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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乐的最后记忆,是大学图书馆里纸张和旧书的霉味,还有摊开的《认知心理学》课本上那些令人头晕目眩的图表和理论。
下一秒,剧烈的头痛猛地攫住了她,像是有一根烧红的铁钎从太阳穴狠狠凿了进去。
【警告：意识载体适配率低于临界值。强制绑定中……】
一个冰冷、毫无感情的机械音直接在她脑髓深处响起。
【绑定成功。欢迎来到‘天命姻缘’辅助系统。宿主：许乐,身份确认。】
【任务载入中……】
头痛稍有减缓,但一种更深的、源自灵魂的战栗感席卷了她。许乐猛地睁开眼。
入眼的不再是图书馆排列整齐的书架,而是古色古香的床顶,淡青色的纱幔低垂着,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霉味和药味。房间陈设简单,甚至有些简陋。
她僵硬地转动脖颈,看到的是浆洗得发硬的素色锦被,身下是硬邦邦的木板床。抬起手,一只纤细、苍白、略显粗糙的手映入眼帘,指尖甚至有些冻疮的痕迹。
这不是她的手。
【核心任务加载完毕。】机械音再次响起,不容置疑。
【主线任务：辅助本世界气运之子‘贤王’拓跋肃与‘天命之女’周清若缔结良缘,成就‘天命姻缘’。】
【任务成功奖励：根据贡献度结算,可实现一个愿望。】
【任务失败惩罚：即刻抹杀。】
抹杀两个字,像两把冰锥,狠狠扎进她的意识。
谁！谁在说话！她几乎是尖叫着在心里质问,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太大声音,只有嘶哑的气音。
【我是您的辅助系统。存在于您的意识中。您已穿越至大胤王朝,身份为礼部侍郎苏明远之庶女,苏婉清。原主记忆传输开始。】
庞杂混乱的记忆碎片强行涌入。
苏婉清,年十五,庶出,生母早逝,性格怯懦,在府中地位低下,常被嫡母姐妹欺辱。因几分容貌,曾被嫡母王氏考虑用作联姻筹码,但她却愚蠢地暗恋上了遥不可及的贤王拓跋肃。数月前,丞相府千金周清若落水后性情大变,一夜间声名鹊起,以惊人才华和奇特言行轰动京城,更引得贤王瞩目。
苏婉清在一次宴会上,受嫡姐怂恿和内心嫉妒驱使,试图给周清若难堪,结果反而自己失足落水,出尽洋相,回家后便一病不起,更被父亲斥责丢尽脸面,罚禁足于偏僻小院思过,几乎被家族放弃。记忆的最后是冰冷的湖水和无尽的羞耻……
记忆传输结束,许乐瘫在床榻上,冷汗涔涔。
她懂了。不仅是穿成女配,还是个被家族厌弃、毫无价值的庶女！处境远比想象中艰难。
放我回去！这任务不可能完成！我连门都出不去！她绝望地对系统嘶吼。
一个被禁足的庶女,怎么去接近身份斐然的王爷和声名大噪的贵女
【时空穿梭不可逆。任务失败,抹杀。】系统的声音冰冷依旧。
【系统将提供必要协助与路径。请宿主积极完成任务。】
【现发布首个引导任务：任务001。】
【内容：促成贤王拓跋肃与周清若于三日后在‘澄心堂’的初次单独会面。】
【要求：必须保证会面发生。任务完成,奖励积分10点,可初步改善体质。任务失败,惩罚：电击一级。】
界面展开,倒计时开始：71:59:59。
澄心堂许乐搜索记忆。那是京城最大的书肆,并非官办,官员学子乃至贵族女眷皆可前往,相对开放。但即便如此,她一个被禁足的庶女又如何出去
我要如何出去我甚至没有自由！
【路径已规划。建议：利用丫鬟小蝶,向嫡母王氏请求外出购买女红针线或佛经,理由为‘静心悔过’。成功率78.3%。】系统冷冰冰地提供方案。
屈辱感再次涌上心头。她不仅要完成任务,连如何获得任务资格都要系统施舍！
接下来的两天,许乐在绝望中强迫自己冷静。她仔细观察唯一的丫鬟小蝶,发现她虽然胆小,但对原主有几分真心担忧。她利用微薄的积分（系统预支了5点用于取信于人）兑换了一点缓解咳嗽的草药,让近来感冒的小蝶舒服了些,初步赢得了这点微不足道的信任。
第三天清晨,她按照系统的指导,让小蝶去禀报嫡母,言辞恳切,表示自知过错,想抄写佛经静心,需要购置些纸墨和经书。
意料之中,嫡母王氏派人来训诫了几句,最终或许是觉得她安分悔过也好,或许根本懒得在她身上多费心思,竟勉强同意了,只派了一个粗使婆子跟着,并要求晌午前必须回府。
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坐在颠簸的骡车里（庶女的身份甚至不配用马车）,许乐的心跳得飞快。她一遍遍复盘着系统提供的、关于拓跋肃和周清若今日行程的信息——拓跋肃午时前会习惯性地去澄心堂查阅新到的兵书,而周清若则会在巳时左右前往澄心堂寻找某些孤本奇书。系统要她做的,就是确保这个时间差被抹平,让两人相遇。
书肆内,书香墨韵弥漫。许乐让婆子在门口等着,带着小蝶低头走了进去,目光却飞快地搜寻。
她很快看到了目标之一——周清若。她穿着一身水碧色衣裙,正站在一排古籍前,神情专注而自信,身边只跟着一个俏丫鬟,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又自带光环。
许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按系统指示,绕到另一排书架后,果然看到了一个身着墨蓝色常服、身姿挺拔、面容冷峻的男子正在翻阅书卷,周身的气场让旁人不敢轻易靠近。正是拓跋肃。
就是现在！
系统在她脑中下达指令。许乐咬牙,从书架后快步走出,看似匆忙,正好不小心撞到了拓跋肃身旁侍从的胳膊。
