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职第一天,我不小心把咖啡泼在了那位传说中冰山一样的美女总裁身上。
我正准备卷铺盖滚蛋,她却把我拽进办公室,反锁上门,扔给我一份结婚协议:
签了它,之前的事一笔勾销。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
面前的办公桌光可鉴人,倒映着我狼狈的身影,和身前那份标题加粗的《结婚协议》。
荒谬。
比我一个刚入职的小助理,把半杯美式泼在集团女总裁身上更荒谬。
我看着她,顾清寒。
业界传闻她手腕强硬,不近人情,是朵只可远观的高岭之花。
01
此刻,这朵花正用那双看不出情绪的眸子盯着我。
她昂贵的白色西装上,咖啡渍像一幅失败的泼墨画。
顾总,我……
我想说我赔,哪怕我赔不起。
或者我滚,立刻就滚。
签。
她只说了一个字,语气里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
我拿起那份薄薄的几页纸,手有点抖。
甲方:顾清寒。
乙方:_____。
协议内容简单粗暴。
第一,乙方需与甲方登记结婚,婚姻关系至少维持一年。
第二,婚姻存续期间,乙方需配合甲方在任何公开场合扮演恩爱夫妻。
第三,乙方不得干涉甲方任何私人事宜。
……
林林总总十几条,每一条都像是在说,你只是个工具人。
而报酬,是末尾那一串让我数了好几遍的零。
五百万。
一年,五百万。
我妈的手术费,弟弟的学费,家里欠的债……
这些数字在我脑子里疯狂旋转,最后都变成那份协议上的五百万。
为什么是我
我终于问出了这个最关键的问题。
那么多青年才俊追求她,她为什么偏偏选我这个除了长得还行,一无所有的穷小子
因为你今天泼了我咖啡。
她的回答同样简单粗暴。
就因为这个
因为你看起来最安全。
她补充了一句,眼神像在评估一件商品。
安全
穷,没背景,没野心。
她的话像刀子,精准地扎在我最脆弱的自尊上。
签了,你现在就可以去财务部预支一百万。
她似乎看穿了我最迫切的需求。
我捏着笔,指尖泛白。
尊严和现实在我脑子里打架,只一个回合,尊严就输得一败涂地。
我妈还躺在医院里,每天的开销都是个无底洞。
我需要钱。
非常需要。
好。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嘶哑。
我签。
笔尖落下,我的名字出现在乙方的位置上。
歪歪扭扭,像我此刻的人生。
顾清寒拿过协议,看了一眼,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她拿起内线电话。
让李律师带上公章和户口本,到我办公室来。
她顿了顿。
还有,把我的也带上。
挂了电话,她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卡,推到我面前。
密码六个八,里面有一百万。
我看着那张黑色的卡,感觉它有千斤重。
我卖了我自己。
用一年时间和婚姻,换了一百万,以及后续的四百万。
顾总……
叫我清寒。
她打断我,语气依旧冰冷。
至少在有外人的时候。
我点了点头,感觉自己像个提线木偶。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一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看到我,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就恢复了职业化的表情。
总裁,东西都带来了。
顾清寒站起身。
林辰,回去带上你的户口本和身份证。
我愣住了。
现在
我没时间浪费。
她说完,就径直朝外走去。
李律师同情地看了我一眼,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机械地跟在他们身后,走出这间让我命运转折的办公室。
半小时后。
民政局。
当工作人员把两本红色的结婚证递给我们时,我依然觉得自己在做梦。
我,林辰,二十四岁,大学毕业一年,负债累累。
今天,入职第一天,跟我的美女总裁老板结婚了。
顾清寒接过结婚证,看都没看就扔进了包里。
她转头看我。
从今天起,你搬去我那里住。
协议里有地址。
你的工作也换了,明天开始,做我的特别助理。
她一口气交代完所有事情,像是在安排一件货物。
有问题吗
我能有什么问题
我摇了摇头。
很好。
她转身就要走。
等等。
我叫住她。
她回头,眉头微蹙,似乎很不满我的拖沓。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一个我认为还算丈夫的微笑。
那个……清寒,我们刚结婚,不庆祝一下吗
我指了指民政局门口卖糖葫芦的小摊。
比如,吃个糖葫芦
空气瞬间安静。
李律师的嘴角在抽搐。
顾清寒的表情,像是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
她看着我,看了足足十秒。
然后,她真的转身,朝那个小摊走去。
她用清冷的声音,对小贩说。
两串,谢谢。
02
顾清寒的家,或者说,我们现在共同的家,在市中心最贵的江景顶层公寓。
三百六十度落地窗,俯瞰着整座城市的灯火璀璨。
装修风格跟她的人一样,黑白灰,性冷淡到了极致。
你的房间在那边。
她指了指走廊尽头的一间次卧。
主卧是我的禁区。
厨房你可以用,但用完必须清理干净。
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带任何人回来。
我们……
我知道,分房睡,保持距离,扮演好工具人。
我抢在她前面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实的自嘲。
顾清寒看了我一眼,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她脱下高跟鞋,光着脚踩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径直走向主卧。
砰的一声,门关上了。
我一个人站在空旷得能听到回声的客厅里,手里还捏着那串她付了钱,却一口没吃的糖葫芦。
山楂外面的糖衣已经开始融化,黏糊糊的。
就像我此刻的心情。
我走进她给我安排的房间,比我之前租的鸽子笼大了三倍,还带独立的卫浴。
我把行李扔在地上,一头栽进柔软的大床里。
