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锦亭春深:嫡女谋 > 第6章
西跨院的晨露还凝在窗棂上时,陈嬷嬷就踩着露水赶回了府。
昨日沈清辞特意派她去查城南的
“仁心堂”,据绿萼打听,柳玉茹陪嫁的丫鬟曾在那买过冷门药材。
“姑娘,仁心堂的王掌柜嘴紧得很。”
陈嬷嬷摘下沾着尘土的帷帽,接过绿萼递来的热茶,语气带着几分凝重。
“我假称是替老夫人寻‘寒水石’入药,他却说店里半年没进过这药材。可我在柜台下瞥见一个账本角,上面记着‘三月十二,寒水石五斤,府中刘姓’,三月十二正是姑娘落水前三天!”
沈清辞正坐在妆台前描眉,听到
“刘姓”
二字,手中的螺子黛顿了顿。柳玉茹身边的刘嬷嬷,恰好姓刘。
她放下眉笔,转过身看向陈嬷嬷:“王掌柜既敢记账,为何不肯承认?是不是收了柳玉茹的好处?”
“定是收了!”
陈嬷嬷一拍桌子,茶盏都震得作响。
“我临走时故意提‘寒水石若用错了,可是要出人命的’,王掌柜的脸当时就白了,还悄悄塞给我二两银子让我别多问。这更说明这里面有鬼!”
绿萼在一旁急道:“那怎么办?王掌柜不肯说实话,我们就算知道他有账本,也不能硬闯去拿啊!”
沈清辞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落在窗外的石榴树,枝桠已冒出小小的花苞。
她沉思片刻,忽然起身:“既然王掌柜怕担责任,我们就给他一个不得不说的理由。今日是京都每月一次的药材集市,王掌柜肯定要去进货,我亲自去会会他。”
“姑娘您亲自去?”
绿萼和陈嬷嬷同时惊呼,“那太危险了!二夫人要是知道了,肯定会派人来拦您!”
“正因为危险,才要亲自去。”
沈清辞拿起一件月白色的披风,仔细系好系带。
“我的身子如今还没好清,又在诗会上伤了神,二夫人以为我身子弱,不敢出府,这正是我们的机会。”
“再说,我扮成普通丫鬟的样子,没人会认出我。陈嬷嬷你陪我去,绿萼留在府里,要是二夫人派人来查,就说我还在卧床休息。”
两人拗不过沈清辞,只能依言准备。
半个时辰后,沈清辞换上一身灰布襦裙,头发用青布巾包起,脸上抹了点淡粉,故意让气色看起来憔悴些,跟着陈嬷嬷从西角门悄悄出了府。
京都的药材集市在城东的
“百草巷”,此时已热闹非凡。
巷子里挤满了挑着药担的贩子、穿着长衫的药铺掌柜,还有来抓药的百姓,空气中弥漫着当归、川芎、薄荷的混合香气。
陈嬷嬷熟门熟路地领着沈清辞往巷尾走,低声道:“王掌柜每次进货都在巷尾的‘德顺号’,我们去那边等。”
刚走到巷口,就听到一阵喧哗。
几个壮汉正围着一个挑药担的老汉,嘴里骂骂咧咧:“老东西,敢挡我们家公子的路,活腻了是不是?”
老汉吓得瑟瑟发抖,药担翻在地上,草药撒了一地。
周围的人都不敢上前,只是远远地看着。
沈清辞皱了皱眉,刚想上前,却见一个穿着月白色锦袍的年轻男子从马车上下来。
他身姿挺拔,面容俊美,腰间系着一块羊脂白玉佩,正是上次诗会上与沈清辞有过一面之缘的端王萧景渊。
“光天化日之下,欺负一个老人家,像什么话?”
萧景渊的声音清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那几个壮汉看到他腰间的玉佩,脸色瞬间变了,连忙跪地求饶:“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是端王殿下,求殿下饶命!”
萧景渊没看他们,只是让身边的侍卫把他们拉走,然后弯腰帮老汉捡起散落的草药:“老人家,这些草药你挑些好的给我送到王府去。”
老汉感激涕零,连声道谢。
萧景渊笑了笑,刚要转身,目光却不经意落在了沈清辞身上。
他愣了一下,随即认出了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却很快恢复平静,只是对着她微微颔首。
沈清辞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萧景渊,心里有些慌乱,连忙低下头,拉着陈嬷嬷想赶紧离开。可就在这时,陈嬷嬷忽然指着巷尾:“姑娘,你看!那不是王掌柜吗?”
