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夜雨带着刺骨的凉意,砸在“盛安城”影视基地的青石板路上,溅起密密麻麻的水花。顾子轩裹着厚羽绒服,站在屋檐下看着场记板被雨水打湿的红漆,眉头拧成了疙瘩。
今晚要拍的是他饰演的“沈砚”被诬陷通敌,在暴雨中被押往刑场的戏。导演为了追求真实感,拒绝用棚内喷水装置,偏要等这场自然雨,还加了二十多个群演扮成“愤怒的百姓”,要求他们在雨中朝沈砚扔烂菜叶和石子,甚至要推搡着“唾骂”。
“子轩,准备好了吗?”副导演裹着雨衣跑过来,嗓门被雨声吞掉一半,“群演都到位了,道具组把烂菜叶子备好了,等会儿你从台阶上下来,他们就开始‘围攻’,记住要演出那种绝望又倔强的劲儿。”
顾子轩点头,脱下羽绒服递给助理,露出里面单薄的囚服。布料被雨水一淋,瞬间贴在身上,冷得他牙齿都开始打颤。
“导演说了,这场戏要一条过,不然你这身子骨扛不住重拍。”助理在他耳边急道,“刚才看那群演个个凶神恶煞的,手里还攥着石子,要不我跟道具组说说,把石子换成泡沫的?”
顾子轩瞥了眼不远处的群演区。二十多个人挤在雨棚下,有几个正拿着烂菜叶互相抛着玩,其中一个络腮胡男人眼神格外露骨,盯着他的囚服嗤笑,嘴里还嘟囔着:“小白脸就是娇贵,这点雨就发抖。”
那是群演头头,叫彪哥,听说在基地里横行惯了,前几天还因为抢戏跟另一个组的演员动过手。刚才顾子轩试戏时,他故意撞了顾子轩一下,还啐了口唾沫在他脚边。
“不用换。”顾子轩拢了拢湿透的领口,指尖悄悄触碰到口袋里那张泛黄的符纸——“霉运转移符”,是他昨天刚从符纸库里解锁的,说明上写着“可将针对自身的恶意与霉运,转移给施害者群体,时效一刻钟”。
他本不想用这些旁门左道,但刚才看到彪哥偷偷把泡沫石子换成了真石子,还冲其他群演使眼色,那眼神里的恶意藏都藏不住。
“各单位注意!灯光!收音!群演就位!”导演的吼声穿透雨幕。
顾子轩深吸一口气,踩着积水走上台阶。冰冷的雨水顺着脸颊往下流,模糊了视线,也冲走了他最后一丝犹豫。他将“霉运转移符”攥在手心,心里默念:“目标,所有对我怀有恶意的群演。”
符纸在掌心化作一缕微热的气,悄无声息地融入雨里。
“开始!”
场记板落下的瞬间,顾子轩被两个“官差”架着胳膊往下走。他挣扎着抬头,雨水灌进嘴里,又腥又冷,正符合沈砚此刻的心境。
“通敌叛国的奸贼!”彪哥第一个冲上来,手里的烂菜叶带着泥水,狠狠朝顾子轩脸上甩来。
按照剧本,顾子轩该偏头躲开,露出屈辱又不甘的表情。但他没动,任由菜叶砸在脸上,污泥顺着下巴滴进囚服里。
就在菜叶落地的瞬间,彪哥突然“哎哟”一声惨叫——他脚下像是被什么绊了一下,整个人往前扑去,结结实实地摔在青石板上,溅起的泥水比刚才甩出去的还高,正好糊了他自己一脸。
“哈哈哈!”周围的群演没忍住笑出声,连“官差”都绷不住嘴角。
“笑什么笑!继续!”导演在监视器后怒吼。
群演们这才反应过来,纷纷举起手里的“武器”冲上来。有个小个子举着石子要砸顾子轩的后背,刚扬起手,脚下一滑,以一个极其扭曲的姿势摔倒,石子脱手飞出,正好砸在旁边另一个群演的后脑勺上。
“嗷!谁他妈砸我?”被砸的群演捂着脑袋回头,还没看清是谁,就被身后冲上来的人撞了个趔趄,两人抱着滚成一团,在泥水里互相扯头发。
场面瞬间乱了套。
有的群演想推顾子轩,刚伸出手就像踩了香蕉皮似的,横着飞出去;有的想往他身上扔脏东西,结果手一滑,东西全砸在了自己同伙脸上;还有几个挤在一起的,不知怎么就脚下拌蒜,集体叠起了罗汉,最底下的人闷哼着骂娘,上面的人还在挣扎着往下爬。
二十多个群演,没一个能近顾子轩的身,反而在他周围摔成了一片泥猴。雨水混着污泥,把他们的衣服染成深浅不一的褐色,头发贴在脸上,狼狈得像是刚从泥坑里捞出来的。
顾子轩被“官差”架着,面无表情地从这片混乱中穿过。他能感觉到周围投来的惊恐目光——那些原本带着恶意的眼神,现在只剩下茫然和恐惧。
“停!停!停!”导演气得把对讲机都摔了,“你们干什么呢?演砸了还是耍我玩呢?!”