一切都像一场不真实的梦。
就在我快要睡着的时候,门铃响了。
这么晚了,会是谁
我走出房间,看到顾清寒也从主卧出来了。
她穿着一身丝质睡袍,皱着眉看着可视门铃的屏幕。
他怎么来了
她低声自语,语气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她看了我一眼。
去开门。
记住,我们是新婚夫妻。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是要开始演戏了
我走到门口,深吸一口气,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男人,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长相很英俊,但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总让人觉得不舒服。
他看到我,愣了一下,随即那抹笑意加深了。
你就是……
他拖长了音调,目光在我身上扫来扫去,充满了审视和轻蔑。
我当是谁,原来是清寒新请的保镖
顾子轩。
顾清寒冰冷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这么晚了,你来干什么
被称作顾子轩的男人,目光越过我,看向顾清寒。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炽热。
清寒,我听说你今天……领证了
我有点不信,所以过来看看。
他笑着说,但笑意不达眼底。
哪阵风把你吹来的,让你相信这种无稽之谈
顾清寒语气平淡,走到我身边,很自然地挽住了我的胳膊。
她的手很凉。
我能感觉到她身体的僵硬。
顾子轩的目光落在我们交缠的手臂上,脸色沉了下去。
清寒,别闹了。
随便找个阿猫阿狗来演戏,有意思吗
爷爷那边,我帮你挡着就是了。
他这话,信息量有点大。
爷爷演戏
看来这桩婚事,果然没那么简单。
顾清寒冷笑一声。
顾子轩,这是我的丈夫,林辰。
请你放尊重一点。
丈夫
顾子轩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指着我脚上那双不超过两百块的运动鞋。
就他
清寒,你的品味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独特了
我能感觉到,挽着我胳膊的手,收紧了。
顾清寒的指甲几乎要嵌进我的肉里。
我知道,该我这个丈夫出场了。
我往前一步,挡在顾清寒身前,直视着顾子轩。
我笑了笑。
这位先生,我和我太太的品味如何,就不劳您费心了。
毕竟,品味这种东西,不是每个人都有的。
你说什么
顾子轩的脸彻底黑了。
我说,我凑近他,压低了声音,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
大晚上的,跑到别人家里来,对着别人的老婆献殷勤。
这种品味,确实挺独特的。
顾子轩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大概没想到,我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子,敢这么跟他说话。
你找死!
他攥紧了拳头。
怎么想在我家动手
我挑了挑眉,一脸无所谓。
我劝你最好不要。
不然明天我们公司的头条,可能就是‘顾氏集团副总夜闯总裁私宅,因爱生恨,大打出手’。
你说,爷爷看到了,会怎么想
我故意提到了爷爷。
为了当个合格的‘丈夫’,顾清寒丢给了我一堆必须知道的资料。
果然,顾子轩的脸色变了又变。
他死死地瞪着我,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
最终,他还是松开了拳头。
他冷哼一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
好,很好。
他看向我身后的顾清寒。
清寒,希望你不要后悔今天的决定。
说完,他转身,重重地甩门而去。
门关上的瞬间,我能感觉到顾清寒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
她松开我的胳膊,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我们之间的距离。
客厅里恢复了安静。
我转过身,看到她正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我。
有惊讶,有审视,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东西。
你刚才,表现得不错。
她淡淡地开口,算是给了我一句表扬。
职业素养。
我耸了耸肩。
毕竟你付了钱的。
她没接我的话,沉默了片刻。
顾子轩是我堂哥,也是我在公司的主要竞争对手。
他一直想把我从总裁的位置上拉下来。
她破天荒地对我解释了一句。
所以,结婚是为了让他死心我问。
不全是。
她摇了摇头,似乎不想多说。
总之,以后在他面前,演得像一点。
知道了,老板。
我故意拖长了音调。
她皱了皱眉,似乎不喜欢这个称呼。
睡觉。
她扔下两个字,又把自己关回了主卧。
我看着她紧闭的房门,摸了摸刚才被她掐得生疼的胳膊。
这豪门女婿,好像比我想象的还要刺激。
03
第二天,我顶着总裁丈夫和特别助理的双重身份,踏进了公司大门。
整个公司看我的眼神,都变了。
昨天,我是那个不知死活得罪了女魔头的倒霉蛋。
今天,我成了骑着火箭一步登天的天选之子。
尤其是之前对我颐指气使的人事部王主管,一看到我,立刻堆起了一脸菊花般的笑容。
哎哟,林助理,您来啦!
他一路小跑过来,差点就要给我请安了。
王主管早。
我皮笑肉不笑地回应。
什么助理不助理的,叫我小林就行。
那哪儿成啊!
王主管的腰弯得更低了。
您现在可是总裁身边的红人,以后还得请您多多关照我们人事部的工作啊。
我看着他谄媚的嘴脸,心里一阵反胃。
昨天是谁指着我的鼻子,让我卷铺盖滚蛋的
关照谈不上。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过,我确实有点事想请王主管帮忙。
您说,您说!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给您办得妥妥帖帖!
