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还剩下整整三千块。
王卫国看着一张张被冻得通红,却又充满期待的脸,开口道。
“这次能成事,头功是刘兵、刘军兄弟。牛是他们仨一起发现的,麻药和放倒牛的主意,也是他们兄弟俩琢磨出来的。没有他们,咱们现在还在山里喝西北风呢。”
他看向刘家兄弟。
“所以,我提议,这笔钱,刘兵、刘军兄弟俩,一人拿一千。大家没意见吧?”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实在地点了点头。
这确实是事实,没那兄弟俩,这事儿根本办不成。
刘兵和刘军却急了,连连摆手:“卫国哥,这不行,我们哪能拿这么多!”
“行了,这是你们应得的。”
王卫国不给他们拒绝的机会,继续说道。
“剩下的一千块,我们剩下的人平分。”
这话一出,人群里立马就炸了锅。
“队长,那不行!你不能不拿啊!”
“对啊,从头到尾都是你张罗,跟厂里谈价钱,去县里跑关系,没你我们连牛毛都摸不着一根!”
“就是,你要是不拿,这钱我们也不分了!”
大伙儿七嘴八舌,态度却异常一致。
他们虽然没什么文化,但心里都有一杆秤,谁出力最大,谁是主心骨,他们清楚得很。
王卫国心里一暖,看着这群朴实的汉子,他知道,自己没带错人。
他笑了:“行行行,听你们的。这样,我拿五百,剩下的五百,你们分,这总行了吧?”
众人这才满意地笑了起来。
最后算下来,除了刘家兄弟,每个人分到了五十块钱,外加二十斤实打实的牛肉。
五十块钱!
在这个工人一个月工资才三十出头的年代,这笔钱无疑是一笔巨款。
更别提那二十斤沉甸甸的牛肉了。
许多人捧着钱,摸了又摸,眼眶都有些发红。
有了这笔钱和这些肉,一家老小这个年,能过得比地主还好!
气氛热烈起来,有人提议道。
“队长,开春了,还去不去大连溏捕鱼?”
大连溏是深山里的一处大水泊,鱼多,但路也险,里面还有不少野物。
往年青黄不接的时候,民兵队会组织去捞一票,补贴家用。
王卫国也正有此意,便顺势问道:“大伙儿怎么想?”
谁知,话音刚落,反对声就响成了一片。
“不去了不去了!”
一个老民兵摆着手,心有余悸地说。
“去年去那一趟,差点没把命搭里头!为了过那道山涧,二娃子腿都摔折了,到现在走路还一瘸一拐的。最后累死累活,一人就分到两块多钱,几条小鱼干,犯不上啊!”
“是啊,现在钱也买不到粮食,有票才行。折腾一趟,不如在家多挣两个工分实在。”
众人纷纷附和。去年那趟的经历太过惨痛,收益和付出完全不成正比。
王卫国看着他们坚决的样子,便没再强求。
他心里清楚,时代要变了,单靠卖苦力挣小钱的路子,会越来越窄。
他有更好的门路。
……
告别了热情的民兵们,王卫国骑着自行车回了沈家村。
刚进院子,就看到一个瘦削的身影正在门口探头探脑。
那人穿着一件不合身的旧棉袄,贼眉鼠眼的样子,正是几个月没见的陈东。
“可以啊你,我还以为你折在哪个派出所了呢。”
王卫国推着车进门,笑着打趣道。
“嘿嘿,卫国哥,你可别咒我。”
陈东搓着手,脸上带着一丝神秘的兴奋。
“这几个月,我可是给你干大事去了。”
进了屋,王卫国给他倒了杯滚烫的热水。
陈东捧着搪瓷缸子暖着手,神神秘秘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油布包得严严实实的大盒子。
打开盒子,王卫国眼睛微微一眯。
里面不是钱,也不是什么金银细软,而是一沓沓、一叠叠崭新的票证。
“现在这世道,票可比钱金贵。”
陈东压低了声音,像个献宝的功臣。
“我跑了一趟南边,那边管得松,路子也多。你瞧瞧这些!”
他小心翼翼地把票证分门别类地摆在桌上。
上百张全国通用粮票,从半斤到五斤面额不等,码得整整齐齐。
肉票更是夸张,足有两百多张。
在这个有票都未必能买到肉的时候,这简直就是硬通货中的硬通货。
除此之外,还有酒票、烟票、糖票、布票、油票……
甚至还有四十多张稀罕的工业券。
这些东西,在普通人眼里或许只是些纸片,但在王卫国眼里,这就是一个正在悄然打开的财富缺口。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在未来两三年内,这些票证的价值会一路走高,直到最后市场彻底放开,它们才会完成历史使命。
“这些,一共多少钱?”
王卫国问道。
“卫国哥,都是实在亲戚价,全部加起来,给我一千块就行。”陈东道。
“我全要了。”
王卫国没有丝毫犹豫,起身从柜子里拿出刚到手还没捂热的钱,数了一千块递给他。
陈东接过钱,脸上笑开了花,但随即又有些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
“哥,”
陈东凑近了些,声音更低了。
“现在南边这生意好做,就是我本钱不够,每次只能小打小闹。你看……要不要投资我点儿?”
“挣了钱,咱俩分!”
昏黄的灯光下,陈东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精明。
王卫国看着他,淡淡地笑了。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陈东这人虽然滑头,但讲义气,有分寸,是个能用的人。
他转身回到柜子前,将剩下的两千块钱全部拿了出来,往桌上重重一放。
“两千块,够不够?”
陈东的眼睛瞬间瞪圆了,他看着桌上那厚厚的一沓“大团结”,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他本以为王卫国能投资个百,就已经算是天大的信任了,没想到……竟然是两千块!
“够!太够了!”
陈东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他猛地抬起头,看着王卫国平静的眼神,眼眶一热,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动和激动涌上心头。在这个人人自危的年代,这样一份沉甸甸的信任,比金子还要贵重。
“卫国哥……”
他嘴唇嗫嚅着,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最终只化为一句郑重的承诺。
“你放心,我陈东要是让你亏了一分钱,我把脑袋拧下来给你当夜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