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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书房治伤,暗护锋芒
入秋的朔北,清晨总带着霜气。苏青芜早早起身,在院角的紫苏地里蹲了片刻——嫩芽又冒高了些,嫩绿色的叶尖顶着露珠,在晨光里透着生气。她摘了几片刚展平的紫苏叶,又抓了把晒干的薄荷,用布包好——今日是和拓跋烈约好治肩伤的日子。
秦峰在院门口等她,手里提着个食盒:“苏姑娘,先吃点东西再去——这是厨房刚做的羊肉汤,热乎,喝了暖身子,等会儿给王爷针灸也有力气。”
食盒里的羊肉汤飘着葱花,膻气很淡,是按南淮的做法炖的(秦峰定是特意嘱咐了厨房)。苏青芜喝了小半碗,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去,驱散了晨霜的冷。跟着秦峰穿过王府的石板路,往拓跋烈的书房走——书房在王府深处,挨着练武场,门口守着两个暗卫,见了她,微微颔首让开。
推开门,拓跋烈正坐在案前看兵书,玄色锦袍搭在椅背上,只穿了件白色中衣,右肩的旧伤在晨光下更显清晰。听到动静,他抬眼看过来,指了指案边的矮凳:“坐。”
苏青芜放下药包,从里面拿出银针(是她从南淮带来的,用紫苏叶裹着,一直带在身边)、酒精棉(用烈酒泡过的棉布,能消毒),还有提前捣好的紫苏薄荷泥(外敷能缓解毒伤的寒痛)。
“王爷,治伤时可能会有些疼,您忍一忍。”她拿起酒精棉,轻轻擦拭拓跋烈的肩颈——那里的皮肤粗糙,带着旧伤的褶皱,靠近疤痕处,还能摸到皮下硬结的经络。
拓跋烈“嗯”了一声,目光落在她的手上——手心有前日刨土磨出的红痕,指缝里还沾着点泥土(早上侍弄紫苏时没擦干净)。他没说话,只是在她捏起银针时,微微挺直了背脊。
青囊脉法的针灸讲究“辨脉下针”,苏青芜的指尖搭在他的肩颈脉上——脉象沉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涩感”,是腐心草毒残留的迹象。她屏住呼吸,将银针缓缓刺入穴位,动作稳得没一丝晃动:“这针能通经络,把毒引到表层,等会儿敷上紫苏泥,能逼出些寒气。”
拓跋烈没应声,额角渗出了细汗——疼是真的,经络被银针刺激的酸胀感,混着旧伤的隐痛,像有小虫子在骨头缝里爬,但他攥着案边的手,指节发白,却没哼一声。
苏青芜看在眼里,动作放得更轻了些。她一边调整银针的角度,一边轻声问:“王爷五年前中箭时,可看清射箭的人?”
拓跋烈的眼神暗了暗:“是草原部落的奸细,事后查过,那奸细带着南淮的货符。”
货符?苏青芜心里一动——谢临舟的谢家,正是靠着淮水商道的货符往来南北。她没再追问,只是取出紫苏薄荷泥,敷在拓跋烈的疤痕上,用纱布轻轻缠好:“今日别碰水,明日我再来换药——这泥里加了紫苏,能暖伤,夜里疼得轻些。”
收拾银针时,她的手腕不小心蹭到案角,装银针的木盒掉在地上,几根银针滚了出来。拓跋烈弯腰去捡,指尖刚碰到银针,就看到她手心的红痕——是前日刨土磨的,还没好透,沾了点草药汁,泛着红。
他顿了顿,把银针放进木盒,递还给她时,声音比刚才低了些:“刨地的活,让下人做。”
苏青芜接过木盒,愣了一下——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提她的小事。她点点头:“多谢王爷。”
刚走出书房,就撞见两个提着水桶的仆妇,从旁边的回廊走过。见了她,其中一个仆妇故意“脚下不稳”,水桶往旁边一歪,半桶冷水泼了过来,正好溅在她的裙摆上——水带着冰碴,冷得她打了个哆嗦。
“哎呀,苏姑娘对不住!”那仆妇假模假样地道歉,嘴角却挂着冷笑,“我们朔北的粗人,手脚笨,不像南淮姑娘金贵,沾点水都受不了。”
另一个仆妇跟着起哄:“就是,一个罪臣之女,还敢让王爷亲自等着治伤,真把自己当主子了?”
苏青芜没发火,只是低头看了看湿冷的裙摆,又抬眼看向那两个仆妇——左边那个仆妇的手背红肿,起了好几个小疹子,是接触了“苍耳子”过敏的症状(苍耳子是朔北常见的野草,接触后易过敏)。
她没提过敏的事,只平静地说:“水泼了没事,只是你们桶里的水,是要送去练武场给兵士们喝的吧?方才我见桶边沾了苍耳子,若是混进水里,兵士喝了轻则腹泻,重则腹痛——还是换桶干净水吧。”
那仆妇愣了一下,低头看手背——红肿的疹子更明显了,她这几日正痒得难受,却不知道是苍耳子的缘故。正想反驳,身后突然传来拓跋烈的声音:“本王的兵士,轮得到你们用脏水糊弄?”
两个仆妇吓得脸色惨白,“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拓跋烈走过来,目光落在苏青芜湿冷的裙摆上,眉头皱得很紧:“秦峰,把这两个婆子拖去罚跪,罚三个月月钱——以后谁再敢对苏姑娘无礼,按军法处置。”
秦峰立刻应了声“是”,让人把仆妇拖走了。拓跋烈看着苏青芜,从怀里摸出一个暖手的铜炉(是他书房里用的,还带着温度),塞到她手里:“回去换身干衣裳,别冻着。”
苏青芜握着温热的铜炉,指尖传来的暖意,比炉火更暖。她抬头看他——他的额角还带着治伤时的细汗,眼神依旧冷,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在意。
“多谢王爷。”她轻声说。
拓跋烈没多言,转身回了书房,玄色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门后。苏青芜握着铜炉往青芜院走,路上遇到张婆子——张婆子见她裙摆湿了,赶紧拉着她回院,找了身干净的厚襦裙给她换,还絮絮叨叨地骂那两个仆妇“眼皮子浅”。
换好衣裳,苏青芜坐在炭火边,看着手里的铜炉——炉身上刻着小小的玄狼纹,是拓跋烈的东西。她摸了摸炉壁的温度,又看向院角的紫苏芽——风还在吹,但这冷硬的王府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正随着紫苏一起,慢慢暖了起来。
只是她心里清楚,这暖意之下,藏着的依旧是暗流——拓跋烈肩伤的毒、谢临舟的阴谋、朔北的权臣……她的路,还远没到好走的时候。
但至少此刻,她握着温热的铜炉,知道在这朔北的寒风里,有个人,会替她挡一挡那些明里暗里的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