也不是什么大事。
我慢悠悠地说。
我刚搬家,新家有点大,缺个扫地机器人。听说XX牌的最新款不错,但我对这方面没什么研究。
麻烦王主管帮我去买一个,要顶配的。哦对了,发票记得开公司的,回头我让清寒签字。
王主管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让我这个人事主管,去给你跑腿买扫地机器人
还要开公司发票
他心里估计已经把我骂了千百遍,但脸上还是得笑。
没问题!小事一桩!我马上去办!
看着他屁颠屁颠跑开的背影,我心情舒畅了不少。
对付这种小人,就得用小人的办法。
我走进总裁专属电梯,直达顶层。
电梯门一开,就看到一个女同事正抱着文件站在顾清寒的办公室门口。
是莉莉,策划部的一枝花,也是顾清寒的头号迷妹。
她看到我,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像是淬了冰。
你来干什么
她语气不善,充满了敌意。

我指了指自己。
上班啊。
上班
莉莉冷笑一声,上下打量着我。
别以为靠着不正当的手段攀上了顾总,就能为所欲为了。
顾总是天上的月亮,不是你这种臭水沟里的癞蛤蟆能碰的。
这话骂得可真够难听的。
我也不生气,只是笑了笑。
这位同事,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我和清寒是合法夫妻,受法律保护的。
你在这儿公然侮辱总裁的丈夫,算不算诽谤
你!
莉莉被我噎得满脸通红。
你得意什么顾总根本就不喜欢你!她只是被你骗了!
她喜不喜欢我,我俩晚上回被窝里悄悄说就行了,不用跟你汇报吧
我故意说得十分暧昧。
你……你无耻!
莉莉气得浑身发抖,眼眶都红了。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开了。
顾清寒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们。
吵什么
莉莉一看到顾清寒,立刻像找到了主心骨,委屈地告状。
顾总,他……他欺负我!
顾清寒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我冲她眨了眨眼。
她移开视线,对莉莉说。
文件给我。
从今天起,林辰是我的特别助理,有任何事,先向他汇报。
莉莉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顾清寒这句话,无疑是当众承认了我的地位。
她不甘心地把文件递给顾清寒,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踩着高跟鞋跑了。
我吹了声口哨,心情大好。
进来。
顾清寒冷冷地丢下两个字,转身进了办公室。
我跟着进去,顺手关上了门。
演得不错。
她头也不抬地看着文件。
谢谢老板夸奖。
我嬉皮笑脸地凑过去。
不过,老板娘,你这公司里,好像有不止一个敌人啊。
除了你那个堂哥,还有不少人盼着你倒霉呢。
我一边说,一边状似无意地提起。
刚才我好像听到莉莉跟别人打电话,提到了你堂哥的名字,好像在说什么……安插人之类的。
我故意说得含含糊糊。
顾清寒翻动文件的手,停住了。
她抬起头,眼神锐利如鹰。
你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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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确定。
我摇了摇头。
我就那么一听,可能是听错了。
我知道,以顾清寒的多疑,她一定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我要让她知道,我不是个只会演戏的花瓶。
我也有我的用处。
顾清寒盯着我看了几秒,重新低下头。
我的事,你少管。
做好你分内的事就行。
我分内的事,不就是当好你的丈夫吗
我反问。
保护你,也是我分内的事吧
她没说话。
办公室里陷入了沉默。
过了一会儿,她忽然开口。
今天晚上,有个家庭晚宴。
我爷爷也会去。
你跟我一起。
我心里一动。
这么快就要见家长了还是最高级别的BOSS
需要我做什么准备
闭上你的嘴,跟在我身边就行。
她语气冰冷。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
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眉头皱得更紧了。
她拿起手机,走到落地窗边,背对着我。
喂,张医生。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我还是听到了。
检查报告出来了吗
……情况还是不乐观
我知道了。
她的背影,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显得有些单薄和孤寂。
挂了电话,她站在那里,很久都没有动。
我不知道她得了什么病,但听起来,似乎很严重。
那个传闻中冰山一样的女总裁,第一次让我感觉到了一丝脆弱。
她忽然转过身,像是察觉到了我的注视。
我让你当我的丈夫,不是让你来公司玩宫心计的。
她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冰冷,但似乎又有些不同。
我总觉得,那冰层之下,藏着一丝我看不懂的……恐惧。
04
顾家的老宅,坐落在半山腰,是一座古色古香的中式庭院。
飞檐斗拱,雕梁画栋,处处透着低调的奢华和厚重的历史感。
来之前,顾清寒给了我一份备考资料,上面是顾家主要成员的关系图和背景介绍。
我看得头昏脑涨,只记住了一个核心人物——顾老爷子,顾氏集团的创始人和定海神神。
车停在门口,顾清寒深吸一口气,像是要上战场。
记住,少说话,多微笑,一切有我。
她叮嘱我,然后主动挽住了我的胳膊。
她的手心,一片冰凉,还带着细密的汗。
我反手握住她的手,轻轻捏了捏。
别怕。
她愣了一下,抬头看我。
路灯的光晕洒在她脸上,我第一次发现,她的睫毛很长,像两把小扇子。
她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很快恢复了平静。
走吧。
走进宴会厅,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我们身上。
我能感觉到那些目光里充满了探究、鄙夷和幸灾乐祸。