啊！对、对不起！她慌忙低头道歉,声音颤抖,扮演着十足的惊慌。
侍从皱眉,拓跋肃的目光冷冽地扫了过来,带着被打扰的不悦。
就在这一瞬间的骚动,吸引了不远处周清若的注意。她好奇地抬头望来。
许乐趁此机会,按照系统要求的台词,用不大但足够让那边听到的声音,对拓跋肃的侍从说（实则是对所有人说）：实在抱歉！小女子方才见那位小姐（她指向周清若的方向）似乎在寻《山河舆志评注》,心中急切想告知此书或许在东侧珍本区,一时不慎……
这话半真半假,却是系统计算好的、能同时引起两人注意的借口。
拓跋肃的目光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了周清若。
周清若也听到了《山河舆志评注》的名字,这正是她今日的目标之一,不禁也看向了这边。
四目相对。
【任务001完成。奖励发放。】
微弱的暖流缓解了身体的虚弱感。
但许乐顾不上这个。她看到拓跋肃只是对周清若微微颔首,并未多言,眼神依旧冷淡。周清若也礼貌回礼,眼神中带着一丝对陌生男子的疏离和探究。
没有预想中的一见钟情,只有礼貌而冷淡的视线交汇。
然而系统的提示音表明,它所谓的会面标准极低。
粗吏婆子已经不耐烦地过来催促。
许乐低着头,匆匆离开书肆,背后还能感受到那两股无形的、压力巨大的视线。
坐在回府的骡车里,她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没有喜悦,只有更深重的屈辱和恐惧。她就像一个蹩脚的提线木偶,被逼着上演一场无人喝彩的戏码。系统能精确知道所有人的行程,它到底是什么
那个周清若,看拓跋肃的眼神并无爱慕,只有好奇。拓跋肃更是冷淡。
这所谓的天命姻缘,真的存在吗
如果不存在,系统逼她做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2
回到苏府那僻静得几乎被遗忘的小院,许乐屏退了欲言又止的小蝶,独自坐在窗边的旧榻上。书肆里那短暂却耗尽心神的交锋,以及系统完成任务时冰冷的提示音,并未带来丝毫轻松,反而像浸了盐水的鞭子,抽在她紧绷的神经上。
【任务001完成度评估：良好。奖励积分10点已到账。体质微幅强化。】
【新任务生成：任务002。】
【内容：五日内,促使拓跋肃对周清若产生明确欣赏（需系统判定）。建议方式：借他人之口,向拓跋肃传达周清若于近期赏花宴上所作《将近酒》一词,并强调其‘胸怀不输男儿’。】
【失败惩罚：电击二级。】
新的任务界面弹出,倒计时无声地开始跳动,每一秒都像踩在心上。
明确欣赏系统判定许乐在心里咀嚼着这几个字,一股荒谬感油然而生。
这评判标准虚无缥缈,生杀予夺全系于系统一念之间。
而她,一个刚能勉强出门的庶女,要去促使一位亲王对一位风头正劲的贵女产生某种特定情绪
借他人之口我身边除了小蝶,还有谁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嘲讽,脑中飞快盘算。苏府的人际关系如同错综复杂的蛛网,原主记忆里,能接触到拓跋肃那个圈子的,似乎只有她那眼高于顶的嫡兄苏哲。
【路径规划：苏府嫡长子,苏哲,与贤王麾下一名文书官有同窗之谊,常于明日申时后在西市‘醉仙楼’小聚。宿主可尝试利用此关系。】系统的声音适时响起,冰冷地提供着最优解。
又是这样！它将她的每一步都算计在内,像摆弄棋盘上的棋子。强烈的窒息感攥紧了她。但这一次,愤怒之外,一种异样的感觉悄然滋生——系统似乎无所不知,但它给出的指令,却存在着模糊地带,执行的过程和最终的解释权,似乎完全在它手中。
一个大胆的念头蹿起：如果……她只严格按照指令的字面意思去执行,用一种近乎敷衍、甚至可能产生反效果的方式呢系统是只会僵化地判定最终那个是或否,还是能洞察她过程中的消极怠工
这像是一场用性命做赌注的冒险,但她已别无选择。
次日,她再次求见嫡母王氏。理由依旧冠冕堂皇——为病中的祖母抄经祈福,需添置特殊香料。王氏打量她的眼神带着审视与不耐,但或许祈福二字稍稍打动了她,或许她觉得这庶女禁足后似乎安分了些,最终仍是允了,照例派了那个面色木然的婆子跟随。
再临书肆,目标明确。她佯装挑选纸张,眼角余光却时刻留意着门口。申时刚过,苏哲果然与几个锦衣公子说笑着走了进来,谈论着诗酒聚会。
许乐深吸一口气,压下面上的波澜。她算准时机,抱着几卷宣纸,看似匆忙地从苏哲身旁经过,不小心将一枚原本握在掌心、沾了灰的铜钱掉落在苏哲脚边。
哎呀！她低呼一声,慌忙蹲下身去捡,动作笨拙又慌张。
苏哲被挡住了去路,低头看见是她,眉头立刻拧紧,嫌恶之情溢于言表：怎么又是你毛手毛脚,成何体统！
许乐抬起头,脸上恰到好处地堆满怯懦和惶恐,声音细弱发颤：兄长恕罪！妹妹……妹妹不是有意的……
她像是急于找话弥补,目光扫过苏哲身旁那些好奇打量她的公子,突然像是想起什么,语无伦次地快速说道：妹妹方才在外面,听、听人盛赞周清若周姑娘的《将近酒》,说是‘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一句,气象万千,非池中之物,连、连贤王殿下那般人物,定然也是极为欣赏的……妹妹觉得与有荣焉,一时走了神,冲撞了兄长,请兄长责罚……
她的话颠三倒四,重点模糊,更像是一个没见识的庶女听到闲话后慌不择言的复述,甚至带点蠢笨的吹捧。说完,她立刻低下头,瑟缩着退到一边,手里紧紧攥着那枚脏污的铜钱。
苏哲被她这番蠢话气得脸色发青,尤其在友人面前更觉丢脸,斥道：胡言乱语什么！贤王殿下也是你能妄加揣测的还不快滚回去！他甩袖,仿佛多看她一眼都嫌脏。
