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感觉不到冷,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麻木和荒唐。
原来,他连当一个实验品的资格,都这么可笑。
命运似乎觉得,仅仅让他患上绝症还不够有趣,非要在他面前摆上两条路。
一条是快速地、有尊严地走向死亡。
另一条,是变成一个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瘫子,苟延残喘。
这算什么选择?
这根本就是一场恶劣的、高高在上的戏弄。
“呵”
一声极轻的,仿佛叹息般的自嘲,从容黎干裂的嘴唇里溢出。
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他缓缓地,缓缓地抬起头,却避开了慕笙和林鸢的视行,目光空洞地落在天花板那盏冷白色的灯上。
那光芒刺得他眼睛生疼,却也让他混乱的大脑,有了一丝诡异的清明。
最后的清明。
“与其变成一个废人,”他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带着血锈的味道,“我宁愿,有尊严地死去。”
这是他作为容氏集团继承人,作为容黎,所能坚守的,最后一点骄傲了。
他可以被病魔打败,可以被死亡吞噬。
但他不能接受,自己变成一个连“人”的形态都无法维持的怪物。
说完这句话,他仿佛用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靠在冰冷的医疗舱壁上,闭上了眼睛。
像是在等待最后的宣判。
放弃吧。
他对自己说。
也对她们说。
整个空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林鸢的呼吸似乎都停滞了一瞬,她看着容黎那张灰败的脸,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作为一名科研人员,她见过太多在生死边缘挣扎的病人,但很少有人,能在这种情况下,如此决绝地选择死亡。
然而,慕笙没有任何反应。
没有安慰,没有劝说,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意外。
她那双漂亮的眸子,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潭,平静地倒映着容黎那副万念俱灰的模样。
她只是伸出手,动作平稳地从林鸢手中拿过了那个平板电脑。
她的手指纤细白皙,在金属外壳上轻轻一点。
屏幕上那份让容黎绝望的风险报告,瞬间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全新的画面。
那似乎是一个实时监控的画面。
画面里,是一个装修得金碧辉煌的包厢,巨大的水晶吊灯折射出奢靡的光,长长的餐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和名贵的红酒。
几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正满面红光地举着酒杯,众星捧月般地围着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容黎化成灰都认得。
他的亲姑姑,容昭昭。
此刻的容昭昭,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香槟色套裙,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眼角眉梢,是那种毫不掩饰的、即将大获全胜的喜悦和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