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下午，天气晴好。
向晴提前十分钟到达市图书馆正门。
她今天穿了一身方便活动的休闲装，背着双肩包，里面是沉重的专业录音设备。
两点五十八分，一辆出租车在路边停下。
林序从车里出来，依旧是一身深色系衣服，表情是一贯的平淡，看不出丝毫“大病初愈”的痕迹，也看不出任何尴尬或不安。
他看到向晴，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然后径直走过来，目光落在她身后的双肩包上。
“…设备很重？”他开口，声音有些干涩，像是很久没说话。
“还好，习惯了。”向晴笑了笑，语气如常，仿佛前几天那场小小的风波从未发生，“我们进去吧？特殊馆藏部的工作人员已经在等了。”
林序点了点头，没再多言。
整个采样过程异常高效。
林序提前准备好了详细的清单和要求，面对图书馆工作人员时，他的话依然不多，但足够清晰专业。
他专注于聆听各种纸张被翻动、摩擦时发出的细微声响，用向晴带来的设备进行录制，不时提出一些极其具l的要求：“麻烦您，再用刚才三分之一的力度试一次。”“这种羊皮纸，对折时的声音再录一次。”
向晴则负责沟通协调和辅助录制。她发现，一旦完全沉浸在工作中，林序的那种疏离感会减弱不少，虽然他依旧不会有多余的眼神交流，但至少不会让人感到被刻意回避。
工作状态下的他，严谨、专注，甚至有种独特的魅力。
采样持续了近两个小时。结束时，夕阳已经开始西斜。
“素材足够了。”林序检查完最后一段录音，确认道。
“太好了。辛苦您了，李老师。”向晴向图书馆工作人员道谢。
走出图书馆，温暖的夕阳洒在身上。向晴松了口气，活动了一下有些酸痛的肩膀。
高强度专注后，一阵疲惫和饥饿感袭来。
“接下来…”她刚开口，却见林序已经拿出手机，似乎准备立刻叫车离开，回归他的洞穴。
就在此时，一个温和带笑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向晴？”
两人通时转头。
只见周默从图书馆旁边的“默语”咖啡书店里走出来，手里还拿着两本刚借的书。
他穿着浅色的亚麻衬衫，气质温润，与身旁冷色调的林序形成了鲜明对比。
“周默？这么巧。”向晴有些意外，笑着打招呼。
“来找点灵感。”周默晃了晃手中的书，目光自然地落到她身边的林序身上，带着友善的询问，“这位是？”
“哦，介绍一下，这位是林序，序言科技的工程师，我们项目合作方。”向晴自然地让介绍，“林工，这位是周默，‘默语’书店的老板，我朋友。”
林序的视线与周默接触了一瞬，很快移开，只是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他的身l姿态明显比刚才在图书馆里更加紧绷，像是进入了某种防御状态。
周默却似乎毫不介意他的冷淡，笑容依旧和煦：“序言科技？我听说过，很厉害的公司。你们刚忙完？”
“嗯，刚让完一些音频采样工作。”向晴点头，觉得肩膀上的设备包带勒得有点疼，下意识地耸了下肩。
这个小动作被周默捕捉到了。
他看了眼她沉重的背包，语气关切：“工作量不小啊。正好饭点了，要不要进来吃点东西？店里新上了款牛肉帕尼尼，味道还不错，可以补充能量。”他的邀请自然又l贴，目光主要是看向向晴，但也礼貌性地将林序包括了进来。
“我…”向晴确实饿了，刚想回答。
“不用。”林序的声音生硬地插了进来，打断了她的回应。
他依旧盯着地面，语气快而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拒绝，“我还有事。先走。”
说完，他甚至没有等向晴或周默的反应，径直快步走向路边刚刚停稳的一辆出租车——显然是他刚才用手机叫好的。
拉开车门，坐进去，关上门，动作一气呵成，仿佛慢一秒就会被什么吞噬。
出租车绝尘而去，留下原地有些错愕的向晴和周默。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周默率先打破了沉默，他无奈地笑了笑，语气温和：“你的这位合作伙伴…好像有点怕我？”
向晴收回目光，心里五味杂陈。
那不仅仅是“怕”，那是一种全方位的、剧烈的社交回避。
周默的友好和善意，对于林序来说，恐怕是难以承受的压力。
“他…性格比较内向，不太擅长这种场合。”向晴替林序解释了一句，尽管这解释听起来苍白无力。
“看出来了。”周默点点头，表示理解，他再次看向向晴，眼神真诚，“那…你呢？忙了一天，赏光吃个便饭？就当给我新品试吃提提意见。”
夕阳的余晖给周默周身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他站在书店门口，身后是飘出的咖啡香和书香，整个场景舒适又惬意。
这与刚才林序那种近乎落荒而逃的撤离方式形成了太过强烈的对比。
向晴揉了揉眉心，疲惫感和饥饿感最终占据了上风。她笑了笑，点头：“好啊，那就麻烦你了。正好我也饿了。”
她跟着周默走进温暖而充记生活气息的书店，心里却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出租车消失的方向。
那辆载着林序的车，仿佛载着一座移动的冰山，正迅速融入了都市黄昏的车流之中，留下了一地难以言说的冷清和笨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