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卫国笑着拍了拍陈东的肩膀,没再多说什么。
有些话,不用说得太满,看行动就行。
他把陈东送到院门口,看着他将那两千块钱小心翼翼地塞进最贴身的口袋里,又用棉袄捂得严严实实,才消失在村口的夜色中。
送走了陈东,王卫国刚转身锁上院门,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熟悉的喊声。
“卫国,在家吗?”
是马方鸿的声音。
王卫国打开门,只见马方鸿推着自行车,正冲着他嘿嘿直笑。
“是你啊,这么晚过来有事?”
“好事儿!”
马方鸿把车停好,从怀里掏出个信封,献宝似的递过来。
“你上次托我问的事儿,有眉目了。两套缝纫机票,全新的!我可是托了我家里人单位的关系才弄到的。”
王卫国接过信封打开一看,果然是两张崭新的蝴蝶牌缝纫机票。
这东西在黑市上可是有价无市的宝贝,多少姑娘结婚,就盼着这么一台缝纫机当嫁妆。
“东西是好东西,”
王卫国点点头,直接问道。
“你想要换什么?”
“还是老规矩,换肉。”
马方鸿搓了搓冻得通红的手,有些不好意思地伸出两个指头。
“两百斤,腊肉。”
这个数字让王卫国都有些意外,但转念一想又在情理之中。
快过年了,谁家都想多备点年货,马方鸿找人办事,总得有点实在东西当人情。
“能不能再帮我整点收音机票和钟表票来?”
王卫国问道,他就缺这两种票了。
凑齐了“三转一响”,给媳妇才算真正圆满。
马方鸿面露难色。
“卫国哥,这两种票可比缝纫机票金贵多了,市面上基本见不着。得等,等到快过年那几天,有些大单位可能会发点补贴,到时候大件票才多。我帮你盯着。”
“行。”
王卫国点点头,也不强求。
他转身进屋,对马方鸿说。
“你等我一会儿。”
他先是把自己家屋檐下挂着的几十斤腊肉取了下来,又拿上了次从山里弄来的那二十斤风干牛肉,然后直接去了岳父家。
沈壮和陈翠霞还没睡,正坐在灯下纳鞋底。
看到王卫国提着空篮子进来,又呼啦啦地往外搬腊肉,老两口都愣住了。
“卫国,你这是干啥?大晚上的搬肉干嘛?”
陈翠霞赶忙放下手里的活儿。
“妈,我一个朋友托关系弄了两张缝纫机票,指明了要换腊肉。”
王卫国一边解释,一边手脚麻利地把岳父家房梁上的腊肉也解了下来。
一听是缝纫机票,老两口眼睛都亮了。
很快,王卫国院子里就堆起了一座肉山。
一条条腊肉熏得金黄油亮,散发着浓郁的烟火香气。
那二十斤风干牛肉更是干硬扎实,看着就喜人。
马方鸿看着眼前这阵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他使劲吞了口唾沫,结结巴巴地说道。
“卫……卫国哥,你……你家这是开了肉铺了?单单这腊肉,怕是都不止两百斤了吧?”
他本以为王卫国要凑齐两百斤肉会很费劲,哪想到人家轻轻松松就拿了出来,还搭上了更金贵的牛肉。
这日子过得,比他们城里那些大领导都舒坦啊!
送走心满意足、连连道谢的马方鸿,王卫国揣着那两张滚烫的缝纫机票,连夜就跑了一趟废品收购站。
昏暗的灯光下,大爷依旧是那副半睡不醒的样子,直到看见王卫国拿出的缝纫机票,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才闪过一丝精光。
“两张票,换八件。”
王卫国言简意赅。
大爷没说话,只是默默地领着他进了里屋。
一番挑选后,王卫国抱着一个沉甸甸的布包回了家。里面是两个青花笔筒,一对粉彩小碗,一个鼻烟壶,还有三枚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古钱币。
第二天一早,王卫国就提着布包去了岳父家。
当着一家人的面,他把八件东西都摆在了桌上。
“爸,妈,这是我用缝纫机票换来的几件老物件。你们挑四件收着,找个地方藏好,千万别磕了碰了。”
王卫国郑重地说道。
“别看现在不起眼,这玩意儿以后能值大价钱,能给咱家当个传家宝。”
沈富国和陈翠霞哪懂这些,只觉得这些瓶瓶罐罐还没家里的咸菜坛子好看。
但既然是女婿一片心意,又是用珍贵的缝纫机票换的,老两口还是小心翼翼地收下了。
陈翠霞把东西在手里看了又看,最后拍板。
“我和你爸留着也没用,你们兄弟俩一人两件,分了吧。”
“给大哥吧,我不要。”
没等王卫国开口,一旁的沈青阳就先摆了摆手。
“卫国给我指了路子,这几个月,我也攒了些票,跟站里的大爷换了不少东西了。”
这话一出,全家都惊讶地看着他。
沈青山憨厚地挠挠头,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他这个大哥,在轧钢厂就知道埋头干活,老实巴交的,哪里懂这些门道。
可沈青山老实,他媳妇张莲却精明。
张莲眼睛一亮,立马凑到沈青阳身边,小声地商量起来。
“青阳,你跟嫂子说说,都换了些啥?什么票能换?要多少?”
王卫国在一旁看着,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大哥沈青山敦厚稳重,一辈子勤勤恳恳,是家里的顶梁柱。
而大嫂张莲,则是个精明能干、会持家的女人。
一个踏实赚钱,一个用心掌家,这不正是后世许多家庭最稳固、最幸福的模样吗?
他清楚地记得,前世沈家最凄凉的时候,大哥出了意外,家里一贫如洗,所有人都觉得张莲会改嫁。
可她没有,硬是一个人拉扯着孩子,照顾着公婆,不离不弃,撑起了那个破碎的家。
沈青山能娶到张莲这样的媳妇,绝对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也算是老老实人有傻福。
这一世,看着沈家人一个个都找到了自己的门路,日子越过越有盼头。
王卫国心中那份源自前世的愧疚与沉重,才仿佛被冬日的暖阳一点点融化,化解了更多。
吃过早饭,王卫国没有闲着,一个人悄悄跑去了十里坟。
远远地躲在山坡上,他用望远镜观察着。
那片洼地里,那群膘肥体壮的野牛还在,悠闲地啃着枯草,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的降临。
确认了目标,他立刻返回村里。
他先是找到了刘家兄弟,刘兵和刘军一听有肉吃,眼睛都放光,拍着胸脯保证随叫随到。
然后,他又让沈青阳和沈军去厂里请假,就说家里有急事。
最后,他叫上了沈富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