许乐白着脸,唯唯诺诺地应了声,几乎是落荒而逃。她能感受到身后那些公子哥儿们投来的、混杂着轻蔑与好笑的目光。
【信息已通过指定方式间接传递。任务执行中。】系统提示音响起。
成了！
她完成了指令最字面的要求！
借人（苏哲及其友人）之口（他们听到了）,传达了信息（诗词和贤王欣赏的猜测）。至于效果她甚至贴心地用了定然也是极为欣赏这种绝对化的蠢话,或许只会引来反效果。
接下来是焦灼的等待。期限将至,系统毫无动静。
第四日下午,许乐正坐在院中石凳上,看似发呆,实则全身戒备。突然,一阵强烈的、令人心悸的恐慌感毫无预兆地袭来,并非疼痛,而是一种濒临毁灭的极致威胁感！
【警告：任务002即将失败。检测到目标人物对任务目标未产生符合标准的情感倾向。请宿主立刻采取补救措施！】
是电击的前兆警告！它来了！系统根本不管过程,只认它那该死的结果！
许乐脸色瞬间惨白,手指猛地抠进石凳的缝隙里,指节发白。她咬紧牙关,准备承受接下来的痛苦。
就在这时,小蝶端着茶水过来,见她神色异常,额角沁出冷汗,吓了一跳：小姐您怎么了是不是又不舒服了奴婢去求夫人请大夫吧小蝶的声音带着真实的焦急,她放下茶盘,手足无措地想上前又不敢。
别……别去！许乐从牙缝里挤出声音,一把抓住小蝶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小蝶吃痛低呼,
我……我没事……只是,只是做了个噩梦,魇着了……你,你去给我倒杯热水来……要热的……
她胡乱找了个借口,将小蝶支开。她不能让任何人看到自己接下来可能出现的惨状。小蝶的关心是真实的,但这真实在此刻却让她更加孤立无援。
小蝶担忧地看着她,迟疑了一下,还是快步跑去小厨房烧水。
剧烈的、撕裂般的疼痛终于降临！仿佛有无数根细针同时刺入四肢百骸！
【任务002条件未满足。惩罚：电击一级。】
许乐蜷缩在石凳上,浑身控制不住地痉挛,冷汗如雨而下。她死死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疼痛才潮水般褪去,留下阵阵酸麻和虚脱感。
小蝶端着热水急匆匆回来时,只见许乐脸色苍白地靠在石凳上,眼神有些涣散,仿佛刚经历了一场大病。
小姐,您快喝点水……小蝶的声音带着哭腔,慌忙递上水杯。
许乐勉强接过,指尖还在微微颤抖。她啜了一口热水,暖意稍稍驱散了体内的寒意。就在她抬眼的瞬间,听到院墙外两个洒扫粗使丫鬟的低语顺着风飘进来。
……听说了吗昨个儿大公子在醉仙楼好像不太痛快。
怎么了
好像是有人拍马屁,当着贤王殿下文书官的面,猛夸周姑娘那首词,还说殿下定然欣赏得很。结果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那文书官回去大概学了嘴,听说殿下只淡淡说了句‘词是绝妙,然女子过于显才,非闺阁之福’,啧,这话听着可不像高兴啊……
墙外的声音渐渐远去。
许乐端着水杯的手顿住了。
拓跋肃听到了！
他确实做出了评价！但这评价……绝非欣赏,而是一种近乎刻薄的审视和隐含的告诫！
她那句定然欣赏的蠢话,或许反而加剧了这种负面评价！
【任务002失败。】系统的判定终于落下。
许乐缓缓放下水杯,心底却有一股冰冷的火焰开始燃烧。
她失败了,受到了惩罚。但是——系统没有因为她的消极执行而追加惩罚！它似乎无法分辨故意搞砸和能力不足。
它只认那个最终的结果数据！
更重要的是,她窥见了那天命之下的一丝裂痕。
拓跋肃的欣赏是有条件的、居高临下的,甚至带着忌惮。
周清若的才华,在她所处的环境里,并非毫无争议。
那系统,如此迫切地想要缝合这道裂痕,究竟是为了什么
许乐抬起眼,目光穿过简陋的院门,望向四四方方的天空。那眼神里,恐惧仍在,却多了一种冷静的审度和决绝的试探。
漏洞,已经显现。
3
电击留下的酸麻感仿佛还蛰伏在骨髓深处,提醒着许乐失败的代价和系统的冷酷。但她心底那簇冰冷的火焰,却越烧越旺。
纯粹的抗拒和消极执行只会招致惩罚,既然无法直接反抗,那就换一种方式——帮助系统,用尽全力地去成全那天命姻缘。
小蝶担忧地看着自家小姐。自从上次从书肆回来晕倒后,小姐似乎变了。不再是终日惶惶不安,也不再是绝望哭泣,而是常常坐在窗边,眼神放空,手指无意识地在桌上划着什么,时而蹙眉,时而嘴角勾起一丝令人看不懂的弧度。那种专注和冷静,让小蝶感到陌生,甚至有点害怕。
【新任务生成：任务003。】
【内容：促成拓跋肃与周清若于三日后在皇家马场‘意外’独处,时间不少于一炷香。】
【建议方式：利用周清若好奇善骑之性,及拓跋肃常于彼时巡视马场之惯例,制造可控意外（如马匹轻微受惊）。】
【奖励：积分20。失败惩罚：电击三级。】
系统的声音依旧冰冷,任务难度再次升级,甚至开始涉及危险操作。
许乐看着制造可控意外那几个字,眼中寒光一闪。让她去惊马一旦出事,无论周清若还是拓跋肃稍有损伤,她这个动手脚的庶女都必死无疑。系统根本不在乎她的死活。
但这一次,她没有愤怒地质问。
收到。她在意识里平静地回应,甚至带上了一丝诡异的顺从。
她开始极其认真地筹备。先是无意间让小蝶听到她念叨听说皇家马场新进了几匹西域的小马,温顺可爱,不知周姑娘那样活泼的会不会喜欢,她知道小蝶会把这当成小姐的胡思乱语,但信息已放出。
接着,她再次请示嫡母,理由是想绣一个骏马图样的香囊给兄长赔罪,需去绣坊看看花样和丝线。王氏见她近来安分,且是为了讨好苏哲,虽觉麻烦,还是允了。
在绣坊,她偶遇了一位与周清若手帕交的贵女家的丫鬟,佯装羡慕地感叹：周姑娘马术定然极好吧真想像她那般洒脱,可惜我连靠近马场都不敢呢。言语间,将周清若善骑、可能对西域小马感兴趣的信息,再次精准地泄露出去。
