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那句“女公子被荀令君请去品茗了”,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刘弋刚刚因获得积分而雀跃的心湖,荡开圈圈涟漪,却莫名带着一丝凉意。
荀彧?那位王佐之才,温和却深不可测的荀文若?他单独请她?品茗?谈什么?
刘弋站在空荡荡的客房门口,之前那点兴奋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对少女独自面对荀彧的担忧(虽然知道这担忧很多余),更有一种隐隐的、被排除在外的失落感。
献策的是他,站在台前应对曹操和程昱的是他,但真正触及核心的、被单独邀请“品茗”的,却是她。他依旧是她手中的提线木偶,只是这根线,似乎放得更长了些。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转身回了自己房间。那410点积分带来的安全感,此刻显得有些虚无。
系统界面安静地悬浮着,仿佛在无声地嘲讽。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仔细研究那410点积分能换什么。商城里的东西依旧寒酸,但多了几个新解锁的选项:
【基础武艺感悟(知识碎片)】(150积分):提升对基础兵器运用的理解和身体协调性。
【简易陷阱制作】(50积分):掌握几种利用环境制作的简易预警或杀伤陷阱。
【初级草药辨识】(100积分):识别常见草药及其粗略功效。
【(新)情绪感知强化(临时1小时)】(120积分):小幅提升对特定目标情绪波动的感知能力。
都是些保命或者辅助的小技能,没有能直接提升智谋或者战斗力的东西。刘弋犹豫了一下,兑换了【基础武艺感悟】和【简易陷阱制作】。在这乱世,一点自保能力总是好的。积分瞬间缩水到210点。
两股陌生的知识流涌入脑海,并不庞大,却清晰实用,主要是些发力的技巧、躲避的意识和利用绳索、树枝、坑洞制作简单机关的窍门。这让他稍微安心了一点。
做完这一切,时间才过去不到半个时辰。等待变得格外漫长。他坐立不安,一会儿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一会儿又忍不住走到廊下张望。
鄄城官署很大,回廊曲折,守卫森严,他根本不知道荀彧会在哪里“品茗”。
又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才听到轻微的脚步声从回廊另一端传来。
刘弋立刻退回房内,假装正在喝水。
门被推开,依旧是两名侍女搀扶着少女回来了。她看起来和去时并无二致,脸色依旧苍白,神情依旧平静,只是指尖似乎沾着一点未干的水痕。
侍女行礼后退下。
房间里只剩下两人。刘弋张了张嘴,想问,却又不知从何问起。
少女抬眼看了看他,走到案几旁,很自然地用手指蘸了杯中的清水。
【荀文若,君子也。】她写下第一行字。
刘弋一愣。
【问疾,言谢,论及经典,旁敲侧击。】字迹继续浮现。
刘弋明白了。荀彧果然不是单纯品茗,是去摸底的。他以关怀病情和感谢献策为名,谈论经典是试探她的学识底蕴,旁敲侧击自然是探究他们的来历和目的。手法比程昱的直来直去高明多了。
【吾示之以弱,答非所问,偶露机锋。】少女写下这句话时,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弯了一下,带着一丝狡黠。
刘弋几乎能想象出那场面:荀彧温言笑语,步步机锋;少女病弱懵懂,答得颠三倒四,却偶尔在不经意间点出一两句超出常理的见解,让荀彧捉摸不透,既不敢小觑,又无法确定深浅。
【彼疑稍减,好奇愈增。】最后她总结道,【此乃好事。】
确实是好事。怀疑减少,好奇心增加,意味着他们暂时安全,并且价值在提升。
刘弋松了口气,但心里那点别扭还在。他忍不住问道:“那他……没问我什么?”
