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多小时以后,他们赶到县电视台。见到电视台的一位同行,刘记者说明他们的来意,并且表示他们想通过县电视台,播放一段采访的视频,来寻找拉瑞以及救助拉瑞的那位藏民。
县电视台的台长知道这个情况后,也非常重视,同意在电视台播放那段采访的素材,帮助寻找拉瑞和救助过拉瑞的藏民。
这位记者征得台长同意后,在晚间的新闻节目里,临时插播了一条新闻,播放那段采访兽医的视频,大家都以为节目播出之后,就会有人提供线索,很快就能找到那位藏民。但播出之后一直没有得到回应。
在电视台等了快要一个上午,电视台的工作人员十分热情,还让他们在食堂吃了午饭。到了下午还是没有得到任何的消息,他们不得不返程了。
回到家时,天都快亮了。当多吉听到没有找到拉瑞时,他看上去非常难过。他说卓玛来的时候,琼飞下来,卓玛喂了它鱼干,可它吃了几条就不肯吃了。
刘记者又拍摄了几段有关琼的素材,安慰了多吉,承诺他们回到台里之后,就开始进行剪辑,争取今天晚上就能在电视上播出,会有更多的藏民同胞知道琼的遭遇,会提供更多的线索。
刘记者离开之后,李秋实也录了琼的视频发在微信视频号上,讲述他们去茶巴拉村的经过,并且希望粉丝能够提供拉瑞的线索。
桑布走进屋子,发现归已经能站起来了,它的伤好得很快。它和阿沃一样,桑布对它们都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可这次不同,因为归的伤口是自己缝合的,让桑布感觉对归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就像一棵树,你为它浇过水,为它培过土,你与这棵树自然就产生了情感上的链接,以后无论你走到哪里,你的心里都会有这棵树。
桑布走到归的面前,伸手摸了摸它的头,然后查看了它的伤口,伤口开始愈合。归也慢慢地往桑布的身边靠过来,在桑布的身边坐下。
桑布第一次有了一种奇妙的感觉,就像与树一样的感觉。但桑布又害怕这种感觉。
桑布太困了,他回到屋里想睡觉,可想到答应过卓玛到家里吃晚饭,可自己却食言了,感觉很惭愧,他非常想见到卓玛,向她解释一下。可困意袭来,没有等到卓玛,他躺在床上就睡着了。
等桑布醒来时,已经到了中午,太阳升了老高。
桑布睁开眼睛,第一眼就看到了阿沃,它居然爬到了自己的床上,冲着自己咧开嘴尴尬地笑着。桑布从来没有将一只小动物抱到床上,阿沃是第一只爬到自己床上的动物。
他还听到哼哧哼哧的声音,一低头,看到那只小马熊正往床上爬,可它的个子不够,爬了半天也没爬上来,累得直喘粗气。
桑布瞪了阿沃一眼,很不满意地说道:“阿沃,怎么爬到我的床上来了,我可是最讨厌……”
话没说完,桑布又把话咽了回去,他发现阿沃的笑容很灿烂,他不忍心去指责它,有谁会忍心去指责一个笑得如此灿烂的小家伙呢?它是信任自己不会指责它,才会爬到床上来的,桑布原谅了它。
阿沃戴着自己小时候的那顶红帽子,这顶红帽子给他带来了许多的快乐。有一次,看到一只受伤的小旱獭,就是用这顶红帽子装着那只旱獭带回来给爷爷,这顶帽子还装过小鼠兔,它们在帽子里跳来跳去,像跳蹦蹦床,急切地想从帽子里跳出来,可每次都失败了。
本来,他是应该喜欢小些小动物的,可桑布不知道什么原因,他无法做到发自内心地喜欢它们。或许与爸爸去世有关,至少桑布是这样认为的。如果爸爸不去追赶盗猎者,他就不会失去爸爸。
桑布冲着阿沃笑了,阿沃也笑了,四目相对,他们笑得特别开心。笑着笑着,桑布的眼泪下来了,再也止不住,他想起了自己的爸爸。
桑布从屋里走出去,阿沃跟在他的身后,桑布闻到了牦牛肉的香味,来到厨房,见爷爷正在煮牦牛肉,李秋实在洗菜,他说准备将这些菜放进煮牦牛肉的肉汤里,吃法跟火锅差不多,他要用麻酱和甜面酱调一个蘸料。
李秋实说,还要炸点油条,配着火锅吃,非常美味。
桑布咽了口水问道:“阿尼,今天是什么日子,做这么多的美食?”