做完这一切,她安静回府,不再有任何动作。
【信息诱导完成。概率测算中……】系统似乎对她这种高效且无直接风险的执行方式表示认可。
三日后,皇家马场。
许乐自然无法亲临,但系统的实况转播却冰冷地投射在她的意识里——周清若果然因听闻西域小马而去了马场。拓跋肃也如期前来巡视。
就在周清若好奇地靠近一匹被隔离、看似温顺实则因新环境而躁动不安的西域马时,附近一名马夫（或许是被哪家贵女暗示过）不小心弄掉了草料叉,金属落地的脆响惊了那匹马！
马匹扬蹄嘶鸣,周清若吓了一跳,踉跄后退。
几乎是同时,一道墨蓝色的身影疾步上前,一把揽住周清若的腰,将她带离危险区域。动作干脆利落,充满力量感。
正是拓跋肃。
画面定格在拓跋肃紧搂着周清若,两人距离极近,四目相对的场景。周清若脸颊微红,惊魂未定中带着一丝羞涩。拓跋肃眉头微蹙,低头看着她,眼神深邃。
【任务003完成。奖励积分20点已发放。】
系统提示音响起。
成功了。而且完成得完美。
然而,许乐的意识却紧紧锁定在系统提示音响起的那一刹那——她清晰地感觉到,就在系统播报完成、汲取能量的瞬间,那股无形的能量流似乎紊乱了一下,像是被什么干扰了,甚至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类似静电噪音的刺啦声,虽然很快平复,但绝不同于之前的平滑。
是因为这次独处的氛围并非系统预期的浪漫暧昧,而是充满了惊吓和尴尬还是因为拓跋肃那审视大于关怀的眼神周清若那惊吓多于心动的心情
任务的完成,系统就会获得能量系统的能量汲取,似乎并不仅仅依赖于事件本身的发生,更依赖于事件中主角的某种特定情绪或状态
这个发现让许乐的心脏狂跳起来。她好像摸到了系统的一根脆弱神经。
没等她细想,新的任务接踵而至。
【新任务生成：任务004。】
【内容：引导拓跋肃对周清若产生保护欲。】
【建议方式：向拓跋肃暗示周清若因其才名而遭受其他贵女嫉妒排挤,处境艰难,需人呵护。】
【奖励：积分25。失败惩罚：电击三级。】
保护欲许乐几乎要冷笑出声。拓跋肃那种男人,像是会有泛滥保护欲的人吗
但她再次选择了积极配合。
系统,她甚至在意识里虚心请教,
若只是简单传达嫉妒排挤之事,恐怕效力不足。我听闻男子……尤其是位高权重的男子,或许更认同‘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之类的理论即若即若离、难以掌控反而更能激发兴趣和投入不知我是否可稍加引导
她抛出了一个现代心理学名词,小心翼翼地将它包装成一种坊间传闻或话本见解。
系统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分析这个词的含义和可行性。过了一会儿,才回应：【数据分析……此建议存在一定合理性。可尝试融入执行方案。但仍需以传达周清若处境艰难为核心。】
它认可了！它虽然强大,却似乎无法完全理解人类情感的复杂性,只能基于某种算法进行概率判断！
许乐心中冷笑更甚。很好。
这一次,她甚至没有出门。她只是在小蝶给她梳头时,状似无意地喃喃自语：周姑娘那般人物,才情出众,性子又直,怕是容易得罪人吧听说上次赏花宴,她一首诗就让李尚书家的千金下不来台呢……唉,女子太过出众,若是无人真心回护,在这京城怕是举步维艰……也不知道贤王殿下那般英雄人物,会不会更欣赏需要他保护的女子还是更偏爱与他势均力敌、甚至偶尔让他也捉摸不透的
她的话像是闺中少女无聊的遐想,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却巧妙地将被排挤、需保护、难以掌控这几个关键点,混杂在一起,不着痕迹地说给了院子里唯一能听到的小蝶听。
她相信,这些看似无心的言语,会通过小蝶和其他丫鬟婆子的闲聊,如同水滴渗入沙土般,缓慢而曲折地扩散出去。总有一天,会有一星半点,以某种扭曲的形式,传入拓跋肃耳中。而其中夹杂的那点斯德哥尔摩私货,就是她埋下的又一颗种子。
【信息已通过环境渗透方式传递。任务执行中。】系统再次认可了她的高效。
几天后,许乐通过小蝶断断续续听来的八卦得知,拓跋肃似乎确实对周清若多了些关注,但方式却令人玩味——他赠了她两名会拳脚功夫的侍女,美其名曰保护周全,实则更像是一种监视和约束。
周清若似乎对此并不全然领情,在一次小范围聚会中,曾委婉表示殿下厚爱,清若却觉束缚。
【任务004完成度75%。部分达成。奖励积分18.75点。】
系统的判定再次带着一种微妙的误差。它检测到了保护行为的发生,却似乎无法精准量化这行为背后复杂的动机和接收方真实的感受。
许乐感受到,任务成功时,系统汲取的能量再次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滞涩和杂音。
她不再是被动忍受惩罚的囚徒了。
她开始主动地、怀着冰冷的恶意,去帮助系统,去成全那对天命男女。
她要用最完美的方式,执行每一个任务,同时,小心翼翼地,将一颗颗偏离系统预期的种子,埋入任务的缝隙里。
她看着意识里那半透明的系统界面,嘴角第一次浮现出近乎残忍的浅笑。
系统,你不是想要能量吗
那我就给你能量。
只是这能量,恐怕没那么好吃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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积分缓慢增长,体质也强健了些许,但许乐心中的警惕却攀升至顶点。每一次任务的成功都伴随着系统汲取能量时那细微的杂音,像毒蛇的嘶嘶声,诱人又致命。她不能再满足于被动地试探,必须主动出击,摸清这看守的底细。
