几乎难以辨认。
阵阵阴风从峡谷深处呼啸而出,带着呜咽之声,吹得人衣袍猎猎作响,皮肤泛起鸡皮疙瘩。
“就是这里了!矿坑在三号区和四号区就在这峡谷深处!”李蝎操控纸鹤降落,率先跳下地,脸上非但没有惧色,反而更加兴奋。
赵铁山眉头紧锁,落地后立刻将那预警阵盘取出,注入灵力。阵盘上几道符文亮起,形成一个微弱的光罩,将众人笼罩在内。
“预警范围只有三十丈,大家不要离太远。”赵铁山沉声道。
张河、刘莽、孙芸三人立刻紧张地靠拢在一起,各自握紧了手中的兵器——都是些普通的精钢长剑或长刀。
楚风默默站在光罩边缘,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峡谷两侧陡峭、布满阴影的岩壁。他的神魂感知放到最大,能清晰地察觉到,这里的灵气异常混乱、污浊,其中夹杂着丝丝缕缕令人极其不舒服的阴寒能量。
“走!进去!”李蝎一马当先,手中扣着一张驱邪符,大步向峡谷内走去。
峡谷内光线昏暗,怪石嶙峋,地上散落着兽骨和破碎的矿石。风声在这里变得更加诡异,时而如泣如诉,时而如同尖锐的嘶嚎。
走了约莫一里路,一切平静,只是那阴冷的气息愈发浓重。
“好像…也没什么嘛…”刘莽小声嘀咕了一句,似乎松了口气。
然而他话音未落——
呜嗷——!
一声非人非兽、充满了怨毒和饥饿的尖啸,陡然从左侧一片浓郁的阴影中炸响!
紧接着,一道灰白色的、半透明的虚影,如同鬼魅般猛地扑出,直取队伍中修为最弱、心神也最不稳定的孙芸!
那虚影没有具体五官,只有一个人形的轮廓,周身散发着令人牙酸的寒意和强烈的负面情绪!
“小心!是阴魂!”赵铁山大吼一声,反应极快,手中长剑骤然出鞘,带着一股浑厚的土黄色灵力,猛地斩向那虚影!
嗤!
剑光掠过,那阴魂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叫,被斩中的部位如同青烟般消散少许,但它的扑势并未完全停止,扭曲着继续抓向孙芸!
孙芸吓得脸色惨白,尖叫一声,几乎忘了抵抗。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站在她附近的楚风动了。
他没有动用任何法器,只是并指如刀,炼气五层的灵力瞬间凝聚于指尖,带着一股经过《青云基础炼气诀》熟练运转后略显精纯的气息,快如闪电般点向那阴魂的头部!
噗!
他的手指仿佛戳入了一块冰冷的浓雾,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手臂蔓延而上,同时,那阴魂发出一声更加凄厉的惨嚎,整个形体都剧烈波动起来,显然这一击比赵铁山的剑斩伤害更大!
楚风心中微动——他的灵力,似乎对这些阴寒能量有着额外的克制?是因为功法熟练度提升,灵力更精纯?还是…
那阴魂受此重创,凶性大发,舍弃了孙芸,扭曲着朝楚风扑来,张开那模糊不清的大口,一股吸摄魂魄的阴冷力量笼罩向楚风!
“孽障!还敢逞凶!”李蝎此时也反应过来,怒喝一声,手中驱邪符猛地打出!
黄色的符箓在空中无火自燃,化作一团炽烈的阳火,精准地轰击在阴魂身上!
嗤嗤嗤——!
如同冷水滴入热油,阳火与阴魂躯体剧烈反应,发出刺耳的声响。那阴魂发出最后一声绝望的哀嚎,整个形体在阳火中迅速扭曲、消散,最终化为一缕青烟,只留下一颗米粒大小、散发着微弱灰光的晶体掉落在地。
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从阴魂突袭到被消灭,不过两三息功夫。
峡谷内恢复了死寂,只有众人粗重的喘息声和心脏狂跳的声音。
孙芸瘫坐在地,涕泪横流,显然吓得不轻。张河和刘莽也是脸色发白,握兵器的手还在微微颤抖。
赵铁山收剑回鞘,看了楚风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惊异和赞赏:“楚师弟,好快的反应,好精纯的灵力。”
刚才楚风那一指的速度和效果,绝不像一个普通炼气五层弟子能发出的。
李蝎冷哼一声,上前一步,用脚尖将那枚灰色晶体拨弄过来,捡起仔细看了看,脸上露出满意之色:“哼,区区低阶阴魂,不堪一击!这‘魂晶’虽然品质低劣,但也值几块灵石。”
他将魂晶收入囊中,这才斜睨了楚风一眼:“你小子的灵力倒是有点门道,看来也不全是废物。”
楚风没有理会他的褒贬,只是默默收回手指,感受着指尖残留的冰冷触感和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吸力——来自他丹田的马桶漩涡。
就在刚才,他的指尖触碰到阴魂的瞬间,丹田漩涡似乎极其短暂地悸动了一下,产生了一股微弱的吸力,仿佛想要将那阴寒能量吞噬进去!