“桑布,你忘了吗?你昨天不是邀请卓玛到家里来吃晚饭吗,当然吃得要丰盛些。”多吉一边捞煮好的牦牛肉,一边说。
听到卓玛要来,桑布很惊喜,因为昨天去茶巴拉村,自己食言了,心里感觉很惭愧,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向卓玛解释一下。
他转过身,看到窗台上的白色搪瓷瓶里插着一束野花,估计是卓玛插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野花上,透过蓝色的绿绒蒿的花瓣,映在窗台上,花的影子十分漂亮。
桑布回到房间,换上白色的t恤,这时他平时非常喜欢穿的一件t恤,他来到镜子面前,对自己的发型还算满意,在理发时,让理发师烫了卷,这个发型还是比较适合自己,比梳直发要更顺眼。
桑布在三条牛仔裤里选了一条,浅蓝色的,搭配白色的t恤更合适,阿沃一直在旁边歪着头看,看得很正式,好像真的在看桑布挑选衣服,并且对桑布的搭配很满意。
桑布从房间里走出来,帮着李秋实老师挑菜,李秋实老师说:“卓玛姑娘每天送货都挺辛苦,可她从来不抱怨,每天都笑呵呵的,虽然她和我还有你爷爷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感情很好,她处处都能为别人着想。”
桑布听得很认真,每一句话都听到心里去了,他说:“我本来答应她,昨天邀请她到家里吃饭,没有吃成,她会不会生气?”
李秋实连忙否认道:“不会的,卓玛是个善良的姑娘,总是为别人着想,你是去帮着寻找拉瑞,她怎么能生你的气。”
多吉补充道:“昨天卓玛来的时候,我跟她解释过了。我跟她说,今天过来吃晚饭,她同意了。”
听到这里,桑布打消了之前的顾虑,心里暗自高兴,冲着阿沃做了个鬼脸,阿沃好似明白了他的心思,咧开大嘴笑着。
牦牛肉已经煮好,炸得金黄的油条摆在大的木盘里,火锅冒着热气,李秋实看了一眼屋外,不见卓玛回来,于是说:“桑布,你要不要给卓玛打个电话,问她到哪了?”
李秋实告诉了桑布卓玛的手机号码,桑布拨通卓玛的手机,接通后说他是桑布,告诉她,爷爷和李秋实老师为她准备好了晚饭,诚心诚意地让她到家里来吃晚饭。
卓玛说她正在一位阿克家,他家的一只牦牛要生小牦牛了,需要帮手,她正在帮忙,等牦牛生了小牛之后,她就会赶过来。
桑布放下手机,把卓玛在阿克家帮忙的事告诉了爷爷和李秋实,他们说卓玛就是这样一位热心肠的姑娘。
当桑布带着阿沃走出院子,来到草场上,远远地看到卓玛开着皮卡车,阿沃立刻朝着皮卡车的方向跑去,它看上去快乐极了。
卓玛将车开到家门口附近,下了车,见到桑布,她说:“让你们等了这么久,真是不好意思,今天送的货有点多,又在阿克家帮忙,回来得有点晚。”
“不晚,一点都不晚。爷爷和李秋实老师都准备好了。”
卓玛走进院子,绿头鸭扑棱着翅膀飞过来,嘎嘎地叫着,见到卓玛它十分高兴,叫起来的声音要更欢快些。
桑布说:“难怪爷爷说,这些毛孩子们都喜欢你,我觉得爷爷说得一点都没错,我回来的时候,这只绿头鸭一点声音都没有。”
“我也喜欢它们,和它们在一起,让我感觉不到烦恼,只有快乐,它们和我们一样,它们的感情也很丰富,甚至比我们更丰富”
桑布和卓玛走进屋,阿沃跟在后面,卓玛想起了琼,问道:“拉瑞回来了吗?”
