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婶！你这是干什么！你赶紧把东西拿回去！”
王主任的声音透着惊愕和愤怒。
我在门外听得心惊肉跳。
我那个愚蠢的母亲，正极力的向王主任解释，说我家老林这次的机会有多么难得，拜托她明天在政审员面前，一定要多说好话。
为了表示诚意，她把那个铁皮盒子，死命的往王主任手里塞。
“王主任，您就收下吧，我知道现在办事都讲究这个。”
“一点心意，就是想跟领导们打点一下关系，让他们放心。”
在我妈那病态的逻辑里，这么重要的事，光靠实力是远远不够的，必须得“走动关系”。
她认为送礼，是“花小钱，办大事”，是这个世界上最“精明”、最“高效”的投资。
比我爸不眠不休的复习技术、准备考核要有用得多。
王主任是个党性极强、为人正直的老党员，当场就被我妈的行为气得脸色发白。
她严词拒绝，并且严肃的警告我妈，这是严重的违纪行为，让她赶紧把东西拿走，不然她就要上报了。
可我妈却以为王主任是嫌少，或者是在假意推辞。
她竟然在楼道里，跟王主任拉扯了起来，声音也越来越大。
“王主任你就收下吧！我们家老林的前途就全指望你了！”
“你不收，就是看不起我们家！”
两人争执的声音，在寂静的楼道里显得格外刺耳。
更致命的是，这声音恰好被下班回家、就住在王主任对门的那位邻居听到了。
而这位邻居，不偏不倚，正是我们社区的另一位干事。
也是第二天，陪同厂里政审员一同前来访谈的两位社区工作人员之一。
第二天，政审团队如约而至。
我爸热情的将他们迎进门，又是端茶又是倒水，对自己充满信心，在回答问题时也是对答如流。
然而，当政审员问及家庭情况和家风时，那位昨晚目睹了一切的社区干事，意味深长的看了我爸一眼。
随后，王主任脸色铁青，当着所有人的面，一五一十的，将昨晚我妈是如何企图“贿赂”她的全过程，全部都说了出来。
我爸听了还有这事儿，整个人都懵了。
政审员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严肃。
作风问题，在他们这种单位，是“一票否决”的绝对红线。
公派德国的名额，不仅要求技术过硬，更要求候选人思想纯洁、家风清正。
我妈那愚蠢到极点的行为，直接给我爸的档案上，贴上了一张“投机取巧、思想腐化”的标签。
送走脸色冰冷、一言不发的政审团队后，我爸瘫在椅子上。
他一生的清白，他后半辈子最大的希望，就被他最信任的妻子，用一种最愚蠢、最可笑的方式，亲手断送了。
我妈还丝毫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从厨房里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走出来。
她邀功似的说：“怎么样老林？我昨晚去跟王主任打过招呼了，她肯定在领导面前说咱们好话了吧？”
我爸缓缓的抬起头。
他的双眼布满了血丝，那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
是一种想要杀人般的怨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