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之后，谢知时觉得自己没法再直视秦屿了。
每次经过空调出风口，或者自己不经意摸到后颈，都会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连带想起烧烤店嘈杂背景里那句压低了的“利息我收了”。
更要命的是，秦屿似乎真的把“收利息”当成了日常项目。
项目组晨会。
谢知时正在讲修改后的方案，虽然紧张，但准备充分，讲得还算流畅。
讲到某个数据节点，下意识地舔了一下有些发干的嘴唇。
就在这个瞬间，他看到秦屿的视线倏地落在他唇上，停留了足足两秒，然后才慢条斯理地抬起来，与他对视。
谢知时的话头猛地卡住，大脑一片空白，刚刚想说什么全忘了。
耳朵里只剩下自己咚咚的心跳声。
“继续。”秦屿开口，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刚才那个意味深长的凝视只是谢知时的错觉。
谢知时狼狈地收回视线，手指微颤地翻动PPT，磕磕巴巴地接上刚才的内容。
他能感觉到秦屿的目光还落在他身上，像带着实质的温度，烤得他坐立难安。
会议结束，众人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谢知时，”秦屿的声音响起，“留一下。”
同事们投来同情的目光，迅速退场。
谢知时心里咯噔一下，又来了。
门关上，办公室里只剩他们两人。
秦屿没立刻说话，而是拿起谢知时刚才讲解用的打印版方案，慢悠悠地翻看着。
谢知时站在桌前，手心冒汗。
“这里，”秦屿终于开口，用笔点着一处数据，“解释一下来源和计算逻辑。”
谢知时凑过去看，身体不得不微微前倾，靠近办公桌后的秦屿。
他努力集中精神解释，鼻尖却萦绕着对方身上那股熟悉的冷冽香气。
秦屿听着，偶尔“嗯”一声。
他解释完毕，刚要直起身，秦屿却忽然抬手，用钢笔的尾端轻轻碰了一下他的手腕内侧。
冰凉的金属触感激得谢知时猛地一颤，差点叫出来。
“手抖什么？”秦屿抬眼，明知故问，钢笔尾端却并未立刻离开，反而就着那个姿势，极轻地在他敏感的手腕内侧皮肤上蹭了一下，像是在安抚，又像是另一种意味不明的摩挲，“我很可怕？”
谢知时飞快地缩回手，背到身后，指尖蜷缩，那一点冰凉的触感却挥之不去。
他脸颊发烫，语无伦次：“没，没有，秦总，您一点也不可怕……”
“不可怕你躲什么？”秦屿放下钢笔，身体向后靠，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通红的脸，
“我又不会吃了你。”
谢知时：“……”您现在的行为跟要吃了我也没什么区别！
但他不敢说。
“出去吧。”秦屿大发慈悲地摆摆手，“下午跟客户的面谈，你跟我一起去。准备一下资料。”
“好的秦总。”谢知时如蒙大赦，转身就走，几乎是落荒而逃。
看着逃出去的背影，秦屿拿起桌上那支刚碰过某人手腕的钢笔，在指间转了转，眼底掠过一丝笑意。
下午见客户的过程倒是很顺利。
秦屿主导全场，逻辑清晰，气场强大，偶尔把一些展示性的工作抛给谢知时，也都在他能力范围内。
谢知时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没出任何差错。
回公司路上。
车内气氛还算正常。
谢知时稍微放松了点，靠着车窗假寐。
红灯停车时，他感觉到秦屿的视线落在他脸上。
他不敢睁眼，只能继续装睡。
忽然，他感觉到一只微凉的手轻轻碰了碰他的额头。
“空调温度低了？”秦屿的声音响起，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但那手却并未立刻离开，指尖将他额前一丝散落的头发拨开，动作轻缓得近乎温柔？
谢知时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腔，只能拼命维持着平稳的呼吸，假装睡得很熟。
那手指在他额角停留了片刻，才缓缓收回。
绿灯亮起，车子重新启动。
谢知时却再也无法平静。
额角那一点短暂的触感，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让他心慌意乱。
快到公司时，秦屿的手机响了一下。
他看了一眼，是微信消息。
他没什么避讳，谢知时眼角余光甚至能瞥到屏幕上跳跃的那个略显亲昵的备注名。
发信人：【妈】
消息内容：【小屿啊，上周跟你说的李叔叔家的儿子，跟你一样都是圈子里的，刚从国外回来，条件真的很不错，你看什么时候有空见一见？我给你发照片了。】
谢知时的呼吸几不可闻地窒了一下。
相亲？老板家里在给他安排相亲？
那个李叔叔家的儿子……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猛地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
老板相亲，关你什么事谢知时！
秦屿似乎皱了皱眉，指尖在屏幕上敲了几个字回复。
谢知时忍不住偷偷瞟了一眼。
回复的内容简单粗暴：【忙，没空，不见。】
那边很快又回过来一条，这次谢知时没看清具体内容，只看到一长串。
秦屿似乎懒得再回，直接把手机扔到了副驾座位上，发出轻微一声响。
车内的气氛莫名沉凝了几分。
谢知时更不敢动了，连假装呼吸均匀都有点困难。
到了公司地下车库。
秦屿停稳车，却没立刻解开车锁。
他侧过头，看着还在“熟睡”的谢知时。
“还装？”他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
谢知时的睫毛剧烈颤抖了一下，知道自己暴露了，只能尴尬地缓缓睁开眼，对上秦屿的视线。
“那个……”谢知时试图说点什么缓解尴尬。
“家里安排的相亲，”秦屿却忽然没头没尾地开口，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我不感兴趣。”
谢知时愣住，一时没反应过来他为什么跟自己说这个。
秦屿倾身过来，手臂越过他，按下了他那一侧的车门解锁键。
这个姿势几乎将谢知时半圈在怀里，那股冷冽的香气强势地包裹住他。
“所以，”秦屿的声音贴得很近，呼吸拂过他耳廓，带着一丝不容错辨的意味，“别胡思乱想。”
说完，他撤身回去，咔哒一声解了自己这边的车锁，率先下了车。
谢知时独自坐在副驾上，脑子里嗡嗡作响，心跳失序，脸颊滚烫。
别胡思乱想？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在解释？
谢知时看着秦屿挺拔的背影消失在电梯口，彻底乱了套。
他跟我解释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