顾子轩也在,他正端着酒杯,和几个家族里的长辈谈笑风生。
看到我们,他嘴角的笑容更加得意了。
他朝我们走来,身后跟着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应该是他的母亲,顾清寒的二婶。
清寒,你可算来了,让爷爷一顿好等。
顾子轩的语气充满了关切。
这就是你找的男朋友怎么也不提前跟家里说一声,就偷偷把证领了也太不懂事了。
二婶一脸不悦地上下打量我,眼神像在看什么脏东西。
我结婚,是我自己的事,不需要向谁报备。
顾清寒语气冷淡。
哟,翅膀硬了
二婶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
你爸妈走得早,我们做长辈的,多关心你两句还不行了
这位小伙子,是哪里人啊家里是做什么的
她把矛头对准了我。
这是经典的查户口环节。
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等着看我的笑话。
我能感觉到顾清寒的身体又开始僵硬了。
我拍了拍她的手背,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我迎上二婶审视的目光,不卑不亢地笑了笑。
阿姨您好,我叫林辰,江城本地人。
我爸妈都是普通工人,早就退休了,现在就喜欢种种花,养养草,旅旅游。
我没有按顾清寒准备的说辞,去编造一个什么海归精英的假身份。
因为我知道,谎言一戳就破。
真诚,才是必杀技。
果然,我这话一出,周围响起了一阵压抑的嗤笑声。
顾子轩更是笑得毫不掩饰。
原来是工人家庭啊。
二婶的鄙夷几乎要溢出脸上了。
清寒,不是二婶说你,婚姻大事,讲究的是门当户对。你找这么个……这么个……
她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又不至于太失身份的贬义词。
二婶。
一个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我看到一个穿着唐装、精神矍铄的老人,拄着一根龙头拐杖,在管家的搀扶下,缓缓走了过来。
他就是顾老爷子。
他的目光没有在任何人身上停留,而是径直落在了我身上。
那双眼睛,看似浑浊,却透着能洞察一切的精光。
你就是林辰
他开口问我。
是的,爷爷。
我恭敬地回答。
他点了点头,目光又转向顾清寒。
清寒,演够了吗
老爷子一句话,让整个宴会厅的空气都凝固了。
顾清寒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我心里咯噔一下,完了,被识破了。
顾子轩的脸上露出了毫不掩饰的得意。
二婶更是幸灾乐祸地看着我们,准备看好戏。
老爷子没再理会顾清寒,而是把目光重新转向我。
他的眼神变得锐利。
小伙子。
他缓缓开口,一字一句,像重锤敲在我的心上。
你知不知道,你签的那份协议,不止是结婚协议那么简单
我愣住了。
他怎么会知道协议的事
那份协议的附加条款里,写得很清楚。
老爷子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如果清寒在婚后一年内,因为她的‘旧疾’意外身故,她名下所有的个人资产,以及她在顾氏集团22%的股权,将全部自动转让给她的合法配偶。
也就是说,转让给你。
轰!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什么
意外身故
所有资产和股权……都给我
我猛地转头,看向身边的顾清寒。
她站在那里,浑身都在发抖,嘴唇没有一丝血色。
她那张永远冰封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那裂痕后面,是惊慌,是恐惧,是绝望,还有一丝被揭穿后的……羞愧。
她不敢看我,眼神躲闪着,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这一刻,我全明白了。
这哪里是什么结婚协议!
这根本就是一份用她的命做赌注,给我画下的一张催命符!
她不是在找一个挡箭牌。
她是在找一个替死鬼!
或者说,一个能让她活下去的,被推到明面上的靶子!
如果她死了,顾子轩一分钱都拿不到,所有的好处都归我这个外人。
所以,为了拿到那笔庞大的遗产,顾子轩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她好好活着!
好一招釜底抽薪!
好一个歹毒的阳谋!
我看着顾清寒那张苍白的脸,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个女人,比我想象的,要狠得多。
对自己狠,对别人,更狠。
05
回程的车里,死一般的寂静。
司机大气都不敢出,车开得又快又稳。
我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脑子里乱成一团麻。
身边的顾清寒,从上车开始就一言不发,像一尊没有生命的冰雕。
但我能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紧绷和不安。
车里的空气,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这是一种无声的拉扯,比任何激烈的争吵都更令人窒息。
我感觉自己像个傻子,一个被五百万冲昏了头,一脚踩进深渊的傻子。
背叛,利用,欺骗。
还有那该死的意外身故条款,像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我的头顶。
我随时可能因为这笔天降的横财,而被人干掉。
回到那间空旷冰冷的顶层公寓,压抑的气氛达到了顶点。
顾清寒默默地换鞋,想要像往常一样逃回她的主卧。
站住。
我叫住她,声音冷得像冰。
她停下脚步,背对着我,没有回头。
你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我一步步走向她,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薄冰上。
她沉默着。
这种沉默,比任何狡辩都更让我愤怒。
你到底有什么病
我走到她面前,逼视着她的眼睛。
他们是不是想杀了你,然后让我这个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去背所有的黑锅,甚至……被灭口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充满了质问和怒火。