少女看了他一眼,眼神平静,再次蘸水写道:
【汝之功,吾之疾,皆已言明。】
【曹公处,汝已挂名,足矣。】
意思是,荀彧已经知道献策主要是刘弋的功劳,而她是“有疾”在身的状态,这就够了。她巧妙地将台前的功劳推给了刘弋,而将自己更深层的价值隐藏在了“疾病”和“偶尔的机锋”之后。
刘弋忽然明白了什么。她不是在抢功,而是在分工。他站在明处,吸引大部分目光,承担荣誉也承担风险;她藏在暗处,观察、判断、在关键时点拨。这是最安全的生存方式。
那点失落和别扭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压力。他必须更快地成长,才能当好这个“明处”的角色。
就在这时,脑海中的系统突然发出了尖锐的警告!
【警告!检测到针对宿主的恶意窥探!来源:未知。】
【触发被动任务:立身之危。】
【任务要求:24小时内查明恶意来源或成功规避一次潜在危险。】
【任务奖励:积分100点,“危机预感”被动技能碎片x1。】
【任务失败:遭遇未知厄运。】
血红色的警告字体刺得刘弋眼睛生疼!恶意窥探?未知来源?潜在危险?
他猛地站起身,冷汗瞬间浸透后背,心脏狂跳,下意识地左右张望,仿佛黑暗中有无数眼睛正在盯着他。
“怎么了?”少女敏锐地察觉到他剧烈的情绪变化,用眼神询问道。
刘弋喉咙发干,指着自己的脑袋,压低声音,语无伦次:“系统……警告!有……有人盯上我了!恶意!未知!”
少女的眉头骤然蹙紧!那双平静的眸子里瞬间掠过一丝锐利的光。她没有丝毫怀疑刘弋的话,立刻站起身,快步走到窗边,借着缝隙向外仔细观察。
廊外寂静,只有巡逻守卫规律走过的脚步声。
她凝神听了片刻,又仔细检查了门扉和墙壁,确认并无即刻的危险。然后她回到案几前,脸色凝重,提笔疾书:
【何时之事?】
【具体警示内容?】
刘弋将系统的警告和任务内容快速说了一遍。
少女听完,沉吟片刻,笔尖移动:
【非曹公。若欲除你,无需窥探。】
【非荀、程,彼等尚在观察。】
【当是鄄城之内,忌你之功,或疑你之来历者。】
她的分析冷静而迅速,排除了最高层,将范围缩小到鄄城内部的势力。
【谁人最忌外来者立功?谁人掌管鄄城防务、耳目?】她写下两个关键问题。
刘弋脑中灵光一闪!鄄城防务?他现在在曹操的大本营,能调动耳目监视内部的……难道是?
一个名字浮上心头——夏侯惇?还是其他人?曹操宗族将领?还是原本的兖州官吏?
【莫慌。】少女写下两个字,稳定军心,【敌明我暗,反之亦然。】
【其既行窥探,必露马脚。】
【静观其变,等。】
等?等对方出招?刘弋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这太被动了!
少女看他脸色发白,再次提笔,这一次,写下的字却让刘弋一愣:
【近日,可多向程昱请教军务,尤其青州黄巾动向。】
【可向荀彧求问经典,示好学之意。】
【可于院中习练武艺,勿避人耳目。】
刘弋怔住了。向程昱、荀彧请教?还习练武艺?这不是更引人注目吗?
但很快,他反应过来了——这是阳谋!
主动靠近曹操的核心谋士,表现出积极融入和毫无防备的姿态,既能进一步获取信息和信任,也能让那暗中的窥探者投鼠忌器,不敢轻易动手!而公开练武,则是示弱也是示威——看,我在努力学自保,但我很弱,你们看得见。
将自身置于荀彧、程昱乃至曹操的间接关注之下,反而是最好的保护!
高!实在是高!
刘弋深吸一口气,重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从这一刻起,他知道,在这鄄城之内,看似平静的官署之中,一场无声的暗斗已经开始了。他不再只是一个穿越的旁观者,而是真正卷入了历史缝隙间的凶险旋涡。
而他的“系统”,这次终于不再是只会发布任务和奖励的看客,那冰冷的警告,第一次如此真实地让他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
他看了一眼对面沉静如水的少女,握紧了拳头。
必须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