“暂时还没有。电视台昨天晚上播了刘记者的采访,整个草原都能看到,还有那么多人在帮着寻找,我想应该很快就能找到。”
“但愿拉瑞能早点回来。”
他们四人坐到一起吃晚饭,火锅热气腾腾的,桑布给卓玛盛了一碗,卓玛接过去,将油条放进碗里,蘸满了汤汁,吃起来特别香,称赞道:“你老师,你炸的油条真是太好吃了。”
“我加了酸奶、鸡蛋还有酥油,我也是第一次加这几种食材,还挺成功的。“
卓玛说刚才在阿克家帮着给牦牛接生,她还是第一次帮忙给牦牛接生,小牦牛刚生出来不久就能站起来,真的很神奇。
吃过饭,桑布提出去送卓玛,卓玛拒绝了桑布的好意,她说她一点也不害怕走夜路,已经习惯了。有一次,是在冬天,在半路上遇到了暴风雪,到家时已经是半夜。
桑布听后觉得卓玛真的很勇敢,同时也感觉她很辛苦,现在像她这么能吃苦的女孩子不多。
他觉得卓玛的工作太辛苦,于是问道:“卓玛,你的工作太辛苦了,为什么不考虑换个工作?”
卓玛听了桑布的话,感觉很意外,她笑了笑说:“我从来没想过要换个工作。我喜欢这份工作有很多原因。当我看到阿克和阿内收到货时,他们脸上露出的笑容,我感觉我的工作很有意义,不是赚多少钱可以比的,他们很需要我。”
桑布听完,并不能完全理解卓玛的工作,在他看来,每份工作都是被需要的,都非常有意义,就像自己的工作,在带旅游团的过程中,会结交许多的朋友,相处虽然只有短短的几天,也会结下深厚的情谊,即使他们都回到了各自的城市,偶尔还会有联系,有的再次来西藏,还会找桑布。
于是他说:“其实每份工作都是被需要的,做时间长了都会有感情,就比如,我就非常喜欢做导游,得到游客的认可,我也非常高兴。”
卓玛又说:“但是我的工作和你的工作有一点不一样,你的工作你不做了,还有其他人可以做,可我的工作如果我不做了,就没有人去做,没有人为他们送货上门,阿克和阿内就会很遗憾。”
桑布非常认同卓玛说的话,没有人愿意做这么辛苦的工作,更不要说是一个姑娘,“如果你这么说,我倒能理解了,不是你离不开他们,而是他们离不开你。”
卓玛点点头,“对,你说得很对。”
卓玛和桑布来到院子,卓玛看向屋顶的方向,她喊了一声:“琼!”
可琼没有回应,一动不动地趴着,卓玛心里很不好受,说:“琼真的很可怜,她看上去多孤独啊!”
桑布说:“你等一下,我去抱它下来,或许你喂它,它还能吃一点。”
可卓玛说:“它最爱吃鱼干,可我今天走得急,没带鱼干。琼一定会很失望。”
“没事的,我从拉萨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两包鱼干,你等一下,我回屋里去拿。”
桑布从屋里取出两包鱼干,放到卓玛的手里,然后他爬上梯子,爬到屋顶,他的动作十分敏捷,到了屋顶,抱起琼回到地面,将琼放到地面上。
桑布说:“卓玛,你试着喂它一下,看它吃不吃?”
卓玛将鱼干递到琼的面前,轻声地说:“琼,吃点东西吧,很多人都在帮你找拉瑞,相信我,拉瑞一定会回来的。”
听到卓玛的声音,琼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卓玛,低头吃了几口鱼干,只吃了三四条后就不吃了,看得出,它已经很尽力了。
卓玛说:“它已经尽了全力,看样子只有拉瑞能让它吃东西。”
“黑颈鹤对伴侣如此的忠诚,之前只是听说过,现在亲眼看见了,一鹤一生只爱一次,如果一人一生只爱一次,只爱一人,应该算是爱情的最高境界吧。”桑布感慨道
桑布说完看着卓玛,卓玛的脸颊立刻变红了。
在桑布的注视下,卓玛有些慌乱,找了个话题说:“我喂它还能吃一点,那明天我再过来,希望它能等到拉瑞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