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村以唐姓家族为主,也有前几年逃荒过来被官府安置进村的外姓人家,都落户几十年早就融入了,大家平时处地都不错,有什么话都直说,就没那会藏心眼子的人。
大家边数落唐大树一家边瞪着眼珠子看戏。
唐家人哪好意思告诉村里人刘翠翠偷人,生的孩子不是他唐家的种?只能含糊其辞地回避姑嫂打起来的原因,一边劝邻居们回家,一边去拉还在地上扭打的两个人。
被按在地上痛锤了一顿的刘翠翠,吃了亏又被外人骂,心里恨意滔天又很憋屈。
她在村里名声本就不算好,但以前大家都在背后议论,再加上偷懒、泼辣等小毛病充其量就是被人说道几句,不会对她和儿子造成任何实质上的不良影响,她也不在乎别人在背后说嘴。
可今天不同,所有人都在骂她是“恶妇”,说她不孝不悌,说她大逆不道,说她倒反天罡。
这些足以让她被休弃的罪名扣头上,会成为唐家人拿捏她的把柄。就是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儿子的名声着想。有她这样声名狼藉的娘亲,儿子以后还怎么科举入仕?
为了孩子的前途她也不能认下这些恶名,又不能说自己被唐家人怀疑孩子是野种所以挨了打,她眼珠一转,扯着嗓子大声辩驳,“我怎么就大逆不道了?你们睁大狗眼看清楚,明明是我挨了打,明明是我吃了亏!”
“你们看我的脸被打成什么样了?你们再看看唐树梢,她从头到尾有没有一点伤?”
眼看就要被送出门的江大嘴和大壮娘回头,借着微弱的烛光伸脖子往里一看,还真是。
被压在地上的唐树梢看着虽然有点狼狈,但那俊俏的小脸上除了点泥灰还真没受什么伤。
反倒是坐在她身上的刘翠翠看起来那叫一个惨,蓬头垢面的不说,脸肿得跟个猪头似的,一双大眼睛像两个核桃似的胀老高,上眼皮和下眼袋挤在一起,眯成缝的眼睛中间形成一条细长的“峡谷”。
“啧,刘翠翠,你犯啥事了,咋被打成这样?”大壮娘惊讶地问。
终于听到有人关心她的伤情,刘翠翠本该高兴。可大壮娘张口就说她是犯事被揍,噎得她差点没吐出一口老血。
主要是唐大树一家为人脾性都不错,这些年在村里住着也没跟谁红过脸。而且大家从没听说过他家男人有打女人的习惯,树梢娘性子泼辣却从不磋磨儿媳妇,唯一的女娃唐树梢虽然受宠但性格不刁很好相处,二儿媳妇也是个软柿子很好拿捏。
全村人都觉得,像刘翠翠这样的搅家精,也就是嫁进这么好的家庭才敢作妖。不然怎么可能兴风作浪这么多年都没被调教老实?
所以听说刘翠翠被揍得不轻,大壮娘第一反应就是她肯定做错了什么才被收拾的。
刘翠翠心中暗骂唐村人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是好玩意,但该说的话此时不说清楚自己这名声就彻底臭了。
压住心中怒火,她嗷一嗓子哭嚎道,“婶子,我只不过数落了跟书生私奔的小姑子几句,就被她按在地上打。呜呜呜,各位乡亲父老,你们可得为我做主啊!老唐家的闺女行为不检点,我作为嫂子的说教两句有什么错?”
刘翠翠也不傻,若说唐家人怀疑唐旭是野种才打她,那村民肯定不会向着她,还会撺掇唐家人一定查清楚孩子到底是谁的。
若真让他们打听到点什么,今儿这顿打不仅白挨,名声也注定会更臭。
传出这种流言,不论她儿子是不是唐老大的种,在没有确切证明之前孩子都得背负父不详的脏名。唐家人无法证明孩子的身世,刘翠翠除了用嘴说也没办法拿出有力的证据自证。
最后孩子的身世只能僵持在存疑状态,以后必定会成为儿子入仕后的污点。所以她只字不提唐旭,只能拿唐树梢跟书生私奔的事作筏子。
老宅那边的人告诉唐大树夫妇说唐树梢跟人私奔了、全家连夜出去找人、唐树梢被扛回家时处于昏迷状态,这些都没避着刘翠翠,她张口就能将来龙去脉诌得有鼻子有眼。
听刘翠翠编排自家闺女,唐张氏鼻子都气歪了。
这坏心眼的女人可真敢胡说,十句假话掺着半句真话编,是准备把她闺女往死里逼!
唐家人想阻止,但强行堵嘴又怕大家以为他们心虚才不让刘翠翠说完。一时竟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
就在唐家人犹豫不决的时候,越说越上头的刘翠翠心里得意极了。她心里在想,不让唐树梢这小贱人死,也非得扒她几层皮不可。
让她打自己,让她怀疑旭哥儿的身世,让她吃香喝辣受全家人的宠爱!
刘翠翠口若悬河,唾沫星子横飞,造谣造红了眼,甚至都感觉不到唐树梢快把她手腕捏碎了的痛感。
她甚至开始遗憾,老宅找的那个假书生怎么就没把这小贱蹄子真带走呢?
如果唐树梢真的跟野男人私奔了,出了这种丢人事的唐家一辈子抬不起头来,以后就算自己的事暴露了,他们也没脸指责自己。
刘翠翠自己脏,就想让旁人跟着她一起沉沦。
她一边遗憾唐树梢私奔失败,一边狠狠往脏里埋汰唐树梢,心里希望乡亲们千万不要心慈嘴软,赶紧用唾沫星子寒碜死唐家人。
最好让他们一辈子抬不起头,这样自己就能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拿捏压迫他们一家一辈子。
“呸!刘翠翠,你说的话自己听了会信吗!”长舌妇江大嘴第一个出声打断了刘翠翠的污蔑。
刘翠翠越说越激动的表情一僵,更多更脏的话卡在嗓子眼里,说不出咽不下的,憋得她整张脸更肿更难看。
江大嘴出声在前,大壮娘紧随其后,“就是,树梢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小姑娘。她是什么样的人我们能不知道?这丫头平时文文静静地在家绣花,不闹事不惹事,有余力还能帮爹娘干点力所能及的家务。
多老实一孩子啊,怎么到你嘴里就变成那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