顾清寒的身体颤抖了一下,长长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不停地抖动。
她终于抬起头,那双一直清冷的眸子里,此刻蓄满了水汽。
是。
她只说了一个字,声音嘶哑,带着一丝破罐子破摔的绝望。
我……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解释什么。
但最终,她只是闭上眼,两行清泪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
那滴泪,像滚烫的岩浆,灼伤了我的眼睛。
我所有的愤怒,在看到她眼泪的瞬间,忽然就卡在了喉咙里。
她哭了。
那个冰山一样的女总裁,哭了。
她在我面前,卸下了所有伪装,露出了最脆弱的一面。
我有一种遗传性的心脏病。
她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像随时会碎掉。
我爸爸就是因为这个病去世的。
顾子轩知道,他一直在等,等我发病,等我死。
他甚至……在背后做一些小动作,想加速这个过程。
我没有别的办法了。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助和疲惫。
我不能让爸爸一辈子的心血,落到他那样的人手里。
所以,你就找上了我我冷笑。
一个看起来最安全,最好控制,死了也没人关心的穷小子
我的话很残忍,她的脸色又白了一分。
对不起。
她低下头,像个认罪的孩子。
我只是想活着。
我看着她,心里五味杂陈。
愤怒,同情,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搅成一团。
我是被她利用了,但她也是在绝境中求生。
我们俩,像是两条被命运捆在一起的蚂蚱,谁也跑不了。
现在摆在我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一是立刻跟她离婚,拿着那一百万,逃得越远越好。
但顾子轩会放过我这个知道太多秘密的人吗
二是继续跟她绑在一起,跟顾子轩斗到底。
赢了,海阔天空。
输了,万劫不复。
这是一个疯狂的赌局。
我看着眼前这个浑身颤抖,却依然挺直脊背的女人。
心里忽然涌起一股邪火。
妈的。
富贵险中求。
反正烂命一条,赌一把又何妨
协议继续。
我听到自己冷静得可怕的声音。
顾清寒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我。
但规则,我们得重写。
我伸出手,擦掉她脸上的泪痕,指尖触碰到她冰凉的皮肤。
从现在起,我们不是雇主和员工。
我们是真正的盟友。
你要活,我也要活。想活下去,就拿出你的诚意来。
顾清寒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有震惊,有疑惑,还有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她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握住了我的手。
她的手依旧冰凉,却握得很紧。
像一个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
这一刻,我们的关系彻底改变了。
不再是荒唐的契约婚姻。
而是一个为了生存,不得不并肩作战的……亡命同盟。
06
第二天,我正式以盟友的身份,开始我的特别助理工作。
顾清寒给了我一份公司的组织架构图和一份顾子轩党羽的名单。
顾子轩在公司安插了不少人,但他行事谨慎,很难抓到把柄。
顾清寒的办公室里,她指着名单上的几个名字。
我们需要找到那个能直接接触到核心机密,并且向他汇报的人。
我看着名单,想起了那天在电梯口听到的只言片语。
也许,我们可以换个思路。我说。
什么思路
与其大海捞针地去找那个间谍,不如让他自己跳出来。
我笑了笑,把我的计划告诉了她。
顾清寒听完,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你确定这能行
不试试怎么知道我耸了耸肩,反正我们现在最不缺的,就是胆量。
计划开始实施。
我利用特别助理这个可以自由出入任何部门的便利,开始了我的游手好闲之旅。
今天去策划部,对他们的方案指手画脚。
明天去市场部,对他们的KPI提出建设性意见。
我表现得像一个典型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无能关系户。
狂妄,自大,愚蠢。
所有人都对我避之不及,背地里叫我草包驸马。
当然,我也没忘了继续关照王主管。
今天让他去给我买城南的豆浆油条,明天让他去给我排队抢限量版的球鞋。
王主管被我折腾得苦不堪言,但又不敢得罪我,只能每天顶着黑眼圈,对我笑脸相迎。
而那个曾经骂我癞蛤蟆的莉莉,更是对我恨之入骨。
每次看到我,都像刀子一样剜我。
一切都在我的预料之中。
一周后,我觉得时机成熟了。
这天下午,我故意在茶水间,当着几个部门同事的面,跟顾清寒打了一通电话。
清寒啊,南郊那个地块的项目,我觉得可以跟进了。
什么风险太大哎呀,做生意哪有没风险的。
你听我的没错,我已经找了专业团队评估过了,回报率至少300%!
就这么定了啊,明天我就让法务部准备合同!
我挂了电话,得意洋洋地吹了声口哨,端着咖啡走了。
我知道,不出半小时,这个消息就会传遍整个公司。
也会传到顾子轩的耳朵里。
南郊那块地,是业内公认的天坑,谁碰谁死。
我故意放出这个消息,就是要让顾子轩以为,我这个草包女婿正在怂恿顾清寒,把公司往火坑里推。
他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攻击顾清寒的绝佳机会。
果不其然。
第二天一早,公司就召开了紧急董事会。
顾子轩一脸正气凛然,第一个站起来发难。
顾总,我听说公司准备启动南郊地块的项目
我坚决反对!
那个项目是什么情况,在座的各位都清楚。一旦启动,会给公司带来多大的资金压力和风险,顾总你考虑过吗
他义正辞严,俨然一副为公司着想的忠臣模样。
其他几个董事也纷纷附和,都是他那一派的人。
顾清寒坐在主位上,面色平静。
子轩,你从哪里听说的消息
这你别管!顾子轩咄咄逼人,我只问你,有没有这回事
如果只是因为你先生的几句外行话,就做出这么草率的决定,那你根本不配坐在这个位置上!