群演们这才从泥水里爬起来,你看我我看你,没人能说清刚才到底怎么了。彪哥抹了把脸上的泥,嘴唇哆嗦着:“导、导演,这地面太滑了……”
“滑?刚才试戏的时候怎么不滑?”导演指着他的鼻子骂,“一群废物!十分钟!给我把自己弄干净!十分钟后重拍!”
群演们不敢吭声,互相搀扶着往化妆间挪,走一步掉一块泥,活像一群刚出土的兵马俑。
顾子轩站在屋檐下,助理赶紧递上毛巾和姜茶。他擦着脸,看着那群人狼狈的背影,心里没什么快意,只有一种复杂的平静。
“子轩,你刚才太厉害了!”助理压低声音,眼睛发亮,“我看彪哥那下摔的,绝对是报应!他早上还说要‘好好照顾’你呢!”
顾子轩没说话,喝了口姜茶,暖意刚到喉咙,就看见彪哥带着两个群演往这边走过来,脸上的泥没擦干净,眼神里的怨毒比刚才更甚。
“小子,你耍阴的?”彪哥挡在他面前,唾沫星子喷在顾子轩脸上,“刚才是不是你搞的鬼?”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顾子轩后退一步,拉开距离。
“不明白?”彪哥冷笑一声,突然伸手去推顾子轩的肩膀,“我看你是欠揍!”
他的手还没碰到顾子轩,就听见“咔嚓”一声轻响——彪哥惨叫着抱住手腕,脸疼得扭曲变形:“我的手!我的手断了!”
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没人看清发生了什么,只看到彪哥自己往后一仰,手腕就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弯着。
“快叫救护车!”副导演跑过来,脸色发白,“赶紧送医院!”
两个群演慌忙架起彪哥往门口跑,彪哥还在嗷嗷叫:“是他!是顾子轩害我的!我要告他!”
顾子轩看着他的背影,缓缓握紧了手心。刚才他只是往旁边躲了一下,是彪哥自己脚下不稳,又想硬撑着不倒,才把自己的手腕掰伤了——这大概是“霉运转移符”的余威?
“你没事吧?”刘亦菲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后,手里拿着件干燥的外套。
“亦菲姐?你怎么来了?”顾子轩惊讶地回头。
“刚收工,听说你在拍雨戏,过来看看。”刘亦菲把外套披在他身上,眼神扫过刚才彪哥站的地方,“我都看见了。”
顾子轩的脸微微发烫,像被抓包的小孩。
“这符纸,还是少用为好。”刘亦菲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你看,刚才要是他真的摔倒时撞到你,或者伤得更重,麻烦就大了。”
她指了指不远处的监控:“这里到处都是摄像头,万一被人做了手脚,说你故意伤人,就算你没做,也说不清。”
顾子轩低下头,看着外套上沾染的泥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可他们……”
“我知道他们不对。”刘亦菲打断他,“但对付这种人,有比符纸更好的办法。”
她转身对副导演说:“刚才的群演,能不能换一批?我看他们状态不太好,万一再出意外,影响拍摄进度。”
副导演正愁没人收拾烂摊子,一听刘亦菲这话,连忙点头:“能!能!我马上去联系备用群演!”
刘亦菲又看向顾子轩,眼神柔和下来:“你记住,真正的强大,不是让别人倒霉,而是让自己有能力不被别人欺负。等你成了影帝,看谁还敢随便动你?”
顾子轩看着她被雨水打湿的发梢,突然明白了什么。他刚才光顾着反击,却忘了最根本的——只有自己站得更高,才能让那些恶意自动退散。
“我知道了,亦菲姐。”他轻轻点头,把外套裹得更紧了些。
新换的群演很快到位,大概是听说了刚才的事,一个个都规矩得很,扔“垃圾”时都避开了顾子轩的脸,推搡也只是做做样子。
重拍时,顾子轩的状态格外好。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他的眼神里没有了刚才的隐忍,多了几分看透世事的平静和倔强。当“百姓”的唾骂声响起时,他甚至微微扬起了下巴,像是在说“我没错”。
“卡!完美!”导演激动地从监视器后站起来,“子轩,这遍演得太好了!就是这种感觉!”
顾子轩松了口气,助理连忙跑上来给他裹上羽绒服。
刘亦菲站在雨棚下,看着他被众人簇拥着离开,嘴角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她从包里拿出手机,给经纪人发了条消息:“帮我查一下那个叫彪哥的群演,看看他有没有其他劣迹。”
有些麻烦,不用符纸,也能解决。
深夜的雨还在下,顾子轩坐在保姆车里,喝着热姜茶,看着窗外掠过的路灯。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刘亦菲发来的消息:“刚接到消息,彪哥之前就因为敲诈小演员被投诉过,这次伤了手,剧组正好以‘恶意伤人’为由把他列入黑名单了。”
后面还跟着个笑脸表情。
顾子轩看着那条消息,心里暖烘烘的。他回复:“谢谢你,亦菲姐。”
刘亦菲很快回过来:“谢什么,以后别再用那些符纸了,有麻烦找我。”
顾子轩笑了,把手机揣回口袋,伸手摸了摸胸口——那里没有符纸,只有刘亦菲给的那个薰衣草平安符,在干燥的衣服里散发着淡淡的香。
车窗外的雨渐渐小了,露出几颗星星。顾子轩想,或许不用符纸,这雨夜里的路,也能走得很稳。至少,他不是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