沈清辞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一个穿着藏青色长衫、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正和
“德顺号”
的掌柜说着什么。
正是仁心堂的王掌柜。
“我们过去。”
沈清辞拉着陈嬷嬷,刚走两步,就看到两个穿着柳玉茹院里服饰的丫鬟,正鬼鬼祟祟地跟在王掌柜身后。沈清辞心里一沉,柳玉茹果然派人盯着王掌柜了。
她刚想绕开那两个丫鬟,却听到萧景渊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这位姑娘,等一下。”
沈清辞脚步一顿,只能转过身。萧景渊走到她面前,目光落在她的脸上,语气带着几分试探:“上次诗会上,姑娘的‘只留清韵在人间’让本王印象颇深,不知姑娘今日为何会在这里?”
周围的人听到
“端王”
二字,都好奇地看过来。
沈清辞知道不能再装普通丫鬟,只能福了福身:“民女沈清辞,见过端王殿下。民女今日是陪家中嬷嬷来采买药材,没想到会遇到殿下。”
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王掌柜和那两个丫鬟,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原来如此。本王正好也要在这附近办事,若是姑娘不介意,不如一起?”
沈清辞心里一动。有萧景渊在,柳玉茹的人肯定不敢轻举妄动,这正是接近王掌柜的好机会。她连忙道谢:“多谢殿下好意,民女恭敬不如从命。”
几人一起往巷尾走,那两个丫鬟看到萧景渊,果然吓得躲到了柱子后面。
王掌柜正和德顺号的掌柜结算,看到萧景渊,连忙上前行礼:“草民王仁,见过端王殿下。”
萧景渊点了点头,目光不经意扫过他手中的账本:“王掌柜是仁心堂的掌柜吧?本王记得你家的枇杷膏很是不错,本王母妃最近咳嗽,正想让你送些去王府。”
王掌柜连忙笑道:“殿下客气了,草民这就回去准备,今日就给王妃殿下送去。”
“不必急。”
萧景渊忽然话锋一转,“本王听说,你家最近进了些寒水石?本王身边的侍卫最近练功用得上,不知还有没有?”
王掌柜的脸色瞬间白了,眼神慌乱地看向四周,正好对上沈清辞的目光。
他嘴唇动了动,刚想否认,就听到萧景渊继续道:
“若是没有,本王也不强求,只是前些日子听说,有人用寒水石害人,把好好的一个姑娘害得差点丢了性命。京都府最近正在查这件事,若是查到哪家药铺卖过寒水石,恐怕要跟着受牵连啊。”
这话像是一把锤子,狠狠砸在王掌柜心上。
他脸色更加苍白,额头上渗出冷汗,犹豫了片刻,终于咬了咬牙,凑到萧景渊身边,压低声音道:
“殿下,草民确实卖过寒水石,是……
是镇国公府二夫人身边的刘嬷嬷来买的,说要用来给二夫人做冷敷,草民也不知道她是用来害人啊!”
“哦?刘嬷嬷买的?”
萧景渊挑眉,“她买了多少?什么时候买的?”
“三月十二买了五斤,后来三月十五又来买了三斤。”
王掌柜连忙说道,
“草民这里有账本,上面记得清清楚楚,殿下若是不信,草民这就拿给您看!”
沈清辞听到
“三月十二”“三月十五”,心里激动不已。三月十二是她落水前三天,三月十五是她醒后第二天,柳玉茹果然是用寒水石害她!
萧景渊点了点头:“账本不用拿了,本王信你。只是这件事,你最好如实告诉京都府的人,免得日后麻烦。另外,若是有人再来找你,让你改口,你就说是本王让你说的。”
王掌柜连忙点头:“草民知道了,多谢殿下指点!”
就在这时,那两个躲在柱子后面的丫鬟见势不妙,悄悄转身想跑,却被萧景渊的侍卫抓了个正着。
“殿下,这两个丫鬟鬼鬼祟祟地跟着王掌柜,好像是镇国公府的人。”
侍卫把两个丫鬟押到萧景渊面前。
两个丫鬟吓得魂飞魄散,跪在地上连连求饶:“殿下饶命!我们是二夫人院里的,是刘嬷嬷让我们来盯着王掌柜的,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啊!”
萧景渊看了沈清辞一眼,对侍卫道:“把她们带回去,交给京都府处理。就说她们涉嫌参与害人,让府尹好好审审。”
“是,殿下!”
侍卫押着两个丫鬟离开。
王掌柜看着这一幕,更加庆幸自己说了实话,连忙对沈清辞道:“沈姑娘,草民对不住你,不知道刘嬷嬷是用寒水石害你,草民以后再也不敢卖药材给这种人了!”