他把矛头直接指向了我。
我正以特别助理的身份,坐在顾清寒旁边做会议记录。
我抬起头,对他笑了笑。
顾副总,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清寒只是让我做了个前期调研,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就急着给她扣帽子了
你!
顾子轩被我噎了一下。
我倒是很好奇,顾清寒终于开口,她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这个所谓的‘南郊项目’,目前还只存在于林辰的电脑里,是一份我让他做的(代号为‘鱼饵’的假)计划书。
除了我和他,以及我的秘书,应该没人知道。
她顿了顿,声音冷了下来。
那么,顾副总,你是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的
顾子轩的脸色,刷的一下白了。
他猛地转头,看向他身后不远处的一个董事。
那个董事的脸色,比他还白。
顾清寒轻轻敲了敲桌子。
李董,我记得,我秘书昨天下午把一份关于海外市场的文件错发给你了。
而那份文件的加密U盘里,好像……就藏着这份(‘鱼饵’)计划书。
能解释一下吗
那位李董,汗如雨下,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真相大白。
顾子轩像一头发怒的公牛,死死地瞪着我。
他知道,他被耍了。
被我这个他眼中的草包耍了。
我对他举了举手中的笔,做了一个承让的口型。
会议室里,气氛诡异。
顾子轩输了,输得很难看。
顾清寒看着我,那双冰冷的眸子里,第一次,露出了一丝真切的、毫不掩饰的笑意。
那笑容很浅,却像一道阳光,瞬间照亮了她整张脸。
也照进了我的心里。
07
那次董事会后,公司里迎来了一段难得的平静。
顾子轩元气大伤,安插的棋子被拔掉,短时间内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我和顾清寒之间,也多了一丝战友般的默契。
她不再对我冷冰冰地发号施令,偶尔还会问我一些工作上的意见。
我也不再嬉皮笑脸地叫她老板,而是开始习惯叫她清寒。
我们之间的关系,正在朝着一种微妙的方向发展。
为了庆祝这次阶段性的胜利,也为了犒劳一下自己,我决定亲自下厨。
我买了一堆菜,在那个大得能开派对的厨房里忙活了两个小时。
四菜一汤,都是些简单的家常菜。
顾清寒下班回来,看到一桌子的菜,愣住了。
你做的
尝尝
我给她盛了一碗汤。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了下来,拿起筷子,小心翼翼地夹了一口青菜。
怎么样我期待地问。
……咸了。
……
汤,淡了。
……
这个鱼,有点腥。
我彻底没话说了。
不过,她忽然又说,比外卖好吃,有锅气!
说完,她低下头,默默地又夹了一筷子。
看着她小口小口吃饭的样子,我忽然觉得,这个所谓的家,好像有了一点烟火气。
我们聊了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我跟她讲我大学时的糗事,讲我那个不省心的弟弟。
她听着,偶尔会弯一下嘴角。
她也难得地,跟我提起了她的父亲。
她说她父亲是个很温和的人,也喜欢做菜,最拿手的是红烧肉。
她说,她已经很久没有吃过家里做的饭了。
那一刻,我看到的不是那个杀伐果断的女总裁,而是一个思念父亲的、普通的小女孩。
吃完饭,我提议去江边散步。
她没有拒绝。
晚风吹拂,江边的灯火璀璨,像散落的星辰。
我们并肩走着,谁都没有说话,但气氛却很舒服。
这大概是我们婚后,最像一对普通夫妻的时刻。
我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如果生活能一直这样平静下去,好像也不错。
然而,危险总是在人最放松的时候,悄然而至。
我们走到一处人少的拐角。
一辆黑色的面包车,突然从黑暗中窜出,引擎发出巨大的轰鸣声,疯了一样朝我们撞过来!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的本能快于思考。
小心!
我大吼一声,猛地扑过去,用尽全身力气将顾清寒推开!
砰!
巨大的撞击声,伴随着刺耳的刹车声,在我耳边炸开。
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被一辆高速行驶的火车撞到,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剧痛,从四肢百骸传来。
我的意识开始模糊。
在彻底失去知觉前,我看到那辆黑色的面包车没有丝毫停留,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我看到顾清寒扑到我身边,那张永远镇定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慌失措的表情。
她不停地叫着我的名字,声音里带着哭腔。
林辰!林辰!你醒醒!
