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金莲下到田里,刚一弯腰就看到密密扎扎的高粱杆间躲着一胖一瘦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没想到陈碧娥姐妹俩竟这么执着的何金莲被吓一跳,但很快镇定下来,装作没发现似的埋头干活,耐心等着姐妹俩主动靠近自己。
就在那窸窸窣窣挪向自己的声音越来越近之时,唐张氏人未到声先至,突然问何金莲,“老二家的,你记不记得树梢说绣房的人这个月哪天来收绣活?”
听到唐张氏的声音,陈碧娥姐妹俩猫着腰立刻停住脚步。紧接着唐张氏从另一个方向走到何金莲身边,蹲下跟她一起干活。
城里绣房每个月都有人到各村来收农家妇人利用闲暇绣的帕子荷包、打的络子等零散绣活。这类绣品一般用料粗糙,绣工一般,收价低售价也低,目标客群大多是普通散客。
唐大树夫妻不让闺女干活,原主在家闲得无聊就跟着村里小妇人每月去村口领点绣活回来打发时间。
这个月赶上秋收,十里八村大多数人都没时间接活。唐张氏上个月听说自家闺女接了,这个月城里要是不来人,恐怕闺女一个人在村口白等,就想着问问二儿媳妇记不记得绣房的人哪天来,她好陪着闺女一起去村口等。
婆婆突然冒出来打乱了何金莲的计划,但听唐张氏提到树梢接绣活的事心里不由一喜。
本来她还在紧张,担心自己提前准备的话不能引起陈碧娥姐妹的兴趣。这下婆婆主动提起那姐妹俩肯定会感兴趣的话题,何金莲赶紧回应道,“我之前听小妹念叨好像是明天傍晚来着。”
“咋定这么个时间?傍晚天都快黑了。”唐张氏有些不高兴地嘀咕道,“这个月都忙秋收,咱村除了树梢没一个格外接活的。周围几个村子估摸也没几个人接,城里还会派人下来收吗?还能专为她一个人来咱村一趟?”
何金莲佯装拿不准的支吾道,“这我没听小妹说。也不知她有没有跟绣房的人提前说好?”
“干脆叫她别等了,绣房哪会为她一个人大老远过来?”唐张氏越想越不对劲儿,“而且时间还定在傍晚。黑灯瞎火的,绣房的人这个时辰赶来难不成要摸黑回去?树梢那丫头别是被人骗了。”
这个时间是唐树梢告诉何金莲引刘家上钩的时间,当然不可能是绣房的人约定好来收绣活的时间。
何金莲只是想借着这个话题引陈碧娥姐妹上钩,没想到直接被婆婆戳破,也不知那边偷听的两个人会不会起疑。
明知姐妹俩就蹲在附近偷听,何金莲也不好跟婆婆解释,只好红着张脸硬着头皮顺着话头往下编,“要不明儿下午我提前一点回家吧,到时我陪树梢一起到村口等等看。”
怕唐张氏又说什么会让陈碧娥姐妹怀疑的话,何金莲赶紧又说,“我之前听树梢说了,绣房那边确实因为这个月咱要秋收不打算来的。咱家不用树梢干活,她不想闲着就比平时多接了许多,那量应该是足够让绣房的人专程为她跑一趟的。”
唐张氏眼中闪过一丝心疼,有些无奈道,“这孩子,我和她爹就是怕累才不让她跟着下地。结果她自己给自己找活干,一个人在家又是做饭又是做绣工的,倒是也不得闲。”
何金莲陪着笑脸道,“树梢这次活接得多,在绣房压的银子也多。加上这个月的工钱,到手可是不小的数目。娘你若不让她去村口等,她肯定不干。若是让绣房的人以为她逃工了,一下可得损失不少银子,小妹连着几个月都白忙活了,她不得心疼死?”
在绣房的人那里接活是要根据领取原材料数量支付押金的,等次月交货时工钱连同押金一起一次性结清。
按何金莲的意思,上个月唐树梢接的活多,这个月能领到的银子就多。
藏在隐秘处的陈碧娥姐妹俩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贪婪的光芒。
其实这种零散绣活用料绣工都不咋的,一件成品根本赚不到几个铜板。但架不住他们这些靠种地为生的泥腿子若不卖粮一年也见不到一个铜板。
刘家一大家子懒汉连地都不种,更别指望他们会带银子回家。
陈碧娥姐妹俩出嫁前在娘家没地位,出嫁后上有公婆也轮不到她们管家,这辈子都没摸过铜板。
一听说明天傍晚唐树梢会拿到工钱,哪怕知道再多也多不了多少,但哪怕只有一吊钱,也是她们这辈子也不一定能碰到的,便不禁起了贪念。
“小妹,咱俩得想办法把何金莲叫过来。”陈碧娥拉着妹妹几乎趴在地上,贴着陈碧蝶的耳朵用气音交流。
陈碧蝶听清后不由愁了,“姐,这地里有虫,我身上都快痒死了,那死老太婆一直不走咋办?我可坚持不了多久。”
陈碧娥打了个噤声的手势,趴在原位一动不动。
明知道唐家不会同意唐树梢嫁给刘老五,她还是将唐树梢的家底划归成她的囊中物。
为了得到唐树梢手里的银子,哪怕不得不跟小妹和刘老五平分,她也满怀期待,为达目的展现出了惊人的耐力。
陈碧娥情绪激动,死死按着在一旁扭着身子一直不老实的妹妹。
听着婆媳俩边干活边又唠了快一盏茶的功夫,熬得陈碧蝶就快坚持不住跳起来抓痒,另一头传来唐老三的声音,“娘,娘?你在哪呢?”
“这儿呢。”唐张氏站起身就看到小儿子在另一头招手叫她过去。
“金莲,老三叫我过去。你干完这边记得歇会儿再接着干。”
还不等何金莲应声,亲眼目送唐张氏离开的陈碧娥姐妹就迫不及待挤到她身边。
还是一左一右将她夹在中间,陈碧蝶刚想挽上何金莲的胳膊,就感觉一阵凉意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