沈清辞摇了摇头:“王掌柜也是被蒙在鼓里,不必自责。只要你以后能如实作证,就是帮了我。”
事情办完,沈清辞向萧景渊道谢:“今日多谢殿下出手相助,若不是殿下,民女恐怕很难查到真相。”
萧景渊笑了笑:“沈姑娘不必客气。本王只是看不惯有人用阴毒手段害人,何况沈姑娘是镇国公府的嫡女,本王与镇国公也算有旧,帮你也是应该的。”
他顿了顿,又道,“柳玉茹心思歹毒,沈姑娘日后行事要多加小心。若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派人去王府找本王。”
沈清辞心中一暖,再次道谢后,跟着陈嬷嬷离开了百草巷。
回到府中,绿萼连忙迎上来:“姑娘,您可算回来了!二夫人刚才派人来问过,说您怎么还没起身,奴婢按您说的,说您身子还不舒服,还在睡呢。”
沈清辞点了点头,把今日在药材集市的事告诉了绿萼和陈嬷嬷。绿萼激动得跳了起来:“太好了!现在有王掌柜的证词,还有那两个丫鬟,二夫人这次肯定跑不了了!”
“还没到高兴的时候。”
沈清辞却冷静下来,“柳玉茹现在肯定已经知道那两个丫鬟被抓了,她肯定会想办法补救,甚至可能会提前动手。我们得尽快把证据交给老夫人,让老夫人拿主意。”
正说着,张嬷嬷来了,神色凝重地说:“姑娘,老夫人让您现在就去荣安堂,说有要事找您。另外,二夫人也在荣安堂,好像是来告状的。”
沈清辞心里一紧,知道柳玉茹肯定是听到了风声,先去老夫人面前恶人先告状了。她整理了一下衣服,对张嬷嬷道:“我知道了,这就过去。”
荣安堂内,柳玉茹正跪在老夫人面前,哭得梨花带雨:“母亲,您可得为我做主啊!清辞不知怎么了,自从落水后,就总觉得我要害她,还派丫鬟去查我院里的人,甚至跑到外面去散播谣言,说我用寒水石害她!我是她的继母,怎么可能害她啊!”
老夫人坐在上首的椅子上,脸色阴沉,没说话。沈毅站在一旁,眉头紧锁,显然也很为难。
就在这时,沈清辞走了进来,福了福身:“祖母,父亲,女儿来了。”
柳玉茹看到沈清辞,哭得更凶了:“清辞,你告诉母亲,我什么时候用寒水石害你了?你怎么能这么冤枉我啊!”
沈清辞没看她,径直走到老夫人面前,从袖中拿出一张纸,那是陈嬷嬷从王掌柜那里抄来的账本记录,上面清楚地写着刘嬷嬷买寒水石的时间和数量。
“祖母,父亲,这是仁心堂王掌柜的账本记录,上面记着二夫人身边的刘嬷嬷在三月十二和三月十五两次买过寒水石,共计八斤。三月十二是女儿落水前三天,三月十五是女儿醒后第二天,二夫人送来的燕窝里,就掺了寒水石粉,张嬷嬷可以作证。”
张嬷嬷连忙上前一步:“老夫人,老爷,奴婢可以作证。奴婢让府里的老郎中看过那燕窝,确实掺了寒水石粉,长期服用会让人日渐虚弱,甚至危及性命。”
柳玉茹脸色瞬间惨白,连忙辩解:“我没有!那寒水石是刘嬷嬷买来给我做冷敷的,我根本不知道她会用到燕窝里!肯定是刘嬷嬷自己搞的鬼,和我没关系!”
“是吗?”
沈清辞冷笑一声,“那荷池边的青石板上抹猪油,也是刘嬷嬷自己的主意?李婆子已经招了,是刘嬷嬷让她抹的猪油,还威胁她不许说出去。现在刘嬷嬷和被派去盯着王掌柜的两个丫鬟,也被端王殿下的人抓了,押在京都府,很快就能审出结果。二夫人,您还要继续狡辩吗?”
柳玉茹听到
“李婆子”“端王殿下”,彻底慌了,瘫坐在地上,说不出话来。
沈毅看着手中的账本记录,又看了看柳玉茹的样子,脸色铁青,气得浑身发抖:“柳玉茹!你……
你太让我失望了!清辞是你的继女,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害她!”
老夫人终于开口,声音冰冷:“柳玉茹,从今日起,你被禁足在自己的院里,不许踏出院门一步!你的中馈之权暂时由我这个老婆子接管!另外,派人去京都府,把刘嬷嬷的事查清楚,若是柳玉茹真的参与其中,绝不轻饶!”
柳玉茹瘫在地上,泪水直流,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辩解的话。
看着柳玉茹被带走,沈清辞松了口气,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沈毅走到她面前,脸上满是愧疚:“清辞,是父亲不好,让旁人有了可乘之机,你受委屈了。”
沈清辞摇了摇头:“父亲不必自责,女儿没事。”
离开荣安堂,沈清辞走在回西跨院的路上,看着满院的蔷薇花,心情终于轻松了不少,虽知吃了这一瘪柳玉茹必不会善罢甘休,但落水一事也算有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