小蝶发现小姐近来常对着一本破旧的佛经出神,手指无意识地在经页边缘摩挲。她不再像前些日子那般偶尔流露异样,反而显得过分平静,仿佛真的沉浸于佛法寻求慰藉。
只有许乐自己知道,那佛经之下,压着她用炭条悄悄写下的、只有自己能看懂的符号和短句——她需要外部媒介来辅助思考,将混乱的思绪固化,以免完全依赖不可信的记忆。
一切的转折点,发生在一个午后。
她正虔诚地抄写佛经,实则大脑在疯狂运转,推演着下一个任务可能的方向。
思绪不由自主地飘远,想起了现代实验室里操作过的心理学软件界面,那清晰的按钮和数据分析曲线……
【请宿主集中精力,思考与当前任务或本世界生存相关事宜。】系统的警告声冰冷地切入。
许乐指尖的炭条猛地一顿,在纸上划出一道焦黑的痕。心脏骤停一拍。
它能感知
它能实时读取她的思维
巨大的恐慌如冰水浇头。
若思想透明,所有谋划皆是笑话！
她强迫呼吸平稳,状若无事地继续抄写,内心却已掀起滔天巨浪。
她必须验证。
她开始进行一场极其危险的思维实验。她先是在意识里反复构想任务内容,甚至故意想象一些夸张的执行画面,比如敲着锣鼓去宣扬周清若的优点。
【警告：此方式严重不符合本世界行为规范,极易导致任务失败及宿主生存风险。】系统立刻警告。
接着,她深吸一口气,思维猛地切换频道。她开始在脑海里回忆现代一道复杂的数学公式,在心中默诵一首这个时代绝不存在的现代诗,甚至是在脑海里勾勒一台蒸汽机的结构图……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系统毫无反应。
她又尝试在意识中构建波义耳定律的公式和推导过程,回忆《等待戈多》
的荒诞台词……
依旧是一片沉寂。系统仿佛彻底消失了。
一次,两次……她不断测试,用各种超越时代的、纯粹的知识和记忆填充脑海。
结果惊人地一致：只要她的思维彻底脱离任务或本世界生存相关范畴,系统就无法感知！
它的监控存在一个巨大的盲区——它无法识别和理解与它数据库无关的、异质的信息流！它是一个功能强大却领域受限的程序！
狂喜之后是冰冷的战栗。这意味着,它之前的全知,并非真正意义上的读心,而是基于它对任务和本世界相关信息的监控和推算！
那么,它那些精准的路径规划和信息提供,从何而来
一个更大胆的猜想浮现：系统并非上帝视角,它的信息,很可能来自对这个世界某种信息层的窃取或监听！它或许能捕捉到与天命男女强相关的舆论、计划乃至心灵感应（如果存在的话）但它绝对有它的限制和延迟！
为了验证,她策划了一次无声的进攻。
新任务到来。
【任务005：缓解拓跋肃与周清若因赠婢事件产生的隔阂。建议方式：向周清若传达拓跋肃此举实为深谋远虑,意在保护。】
许乐顺从地接下任务。但她没有通过任何人传递信息。
她选择了一个极其迂回的方式：利用环境暗示。
她记得过几日府中一位颇受重用的老管事要为其孙举办百日宴,虽规模不大,但嫡母王氏会赏下贺礼。这是一个极小的、能接触到府外人员的窗口。
她动用了一点点积分,向系统兑换了一种带有极淡特殊香气的墨块（借口抄经需凝神静气）。然后,她极其用心地绣了一个小巧精致的平安符,在上面用那种墨,以极其工整却匿名的笔迹,写下了一句看似祝福实则别有深意的话：木秀于林,风虽不摧,亦需磐石相护,然磐石默然,其心难测,唯愿慧心识之。
这句话,看似是祝福孩子平安成长,实则嵌入了木秀于林（对应周清若的才名）、磐石相护（对应拓跋肃的赠婢）、其心难测（埋下猜疑种子）。她将平安符混入嫡母赏赐的礼物中,它最终会随着流水般的贺礼,送到那位管事家中。而那位管事的儿媳,恰好与周清若身边一个二等丫鬟是同乡,时有往来。
这是一个极其漫长的链条,成功率低得可怜,信息也会层层衰减扭曲。
但许乐要的不是立刻见效。她要的是测试系统的信息监测范围和时间！
她做完这一切,便不再有任何动作,只是每日专心抄经。
【宿主请积极执行任务005。】几天后,系统发出催促。
正在执行中。采用间接长效渗透方式,需耐心等待。许乐平静地回答。
系统沉默了,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它没有指出她的具体行为,说明它可能没有实时监控到平安符这个具体动作,或者无法理解那匿名留言的真实含义！
又过了几日,小蝶偶尔听到一点风声,说周清若似乎心情欠佳,对侍女提起好意虽好,却让人难以安心之类的话。
【任务005完成度45%。奖励积分11.25点。】系统最终给出了一个低空掠过的判定。
能量汲取时,那紊乱的杂音再次出现。
许乐缓缓放下炭笔,看着纸上那些无人能懂的符号。
她验证了。
系统无法实时窥探她的全部思维和所有行动。
它的信息收集有范围、有时效、有盲区。
它对成功的判定基于它所能捕捉到的、片面的结果。
它渴望纯净的天命能量,而算计和猜忌是它的毒药。
她不再只是一个囚徒。
她是一个潜伏在思维盲区里的影子。
一个开始学习用敌人听不懂的语言说话的间谍。
一个悄然将沙粒投入精密齿轮的Destroyer。
无声的战争已经升级。她的战场,就在系统无法完全触及的、那片思维的灰色地带里。
下一步,她要找到那台机器的耳朵究竟在哪里,然后,对着它,吹响致命的魔笛。
5
自那日炭笔划过纸页,许乐便彻底沉静下来。
她不再焦虑于任务的成败,也不再因系统的催促而慌乱。那种沉静,是风暴眼中心的绝对平静,是将所有计算与锋芒收敛于内的蛰伏。
她每日的生活极有规律,甚至比以往更加安分守己,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房里,美其名曰静心抄经,深刻悔过。