这个发现让他心头一震。
他的丹田…果然对这些东西有反应!
“都别愣着了!”李蝎收起魂晶,大声道,“这才刚开始!都给我机灵点,预警阵盘不是万能的,这些鬼东西擅长从阴影里钻出来!孙芸,你要是怕了就现在滚回去,别拖累我们!”
孙芸被他一喝,吓得止住哭泣,慌忙爬起来,低着头不敢说话。
队伍继续小心翼翼地向峡谷深处推进。
越往里走,光线越发暗淡,阴风越发刺骨,两侧岩壁上的阴影仿佛活物般蠕动。预警阵盘的光罩不时闪烁一下,显示有阴性能量靠近。
很快,他们又遭遇了几次袭击。有时是一只阴魂,有时是两三只同时扑出。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众人配合稍稍默契了些。赵铁山主攻防御,李蝎伺机使用驱邪符或一种带着腥臭味的绿色毒雾(似乎对阴魂也有腐蚀效果),张河刘莽在一旁策应,楚风则凭借敏锐的感知和精纯灵力,往往能最先发现危险并做出有效反击。
孙芸也勉强鼓起勇气,在一旁用一张小弩进行骚扰。
楚风在战斗中,不断尝试着引导丹田那微弱的吸力。他发现,只有当他的攻击切实接触到阴魂本体,或者阴魂被消灭后那逸散的阴寒能量未彻底消散前,丹田才会产生反应,但吸力非常微弱,几乎难以汲取到什么。
“看来,要么是这些低阶阴魂能量太散,要么是我的丹田或者《无名》残诀还未真正入门,吞噬之力太弱…”楚风心中暗忖。
又前行了数里,峡谷前方出现了一个岔路口,根据地图显示,向左是通往三号区域,向右则是四号区域。
“分开行动!效率太慢了!”李蝎忽然停下脚步,不容置疑地说道,“赵铁山,你带两个人走左边。我带两个人走右边。楚风,你跟我走!”
众人一愣。赵铁山皱眉道:“李师弟,此地凶险,分开行动是否太冒险了?宗门要求我们集体行动。”
“怕什么!”李蝎不耐烦地挥手,“都是些低阶阴魂,分开扫荡更快!早点完成任务早点回去领赏!怎么,你赵铁山怕了?”
赵铁山脸色一沉:“我不是怕,是为了大家安全考虑。”
“少废话!我是队长,我说了算!”李蝎态度强硬,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楚风和张河身上,“张河,你也跟我。孙芸,刘莽,你们跟赵铁山。”
张河脸色一白,显然不太愿意跟李蝎这个疯子一队,但不敢反驳。
楚风目光微闪,没有说话。他感觉到李蝎点名要他,绝非偶然。
赵铁山见李蝎执意如此,叹了口气,也不再坚持:“好吧,既然如此,我们每隔一个时辰在此汇合一次,若有危险,立刻发射信号符箓!”
“知道了知道了,啰嗦!”李蝎不耐烦地摆摆手,带着楚风和张河,径直朝着右侧的岔路走去。
右侧的岔路更加狭窄阴暗,地上的骸骨也更多,空气中弥漫的腐朽气息几乎令人作呕。
李蝎走在最前面,速度很快,似乎目的明确。张河紧张地跟在后面,不时回头看看,生怕被落下。
楚风落在最后,神魂感知全力放开,警惕着四周。他总觉得,李蝎选择这条路,并有意识地加快速度,像是在寻找什么特定的东西。
果然,前行了约莫半个时辰,在一处岩壁塌陷形成的凹陷地带,李蝎猛地停下了脚步,脸上露出了极度兴奋和贪婪的笑容。
只见在那凹陷处的阴影里,生长着几株奇特的植物。植株通体漆黑,叶片如同鬼手般扭曲,顶端结着几颗龙眼大小、散发着幽幽紫黑色光芒的果实,果实周围缭绕着浓郁的阴煞之气,甚至形成了淡淡的黑色雾霭。
而在那植株下方的泥土中,赫然半掩着几具残缺的人类白骨!看服饰,似乎是之前失踪的青云宗弟子!
“阴煞果!哈哈!果然有!”李蝎眼中放光,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而且快成熟了!吞服此果,能极大增强我的‘毒煞功’!”
张河看到那白骨和浓郁的阴煞,吓得腿都软了:“李…李师兄…这里煞气太重了…恐怕有危险…我们还是…”
“闭嘴!”李蝎厉声打断他,眼神狂热地盯着那几颗果实,“危险?富贵险中求!这阴煞果至少值数百灵石!帮我护法,待我摘了果子,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说着,他竟迫不及待地就要上前采摘。
就在这时——
咯咯…咯咯…
一阵令人牙酸的、仿佛骨骼摩擦的诡异声响,从那片凹陷地的深处阴影中传了出来。
紧接着,在三人惊骇的目光中,一具具残缺不全、挂着腐肉、眼中跳动着幽绿鬼火的人形骨骸,摇摇晃晃地,从阴影中爬了出来!
它们的数量,足足有五六具之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