看来……他是不打算玩了。
顾子轩,你终于不装了。
这是我昏迷前,最后的念头。
08
我在一股浓烈的消毒水味中醒来。
睁开眼,是医院雪白的天花板。
我动了动,浑身都疼,像是被拆了重装一样。
你醒了
一个熟悉又带着一丝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转过头,看到了顾清寒。
她就坐在我的病床边,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脸色憔Cui,看起来一夜没睡。
那身名贵的套装也皱巴巴的,不复往日的精致。
我……没死
我开口,声音干得像砂纸。
医生说你命大。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左臂骨折,轻微脑震荡,还有几处软组织挫伤。需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
我松了口气。
还好,只是骨折,小问题。
你呢你没事吧我问她。
她摇了摇头,眼圈却红了。
林辰。
她忽然叫我的名字,声音很轻。
谢谢你。
说什么谢,我扯了扯嘴角,想笑一下,却牵动了伤口,疼得我龇牙咧嘴。
我们是盟友,不是吗
保护你,就是保护我自己。
她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拿起一个棉签,沾了水,小心翼翼地湿润我干裂的嘴唇。
她的动作很轻,很温柔。
我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混合着医院的消毒水味,形成一种奇怪又让人安心的味道。
病房的门被推开。
顾老爷子拄着拐杖,在管家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他的脸色很沉,看不出喜怒。
他看了一眼我打着石膏的胳膊,又看了看顾清寒。
跟我出来一下。
他对顾清寒说。
顾清寒站起身,跟着他走了出去。
病房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不知道他们会说什么。
老爷子是会怪罪顾清寒把我拖下水,还是会……有别的打算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顾清寒一个人回来了。
她的表情很复杂,像是下了某种决心。
爷爷都知道了。
她在我床边坐下。
他知道顾子轩做的那些事。
那他……
他给了我一个选择。顾清寒打断我。
她看着我,眼神前所未有的认真。
不,是给了我们一个选择。
她从包里拿出一张支票,放在我的床头柜上。
这是一张空白支票,金额随你填。
你可以拿着它,立刻跟我办离婚手续,离开这里,飞去一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
爷爷会保证你的安全,顾子轩找不到你。
我的心,沉了下去。
这是要……卸磨杀驴
或者……
她深吸一口气,又拿出了一个牛皮纸袋,同样放在床头柜上。
或者,留下来。
跟我一起,把他彻底扳倒。
这里面,是爷爷给我们的……武器。
我看着那张可以让我瞬间暴富的支票,又看了看那个神秘的牛皮纸袋。
一个是一条安全的退路。
一个是一场九死一生的豪赌。
顾清寒没有催我,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等我做出选择。
我能看到她眼神深处的紧张和期待。
她在害怕。
害怕我会选择那张支票,抛下她一个人。
我忽然笑了。
都到这一步了,还想让我当逃兵
晚了。
我伸出没受伤的右手,没有去碰那张支票,而是直接拿过了那个牛皮纸袋。
在顾清寒震惊的目光中,我把那张空白支票,撕成了两半。
清寒。
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我选你。
顾清寒的眼睛,瞬间就红了。
有晶莹的液体在她眼眶里打转,但她倔强地没有让它掉下来。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
好。
老爷子在门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
他看着被我撕碎的支票,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很好。
游戏,现在才真正开始。
09
那个牛皮纸袋里的东西,超出了我的想象。
那不是几份简单的文件,而是一整套完整的证据链。
详细记录了顾子轩在过去几年里,如何利用职务之便,侵吞公司资产,进行内幕交易,甚至涉嫌洗钱的全部罪证。
每一笔账目,每一次转账,每一个关键人物,都清清楚楚。
这是我爸生前偷偷收集的。
顾清寒的声音有些低沉。
他早就察觉到顾子轩心术不正,但没想到他胆子这么大。我爸本来想找个合适的时机处理他,却没想到……
她没有说下去。
老爷子为什么现在才把这个拿出来我不解地问。
因为爷爷说,他要的不是一个只会被动防守的继承人。
顾清寒看着我,眼神里有了一种我从未见过的锋芒。
他要的是一个能主动出击,一击致命的狼。
而你,她看着我,你的出现,让他看到了这种可能。
我明白了。
老爷子一直在等,等一个能激发顾清寒斗志和狠劲的契机。
而我这个意外,正好成了那根导火索。
我们没有太多时间。
一年一度的集团股东大会,就在两周后。
那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我们必须在所有股东和董事面前,把顾子轩彻底钉死。
接下来的两周,病房成了我们的作战室。
我一边养伤,一边和顾清寒没日没夜地研究那份资料。
我们将所有的证据进行梳理、分类、整合,做成了一份无懈可击的报告。
这个过程很枯燥,但我们却配合得异常默契。
我负责从那些复杂的账目中,找出最关键的逻辑线。
她则负责将这些证据,和公司的规章制度、以及法律条文对应起来。
我们常常为了一个细节,争论到面红耳赤。
也常常因为找到了一个突破口,而相视一笑。
深夜,医院的走廊寂静无声。
我靠在床上,看着趴在桌边睡着的顾清寒。
灯光下,她的侧脸柔和,没有了平日的冰冷和锐利,像个需要被保护的孩子。
我拿起旁边的毯子,轻轻地披在她身上。
我的指尖不小心触碰到了她的脸颊。
温热的,柔软的。
我的心,漏跳了一拍。
她似乎感觉到了,睫毛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暧昧又紧张的气息。
我们都忘了说话,也忘了移开视线。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是她先反应过来,有些不自然地坐直了身体,拉了拉身上的毯子。
……谢谢。
不客气。
我收回手,感觉指尖还在发烫。
为了打破这尴尬,我清了清嗓子。
计划的最后一步,还需要一个诱饵。
我把话题拉回正轨。
顾子轩生性多疑,如果我们直接在股东大会上发难,他可能会狗急跳墙,反咬一口。
我们需要让他放松警惕,甚至,让他以为自己胜券在握。
顾清寒看着我。
你有什么想法
我笑了笑,一个大胆的计划在我脑中成型。
这个诱饵,就由我来当。
我要让他相信,我已经准备好,为了更大的利益,背叛你。
顾清寒的脸色变了。
不行,太危险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我看着她,眼神坚定。
相信我。
这一次,我要让他输得心服口服,永世不得翻身。
股东大会那天,天色阴沉。
我穿着一身崭新的西装,站在顾清寒身边,走进了会场。
顾子轩已经到了,他身边围着几个董事,有说有笑,看起来心情不错。
他看到我们,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就在会议开始前,我借口去洗手间,在走廊的拐角,偶遇了顾子轩的心腹,财务总监。
我把一个U盘塞给他。
告诉顾副总,这是我的一点诚意。
南郊那块地,顾总已经决定投了。这里面是项目的核心资料。
事成之后,我只要项目30%的干股。
财务总监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了然的笑容。
他接过U盘,拍了拍我的肩膀。
林老弟,你做了一个最明智的选择。
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顾子轩,我为你准备的最后一份大礼,希望你喜欢。
我回到会场,顾清寒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充满了担忧。
我冲她,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陷阱,已经布好。
现在,就等猎物自己,一步步走上断头台。
10
股东大会正式开始。
会场里气氛严肃,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紧张气息。
顾子轩果然第一个发难,他站起身,手里拿着一份文件,正是从我给的U盘里打印出来的南郊项目核心资料。
各位董事,各位股东!