小蝶发现小姐近来时常对着一本书页泛黄、边角残破的古籍出神。
那书是前些日子小姐去书肆买纸墨时,在角落的一个破书筐里随手挑的,说是看着年代久远,或许抄经时能沾点古意静气。书似乎是本杂集,记录了些地方风物和零星传说,并无甚出奇。但小姐却时常翻看某一页,手指在上面无意识地描摹。
只有许乐知道,她翻看的那一页,记载了一段语焉不详的古老传说,提及星陨之地,有异物自天而降,形质非凡,非金非玉,触之灼灼,然凡火不化,历久弥新,旁边还配有一个极其简单、近乎抽象的刻痕图案,像是几道交错的闪电被困在一个方框内。
这段记载本身并无特殊,但她第一次读到,心神微动,觉得那描述隐隐透着古怪时,系统却毫无反应。它似乎无法识别这种隐藏在正常古籍中的、需要联想和解读的信息。
而真正让她注意到这一页的,是前几天她偶然将一点水洒在了书页上。水渍浸染下,那简略的刻痕图案旁,竟隐隐显露出几行极淡的、几乎与纸张纹理融为一体的墨迹,像是后来被人用特殊方法添上去的注释！
那墨迹极为模糊,断断续续,只能勉强辨认出……共鸣于异魂……、……扰天之序……、……慎触……等零星字眼。
异魂
扰天之序
这几个词如同冰锥,瞬间刺入许乐的心脏！
这描述……为何与她如今的处境如此隐隐契合
这书上记载的异物,难道能对天之序（系统）产生干扰
而异魂……是指她这样的穿越者吗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脑中滋生。这或许不是一本简单的杂集,而是一个同样窥见过系统或其影响的前人,留下的极其隐晦的警告或提示
那个图案,或许就是关键
她需要验证。她需要找到一种方法,去共鸣。
机会很快到来。京郊皇家寺庙举办祈福大法会。
【新任务生成：任务006。】
【内容：于法会期间,确保拓跋肃与周清若在放生池畔有过短暂交流。】
【建议方式：利用人群涌动,制造轻微推挤,创造自然接触机会。】
【奖励：积分30。失败惩罚：电击三级。】
许乐平静接任务。这一次,她第一次主动询问系统。
系统,她的意识声音带着探究,我注意到能量采集效率时有波动。是否存在‘最优情绪状态’若我能更精准引导他二人情绪,或许能更快推进‘天命’
系统沉默良久,才滞涩回应：【理论存在最优解。目标双方需处于高度情感共鸣、信任且正向吸引状态。能量纯度与强度最高。】
它果然对高效能量有着本能渴望！
明白。许乐应道,指尖已悄然抚过书页上那个模糊的图案。
法会那日,人山人海。许乐隐在廊柱阴影里,怀中揣着那本古籍,翻开放有残页的那一章。
时机将至。拓跋肃与周清若正缓缓靠近。
就是现在！
许乐没有制造推挤。她全力集中精神,目光死死锁定书页上那个抽象的刻痕图案,不再思考任务,而是在脑海中,疯狂地回忆并构建《狭义相对论》中关于时空弯曲的数学模型！
那些黎曼几何、张量计算……完全异质的、冰冷的、超越时代的知识结构,如同狂潮般涌过她的意识！
同时,她将全部的精神力,想象着自己正将这股异世的思维洪流,狠狠注入那个古老的图案之中！
【警告！检测到高强度未知干扰！能量场剧烈紊乱！】系统的声音尖锐扭曲,充满了惊愕与恐慌！
放生池畔,拓跋肃与周清若身形猛地一顿！
拓跋肃锁紧眉头按着太阳穴,眼神失焦困惑,脚步停滞。周清若微微一晃,脸上满是不适与茫然,心烦意乱。
那根无形的引力线,啪地断了。
两人错身而过。
【任务006失败！严重警告！未知干扰源影响系统稳定性！】系统充满电流杂音。
失败了吗许乐茫然回应,迅速将古籍合上塞入袖中,
我刚才……突然头晕得厉害,好像被香火呛到了……她完美扮演了无辜失败者。
系统陷入混乱的嘶嘶声,无法理解刚才那瞬间冲击系统的、仿佛来自另一个维度的混乱波动。
许乐低头,感受着袖中古籍的重量,心脏狂跳。
成功了！
这片残页,这个古老的图案,竟真能成为一个放大器或转换器,将她那异质的、系统无法理解的思维波动,转化成冲击系统能量场的致命噪音！
而她,找到了吹响魔笛的方式！
法会归来,许乐更加沉寂,暗中却将积分尽数兑换用于伪装的材料。
几日后,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压迫感。
【最终阶段任务启动。】
【终极任务：确保于下月十五‘月华祭’大典上,拓跋肃与周清若于祭坛中心,在月华最盛之时,完成‘天命之契’的象征性仪式（具体仪式内容由系统实时指引）。】
【说明：此乃‘天命姻缘’最终节点,至关重要。成功,则宿主愿望可实现。】
【失败：……】
声音停顿,转为深入灵魂的冰冷威胁。
【并非抹杀。而是……同化。宿主灵魂将彻底融入本世界规则,成为滋养‘天命’的永久基石,意识永困于此。】
【所有资源权限全部开放。请宿主不惜一切代价,确保任务完成。】
终极任务,来了。
永恒囚禁。
许乐抬头望向窗外月色,眼神比月光更冷更亮。
她轻轻抚过袖中那本残破的古籍。
猎杀的时刻,到了。
6
月华祭前的日子,苏府僻静小院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许乐表现出一种近乎极致的顺从,不再对任务有任何异议,只是日复一日地研读那本古籍。
小蝶只觉得小姐身上最后一丝活气也仿佛被抽干了,只剩下一具为完成使命而存在的空壳。
系统对许乐这种状态似乎放下了最后一丝戒备。终极任务的临近,让它的话语间甚至带上了一种近乎人性和的蛊惑。
【月华祭,乃大胤立国之初便有的古老传统。】系统的声音不再是纯粹的冰冷,反而像在吟诵一段史诗,
