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已经到了初冬,雾气漫得正浓时,苏晴醒来。天色只是将将熹微,青灰色的天幕仍裹着沉睡的山峦。屋子沉寂着,如同陷入沉睡的山洞。窗户是唯一洞开在外的孔,透入灰蒙蒙的薄光,能看见漂浮的细小微尘游走不定。寒气,已然带着锋利悄然渗进木屋的缝隙里。
苏晴掀开被子坐起来,身上带着残留的微温迅速被寒意穿透。木板地冰凉刺骨,她的脚踩上去,立刻微微蜷缩了脚趾。她裹紧一件羽绒外套走向厨房。厨房很小,灶火很快便哔啔剥剥着了起来,燃烧的柴木带着噼剥声,看着灶里红黄色的火焰,心里确是想着“失算,应该买一点煤炭的,那东西耐烧”
铜壶里不多的水开始小声鸣叫起来。她塞进两块木柴,让灶火继续舔舐壶底。
ε=(ο`*)))唉,明年得好好计划计划,那根人参卖的钱,至少够自己十几二十年吃喝不愁,完全没必要没苦硬吃,要是实在没钱了还可以再去出一支!反正空间里还有三根极品!抽空还是整理一下空间,把里面“不该存在的”该通通都扔掉!心动不如行动,行动不如现在就动!她转身回到卧室,苏晴的意识沉入那片独属于她的静谧空间——那个她从未正式宣之于口,却也未曾刻意在他们面前彻底隐藏的秘密角落。此刻,这个储藏了无数时光碎片的地方,却让她心头泛起阵阵难以言喻的沉滞感。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然后定格在空间一角。那里,堆叠着,悬挂着,散落着的,是整整一个属于“他们”的角落——属于张起灵的、吴邪的、解雨臣(黑瞎子)、王胖子那些鲜明身影的气息和痕迹。首先是衣物。张起灵那几件标志性的深色连帽衫,如同凝固的影子,安静地叠放在那里。其中一件袖口边还有一道细小的磨痕,是某次下地时,胖子试图拉扯他时不小心划破的。旁边,是吴邪那件洗得发白、棉质柔软的旧格子衬衫,似乎还能闻到那淡淡的、属于阳光和少年气的洗衣粉味道——那是他常穿的舒适款,在他不那么需要“装大人”的时候。挂着的是解雨臣(黑瞎子)留下的那件做工考究、带着暗纹的浅色休闲西装,即使在空间里存放着,也仿佛自带一股从容不迫的贵气。而旁边揉成一团的,则是胖子那件色彩鲜艳、尺码肥大、印着某个不知名旅游景点标志的T恤,仿佛还能听见他豪爽的笑声在耳边回荡。
视线下移,是几双鞋子。张起灵那双底纹几乎被磨平的黑色登山靴,沉默而沉重,沾着洗不净、似乎已经干涸成深褐色的点点泥浆。吴邪那双舒适的运动鞋旁,还歪歪扭扭地放着他那次在某个镇上买的廉价塑料拖鞋,上面还印着卡通图案。解雨臣(黑瞎子)擦拭得锃亮的皮鞋和一双看起来价格不菲的休闲鞋并排摆放,而旁边,则躺着胖子那双鞋带松垮、鞋帮塌陷、一看就知道被过度“蹂躏”的劳保鞋。
不仅仅是衣物鞋履。她的目光掠过书架上那几本被翻得卷边、扉页上有着吴邪潦草笔记的盗版小说——他总爱睡前翻翻。看到角落里躺着一个坏掉的洛阳铲手柄,那是胖子一次“大力出奇迹”后牺牲的工具。还有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金属小零件,是解雨臣(黑瞎子)有一次随手丢给她,漫不经心地说“小薇,找个地方塞着,别丢了,回头我有用”,这一“塞”,就塞到了现在,他的“回头”早已消失在另一个时空的尽头。甚至有一枚小小的、用红绳系着的麒麟铜钱,苏晴记得那是张起灵在某次她帮忙处理伤口后,沉默地递过来的东西,冰凉坚硬,却带着某种她当时未能完全理解的重量。她甚至摸到了夹层里几张电影票根,是吴邪和胖子嚷嚷着要放松,硬拉她去的午夜场,影院里的爆米花味似乎还隐隐可闻。一件件,一桩桩,带着尘土的气息、汗水的印记、或贵重或廉价的材质触感,无声地诉说着过往。这些都是“他们”——瓶邪黑花胖——曾经随手交付给她的东西。
“‘小薇,帮我看下包。’
吴邪急匆匆地,把那个看起来旧旧的双肩包塞过来。”
回忆无声地在她脑海中重映。
“‘薇薇,拿着!这玩意儿死沉,放你那儿省力!’
