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秋风瑟瑟。
“树梢乖,快跟娘回家!”一只粗粝但温暖的手拉着唐树梢的手腕,用力拽着她。
“哪来的老婆子胡乱攀扯?唐树梢是自愿跟我走的。”一个衣着打扮文质彬彬的古风男气急败坏地拉着唐树梢另一只胳膊:“唐树梢,你自己说,是不是你非要我娶你?是不是你非赖着我要跟我走?”
京郊山野小岔路口,一个年轻书生和一个瘦弱农妇一左一右拉着一个年轻的小姑娘,谁都不肯放手。
我是谁?
我在哪?
我要干啥?
唐树梢站在被两个古人拉扯的中间,阵阵秋风扫过,吹不凉她那高速运转后快被烧爆了的脑子。
见她一直傻呆呆站着也没个反应,年轻的书生急了。
一把甩开唐树梢的手,背过身去放狠话道:“唐树梢,既然你背信弃义要反悔,那咱俩就此恩断义绝。今天你若离开,以后就别再舔着脸来找我!”
瘦削的妇人见他松手不由一喜,也不管对方在叨逼叨些什么玩意,拉着唐树梢转身就朝着反方向跑。
“树梢,走,跟娘回家!”生怕被身后的人追上,她拉着唐树梢加快脚步,恨不能原地飞起。
眼瞅着魂不守舍的唐树梢真要被妇人拉走,竟然连个不舍的眼神也没留下。
年轻的书生不由惊呆,顾不上什么读书人的温文尔雅,提起衣摆狂奔着追过来。
“唐树梢,你真的要走?”书生追上母女俩,伸开双臂挡在两人面前。
处于震惊迷茫中的唐树梢还没回答,拉着她的妇人急声道,“这位公子,我家闺女不会跟你走的。你就别再纠缠她了。”
书生被气得满脸通红:“什么叫我纠缠她?你这妇人怎能颠倒黑白!分明是你家女儿不守妇道来勾引我!分明是你家女儿来求着我带她私奔!”
“呸呸呸!”妇人吓得脸色惨白,如惊弓之鸟似的环顾四周,见黑灯瞎火的没有旁人,这才稳住心绪,为了自家女儿的清誉据理力争:“你这公子休要乱说,我家闺女很乖的,才不会跟人私奔!”
“你既然要走就赶紧走。我闺女不会再去找你,你以后也别再来找她了!”
说着,妇人推开书生就要带着女儿离开。
见妇人动真格的,唐树梢也并未反抗,书生不由变了脸,也不再装了,“哼,现在想反悔不跟我了?没门!”
“唐树梢,当初你可是答应要把这些年赚的所有银钱都给我的。你不跟我就算了,银子拿来,不然别怪我让你身败名裂!”
“身败名裂”这个词,像个打开记忆阀门的开关,让唐树梢瞬间想起尘封在心底三年的记忆。
多年前,她的爷奶也曾威胁说要让她身败名裂。
那时她十四岁,爸妈打算供全校第一的她去市里读重点高中,从她上初一开始就拼命打工帮她攒去市里念书的学杂费和生活费。
中考前夕,她大伯被人追债追到了老家。分家十多年的爷奶带着大伯母登门要钱,爸妈不给,两家因此结怨。
中考结束回家的路上,唐树梢被爷奶花钱顾的几个小混混拦路拖进小树林。她自小就力气特别大,在小树林里跟几个混混打了一架后脱身。
起初唐树梢一家都以为被混混拦路是意外,还想着等她考上市里的高中举家搬走就不会有事了。却不想没等她收到录取通知书,村里就先传出她被几个混混糟蹋了的不实流言。
爷奶又跑来她家要钱,说她个丫头片子还痴心妄想进城读书,说她现在脏了,更没必要在她身上浪费钱
气的树梢爸报了警,一查之下才得知那些混混是爷奶花钱雇的。
警察证明了唐树梢的清白,混混受到应有的惩罚,爷奶却因为75周岁以上老人犯罪可从轻或减轻处罚而被不痛不痒地说教了一番就被放了回来。
回来之后他们不仅不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地污蔑羞辱唐树梢,害得他们一家在村里遭人排挤嘲笑。
气的树梢爸一把火点了爷奶家的房子,差点要了俩老家伙的命,吓得大伯一家连夜搬走,而树梢爸也因此被判刑。
唐树梢最终没能去市里念高中,读了三年技校回到村里做席面。起初人家嫌弃她家出了罪犯太晦气,喜宴接不到她就从丧宴做起,物美价廉形式灵活多样是她的优势,后来又慢慢开始接升学宴、动工竣工宴、乔迁宴,直到结婚喜宴也找上门。
一个小工具箱,一把大勺,她带着这些“家当”每天奔波于村镇县城之间,渐渐打响知名度,至今承接了不下百余场席面,成为十里八乡有名的“唐大勺”。
思绪飞远又被拉回,唐树梢被一男一女两人拉扯着,非要她选跟谁走。
唐树梢下意识转头看向死死拽着她胳膊不放的妇人,皎洁的月光照在妇人满是焦急的脸上,也让唐树梢看清了她的长相。
“妈?!”唐树梢懵了,一把甩开拉着她要银子的书生,看着母亲也是一身古代服饰梳着妇人髻的打扮震惊地问:“妈,你打扮成这样干嘛?这么晚了怎么不在家等我?有事你怎么不打电话找我?是不是又忘记带手机了?黑灯瞎火的咱俩要是走岔了我上哪去找你?”
被闺女连珠炮似的一连串质问问懵了的唐张氏也是一脸蒙圈,可现在不是纠结女儿那一声连着一声的“妈”和“电话”“手机”说的都是什么玩意。见女儿终于有了反应,她大巴掌一下拍唐树梢背上,气咻咻道:“你个死丫头还敢跟老娘吼。”
“你那个心思歹毒的继奶跑来跟我和你爹说你要跟个野男人私奔,还让我们出银子从她那买你跟谁跑了的消息。要不是我在这找到你,这会儿真的去跪求那老不死的告诉我们你的下落了。”
唐树梢顺着唐张氏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月光之下,一身书生打扮,气质痞里痞气的男子映入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