【传说太祖皇帝于月华最盛之夜得天神启示,奠定国基。故此祭不仅是祈求国运,更是沟通天地、彰显‘天命所归’之时刻。贤王主祭,其意义非凡。】
【‘天命之女’周清若,其才情与特殊性已引起太后乃至陛下注意。太后特许其于祭典上献颂祷之文,此乃莫大荣光,亦是‘天命’契合于世人之时。】
【祭典高潮,月华精华最浓之刹那,天地气机交汇。彼时,需引导二者心神汇聚于祭坛核心,引动‘天命’共鸣,能量将达到极致,足以……实现许多不可思议之事。】
许乐安静地听着,每一个字都如同刻印般记下。
沟通天地彰显天命
不过是系统需要借助这个古老仪式聚集的能量场和信仰力,来完成它最终的掠夺罢了。它要借这国运昌隆之景,行窃取能量之实。
她虔诚地回应：如此盛会,不容有失。任何细微差池都可能影响‘天命’显现。系统,我虽力量微薄,或可尝试提前布置,强化祭坛周遭的‘静心宁神’之效,确保他二人心无旁骛,更能专注于‘天命’感应或许……可用些特殊香料与矿物,借月华之力
引导心绪
她将致命的毒药,包装成了保障仪式成功的熏香。
系统迅速运算。
【方案可行性高。可强化能量共鸣纯度。材料已发放。路径规划：祭坛外围东南角,守备交替间隙为……】
它再次提供了精确到息的后门,对于能提升最终收益的方案,它毫无抵抗力。
月华祭前夜,许乐如同最狡黠的夜行者,依仗系统提供的路径和强化后的身体,悄无声息地潜入祭坛外围。
她将系统兑换的、号称能宁神的香膏,仔细涂抹在几处关键的石雕纹路凹槽内——这些位置,是系统基于能量流动模型计算出的最佳扩散点。她又将那些遇特定光线会产生极微弱虹彩的矿物粉末,精准地撒在周清若明日需站立献文的那块地砖缝隙中。
完成这一切,她迅速撤离,仿佛从未出现过。夜空中的月亮又大又圆,清冷地注视着一切,仿佛亘古不变的见证者,又或是冷漠的看客。
祭典当日,皇家祭坛庄严恢弘,旌旗招展,百官肃立。许乐立于命妇队列最末尾的阴影里,如同投入大海的一粒沙。她看着拓跋肃玄衣纁裳,一步步登上主祭之位,威仪天成,仿佛真与那传说中的天命融为一体。她看着周清若身着繁复祭服,手捧玉版祷文,缓缓行至指定位置,容颜在华服珠翠映衬下愈发清丽,却也透着一丝被盛大场面包裹下的细微惶然。
繁复的礼仪一项项进行,颂歌嘹亮,香烟如柱,直上云霄。当月华升至中天,清辉达到极盛,仿佛为整个祭坛镀上一层水银,连空气都变得凝滞而充满某种难以言喻的张力时——
【就是现在！引导他们！心神汇聚,引动天命！】系统的声音因极致的渴望而颤抖,甚至带上了一丝狂热的意味！
许乐眼中最后一丝温度褪尽,化为绝对的冰冷与锐利！她猛地将全部精神力,连同对那香膏、矿物粉末在月华与古老祭坛环境下可能产生的所有心理暗示效应的推演,以及她自己积攒的所有绝望、愤怒与不甘,透过脑海中那页残卷的图案,化作两股无形无质却精准无比的意念之矢,分别射向拓跋肃与周清若！
对拓跋肃,她放大的是系统早已告知的、他对天命所归的极致笃信！这份笃信在香膏、环境、意念的多重催化下,瞬间扭曲膨胀为不容置疑的、近乎疯狂的独占欲与支配感！他眼中看到的周清若,不再是一个独立的个体,而是天命赐予他的、必须完全归属于他的象征！任何一丝的不完美或不驯服,都是对天命的亵渎！
对周清若,那微弱的、几不可察的虹彩,那宁神香膏在残页力量扭曲下产生的异样气息,与许乐灌输的、针对她内心深处游离抗拒的放大意念结合,瞬间引爆了她所有的恐慌与窒息感！这庄严肃穆的祭坛变成了吞噬自我的祭台,身边拓跋肃那骤然变得极具侵略性和占有欲的目光成了最恐怖的催命符！她感到的不是荣耀与归属,而是将被彻底吞噬、失去一切的极致恐惧！
【不——！！！错误！心绪污染！能量反噬！】系统发出了凄厉至极、完全不似机械的尖啸！它疯狂汲取到的,不再是预想中纯净甘美的天命能量,而是两种截然相反却同样狂暴剧毒的负面情绪洪流！拓跋肃的绝对支配欲与周清若的极致恐惧抗拒猛烈对撞！
嗡——！
一股无形却磅礴的混乱能量冲击猛地从祭坛中心炸开！
咳！拓跋肃身体剧震,猛地后退半步,冕旒剧烈晃动,他难以置信地看向周清若,眼中不再是威严与欣赏,而是骇人的暴怒与被冒犯的狰狞！仿佛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之事！
啊！周清若更是惊骇欲绝,手中的玉版祷文啪地一声掉落在地,摔得粉碎！她脸色死白,如同见了鬼魅般踉跄后退,看着拓跋肃的眼神充满了纯粹的、不加掩饰的恐怖！
台下死寂一瞬,随即爆发出无法抑制的巨大哗然！祭祀大典,祷文摔碎,贤王失态,天命之女惊惶至此……这是数百年来从未有过的骇人景象！
【核心……崩溃……协议…………】系统的声音如同被用力掐断的电流,只剩下破碎的、绝望的杂音,最终彻底湮灭,归于一片永恒的、虚无的死寂。
那禁锢灵魂、无处不在的冰冷链接,彻底消失了。
许乐站在人群边缘的阴影里,看着祭坛上那光芒尽碎、彻底失控的一幕,看着拓跋肃的震怒和周清若的崩溃,看着整个庄严祭典沦为人人惊惶的闹剧。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呼出了一口绵长的、颤抖的气息。那口气,仿佛已经在她胸腔里积压了一生一世。
脑海中,那本承载了无数秘密与挣扎的古籍残页,在她意念深处无声地化为细碎的光尘,彻底消散,仿佛从未存在过。
月华依旧冰冷地照耀着,清辉洒满混乱的祭坛,冷漠地见证着这场由她亲手促成、最终彻底崩毁的天命献祭。
终极任务,于系统最志得意满、企图窃取一切的巅峰时刻,被来自人性深处的、最剧烈的冲突毒液,彻底瓦解。
无形的囚笼,碎了。
许乐轻轻眨了一下眼,仿佛刚从一场漫长而黑暗的梦魇中醒来。
结束了。
她的自由,她用尽心力、赌上一切夺回的自由,终于真切地握在了手中。