胖子抹着汗,把一包叮当作响的工具不由分说地递到她手上。”
“‘小薇,这个你先收着,别问。’
解雨臣(黑瞎子)脸上可能挂着促狭的笑,也可能一脸正经,但东西已经落在了她掌心,不容拒绝。”
连张起灵,也只是在她身边短暂停留时,有时会默然地解下背包或外衫递过来,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里没有任何疑问,仿佛交付给她是最自然不过的事情。他们也从不会追着问:“哎,我这东西你放哪儿了?那么大件,你咋藏得下?”
他们都默契地回避了“如何存放”这个核心问题,仿佛信任她这个人就足够了,连带着也信任她保管东西的方式——一种不去深究、心照不宣的沉默接纳。
呵,信任,好讽刺的词,如果他们信任她,她就不会死在那黑暗阴冷的墓道里了吧!罢了,一切都成了“上辈子”。
苏晴的手指无意识地拂过那件磨破袖口的连帽衫,冰冷的布料触感让她指尖微颤。一种强烈的、混杂着疲惫、释然甚至轻微厌烦的情绪涌了上来。这些承载着过往鲜活片段、带着他们温度和味道的东西,如今躺在她的空间里,如同不合时宜的遗物,沉重地压迫着她向前看、向新生的脚步。
留着做什么?睹物思人?可那些“人”已是隔世的尘埃。况且……她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坚决。
它们不再是被妥善保管的寄托,而是需要被清理掉的、属于旧日尘埃的堆积。
每一件衣物,每一双鞋子,每一个零碎的小物件,都在无声地提示着她那个已经终结的故事。它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问号,一个被她空间容纳了许久、现在却需要被彻底解答的问号——那就是,它们,必须,立刻,通通,处理掉。
一丝决绝闪过她的眼底,如同干透的毛巾吸尽最后一点水渍。她开始动手,将这些属于“瓶邪黑花胖”的记忆碎片,一件一件,从她空间深处拉扯出来,,投入用于焚烧的桶里,皮革和布料燃烧的臭味弥漫开来,当最后一件属于他们的物品或化为灰烬,苏晴长长地、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仿佛将积压在胸腔里的一口浊气连带着那些过去的阴霾全部排出体外。
她意念微动,回到空间。角落里曾经堆积“他们”物品的地方,彻底空了!前所未有的干净!空出来的地板光洁,四周安静得如同从未有人闯入。一丝尘埃都没有残留,空间强大的收纳机制似乎自动抹平了一切曾经存在的痕迹。
只有空气中,还隐隐残留着一丝混合了焦糊味、皮革燃烧后的怪异气味。
空间内部只剩下她自己精心整理过的、属于“现在”和“未来”的物资。那个角落,如今只剩下一片纯粹的空地和微尘。属于“瓶邪黑花胖”的一切羁绊、秘密的保管、过往的痕迹——无论是有意义,还是没意义的——都被她以一种冷酷到近乎残忍的方式,一件不剩,一点不留,彻底从这个独属于她的世界里抹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