他声音洪亮,充满了自信。
我今天,要弹劾总裁顾清寒!
她罔顾公司利益,一意孤行,坚持要启动风险极大的南郊项目!这份是项目的核心资料,大家可以看看,里面的条款有多么荒谬!
他将文件分发下去,会场里顿时响起一片议论声。
不仅如此!
顾子轩的目光转向我,带着一丝猫捉老鼠的戏谑。
她还任人唯亲,让一个毫无经验的外行,也就是她的丈夫林辰,来主导这么重要的项目!
为了证实我所言非虚,现在,我邀请我的重要证人,林辰先生,上来说几句!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了我的身上。
顾清寒的手在桌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
我能感觉到她的紧张。
我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缓缓走上发言台。
顾子轩对我露出了一个胜利的微笑。
他以为,他赢定了。
我拿起话筒,清了清嗓子。
顾子轩先生说的没错。
我的第一句话,就让全场哗然。
顾清寒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顾子轩的笑容,更加得意了。
公司的确有蛀虫,一条贪得无厌,几乎要将公司蛀空的蛀虫。
我话锋一转,目光如利剑般射向顾子轩。
而这条蛀虫,就是你!
顾子轩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林辰,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胡说
我冷笑一声,将一个全新的U盘插入了投影设备。
各位,刚才大家看到的南郊项目,从头到尾都是假的。
那是我和顾总,为了引出某些人,特意设下的一个局。
而现在,我将给大家看一些真正的东西。
我按下了播放键。
大屏幕上,出现了一份份清晰的银行流水,一笔笔触目惊心的转账记录。
每一个名字,每一笔款项,都精准地指向了顾子轩和他背后的利益集团。
这些,是顾子轩先生在过去五年里,利用关联交易,侵吞公司资产超过三个亿的证据!
这些,是他勾结外部资金,进行内幕交易,非法获利近八千万的证据!
还有这些,是他通过海外的空壳公司,进行洗钱活动的证据!
我每说一句,顾子轩的脸色就白一分。
他指着我,浑身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你血口喷人!这些都是伪造的!
伪造的
我笑了。
顾副总,忘了告诉你。你刚才拿到的那份‘南郊项目资料’里,我附赠了一个小礼物。
那是一个定位和录音程序。你和你那位财务总监刚才在休息室里的对话,我已经同步发送给了商业犯罪调查科的警官。
我想,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我的话音刚落,会议室的大门被推开。
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走了进来。
为首的警官,亮出了证件。
顾子轩先生,我们现在怀疑你涉嫌多起重大经济犯罪,请你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顾子轩的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
他像一滩烂泥,瘫倒在椅子上。
一切,都结束了。
会场里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主位上那个自始至终都保持着镇定的女人。
顾清寒站起身,向所有人鞠了一躬。
她的时代,真正来临了。
……
当晚,顶层公寓。
我和顾清寒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脚下的万家灯火。
危机解除了。
我们的盟友关系,似乎也走到了尽头。
那份荒唐的结婚协议,也该寿终正寝了。
空气中,有一种微妙的尴尬在流淌。
林辰。
她先开了口。
她递给我一份文件。
我接过来一看,封面上三个大字——《离婚协议》。
我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果然,还是到了这一天。
工具人,终究是要被回收的。
我自嘲地笑了笑,拿起笔,准备签字。
手腕,却被她按住了。
我抬起头,不解地看着她。
只见她又从身后拿出另一份文件,放在离婚协议的旁边。
我定睛一看。
《结婚协议》。
这份,她指了指离婚协议,是旧的。
然后,她又指了指那份新的结婚协议。
这份,是新的。
没有期限,没有附加条款,也没有五百万。
她说完,抬起头,那双清冷的眸子里,此刻像是盛满了整片星空。
她有些紧张,耳根都红了。
你……还签吗
我看着她,看着她眼中的期待、忐忑和那抹藏不住的柔情。
我笑了。
我拿起那份离婚协议,看都没看,直接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然后,我一把将她拉进怀里,紧紧抱住。
这是我们第一次,如此真实地拥抱。
我闻着她发间的清香,在她耳边低声说。
签。
不过这次,换我来写。
乙方林辰,心甘情愿,入赘甲方顾清寒。
期限是,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