7
祭坛的混乱如同投入静湖的巨石,涟漪层层荡开,淹没了所有天命的虚妄光环。许乐站在人群边缘,冰冷的平静之下,是劫后余生般的虚脱和高度警惕。脑海中的死寂前所未有,那个如影随形的冰冷存在,似乎真的彻底消失了。
但就在她以为一切终结之时,异变陡生！
一股极其微弱、却尖锐如冰锥的残存意念,猛地刺入她几乎毫无防备的意识深处！【为…什…么…】那声音破碎不堪,充满了极致的不甘与怨毒,如同垂死野兽的最后嘶吼,【…窃取…天命…滋养…吾身…】
是系统！它竟还未完全消散,残留着最后一丝恶毒的本能！
与此同时,许乐感觉自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向后一扯！并非物理上的拉扯,而是灵魂层面的拖拽！她的视线瞬间模糊,祭坛的喧嚣飞速远去,眼前景象扭曲变幻,仿佛要坠入无边黑暗！
【…同化…一起…毁灭…】那残念发出疯狂的呓语,要将她最后一丝意识也拖入永恒的沉寂,成为它消亡的陪葬！
千钧一发之际,许乐猛地咬破舌尖,剧痛让她瞬间清醒！她意识到,这不是攻击,而是系统残留程序依循失败即同化的最终指令,发动的最后反扑！它要将她拉入这个世界的规则底层,彻底吞噬！
不能让它得逞！
许乐凝聚起全部意志力,不再是防御,而是向着那拖拽她的黑暗,发出了积压已久、震耳欲聋的诘问与揭露,每一个字都如同燃烧的投枪：
滋养你身！你这窃取天地气运、寄生他人命运的蠕虫！你所图谋的,根本不是什么天命姻缘！
你需要的,是他们在‘天命所归’极致光环下产生的、那种盲目的狂热信仰与宿命联结感！那才是最纯净、最易于你窃取的能量！
你所谓的任务,不过是精心设计的仪式,逼迫他们按照你的剧本,在你选定的时间地点,为你献上最极致的情绪贡品！你玩弄人心,扭曲命运,只为苟延残喘！
你根本不是什么高等造物！你不过是依托这古老祭坛残存的一缕腐朽意志！一个靠着窃取‘天命’概念苟活至今的……窃贼！寄生虫！
她的怒吼,如同最终审判,狠狠砸向那残存的系统意念！
【不——！！！】那残念发出了被彻底撕开遮羞布的、绝望至极的尖啸！许乐的揭露,精准地命中了它最核心、最不堪的真实！
那最后的拖拽之力,在这声直击本源的怒吼下,如同被阳光照射的冰雪,瞬间崩解消散！那充满不甘和怨毒的残念,发出一连串无法理解的、破碎的呓语,最终彻底湮灭,再无半点声息。
真正的、彻底的终结。
许乐脱力地晃了一下,扶住身边的廊柱才稳住身形。额际布满冷汗,心脏狂跳不止。
就在这时,她前方的空气开始无声地扭曲、波动,如同高温下的蜃景。一道细长的、边缘闪烁着不稳定蓝白色电光的裂缝,缓缓在她面前撕裂开来。裂缝之后,不再是祭坛的景象,而是飞速流转的、模糊不清的色块与光影,一股巨大的吸力从中传来。
回归的通道！但它看起来极不稳定！
许乐毫不迟疑,迈步就欲踏入。
小姐！一声带着哭腔的惊呼自身后传来。是小蝶！她不知何时挤了过来,脸上满是惊恐和不解,她看不到裂缝,只看到小姐突然对着空气踉跄,然后又要向前扑倒,仿佛中了邪一样。她下意识地伸手想拉住许乐。
许乐脚步一顿。
就在这瞬间,一股微弱的信息流透过那不稳的通道逸散出来,涌入她的意识——两个世界时间流速差异极大,现代的她已昏迷近一年,身体极度虚弱,回归过程需要巨大能量,可能会剧烈冲击通道附近脆弱的生命体……
小蝶！
许乐猛地回头,看到小蝶那张写满担忧和恐惧的、稚嫩的脸庞。这个一直陪在她身边,胆小却善良的丫鬟……
没有时间犹豫。
许乐眼中闪过一瞬间的复杂,随即化为决绝。她猛地抬手,不是拉住小蝶,而是用尽最后力气,狠狠地将扑过来的小蝶向后推去,推离那能量躁动不安的通道口！
活下去！她只来得及吐出这三个字。
下一刻,巨大的吸力彻底包裹了她,将她猛地拽入那片流光溢彩的混乱之中！
小姐——！小蝶摔倒在地,只看到小姐的身影在她面前如同水中的倒影般剧烈晃动了一下,随即彻底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存在过。只有空中残留的一丝奇异焦糊味,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
……
剧烈的颠簸感,消毒水的味道刺鼻地钻入鼻腔。
许乐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惨白的天花板,耳边是心电监护仪规律而单调的滴滴声。喉咙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全身每一块肌肉都酸痛无力,视野模糊而眩晕。
她艰难地转动眼球,看到趴在床边、鬓角生出几缕白发的母亲,和站在窗前、背影显得疲惫不堪的父亲。
呃……她试图发出声音,却只有气音。
母亲猛地惊醒,看到睁开眼的她,瞬间泪如雨下,颤抖着握住她的手：乐乐乐乐！医生！医生！我女儿醒了！醒了！
一片兵荒马乱。
……
数月后,许乐基本康复,回到了大学校园。一切都仿佛没有变化,图书馆依旧弥漫着书卷和尘埃的气息,只是那本《认知心理学》的教材已经换了新版。
她坐在曾经穿越前的位置上,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洒落在书页上,温暖而真实。同学们讨论着考试和论文,喧嚣而充满生机。
她缓缓翻开新书的扉页,目光扫过那些熟悉又陌生的术语和图表。
指尖无意识地在纸面上划过,留下浅浅的印痕。
窗外,天空湛蓝,白云舒卷。
一切都结束了。
一切都刚刚开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