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张莲从县里带回来一个好消息。
供销社的竹器收购指标又下来了,而且因为今年竹器紧俏,价格还往上涨了一点。
这可是个增加收入的好机会。
一时间,龙王坳那边号子声震天,叮叮当当的敲石声不绝于耳。
村子这边,女人们也没闲着,她们聚在村里的打谷场上,一边拉家常,一边熟练地将男人们砍回来的竹子剖成竹篾,编织成一个个精巧的竹篮、竹筐。
整个沈家村,都沉浸在一种忙碌而又充满希望的氛围里。
其他村子的人看着眼红,不是没动过心思。
可这竹林是沈家村后山独有的,别处找不着。
至于蓄雪水,他们也学着沈家村的样子到处找地方。
可找来找去,也就在邻近的张家湾那边有个天然的大水洼能勉强改造一下,其他地方的地形根本不合适。
大家只能一边羡慕,一边感叹沈家村的运气好。
日子就在这热火朝天的劳作中一天天过去。
一直忙到十一月底,北风卷着寒气,呼啸而来,天空中终于飘下了入冬的第一场雪。
雪下得还不小,纷纷扬扬,很快就给大地铺上了一层厚厚的银毯。
村里人看着这漫天大雪,非但不愁,反而一个个喜笑颜开。
这是瑞雪啊!
雪下得越大,开春化的水就越多,龙王坳里的“水库”就越满,明年的收成就越有指望。
这天,雪刚停,一辆吉普车就小心翼翼地开进了村。
车门打开,李振东、孙红山和刘林三位厂长从车上下来,身上都穿着厚厚的军大衣,冻得直搓手。
李振东一进院子就嚷嚷开了。
“卫国兄弟!可想死我们了!”
王卫国正在屋里喝着热茶,闻声走出来,笑着招呼他们进屋。
“三位大领导怎么有空过来了?快进来暖和暖和。”
几人进了屋,围着火盆坐下,身上寒气渐消。
孙红山喝了口热茶,这才长舒一口气,苦着脸道。
“卫过兄弟,我们是来求援的。这不快过年了嘛,厂里的肉又不够了。”
刘林也跟着点头。
“肉联厂的猪,大头都紧着省城去了,分到我们这儿的越来越少。工人们辛苦一年,总不能过年连顿肉都吃不上吧?这不想来想去,还得找你这尊大神。”
王卫国心里有数。
这情况,前世也差不多。
他放下茶杯,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干脆利落地道:“行,这事我应下了。”
见他答应得这么痛快,三位厂长顿时喜出望外。
王卫国心里也盘算开了。
是时候,对刘家村那边的野牛群下手了。
这段时间,他抽空就和刘家村的刘兵、刘军兄弟俩去那边山里转悠。
那群野牛像是认准了那片水草地,一直没有迁徙的意思。
甚至还从别处又溜达过来了几头,现在整个牛群,不多不少,正好十五头。
每一头都是膘肥体壮的大家伙,十五头加起来,绝对过一万斤!
这可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不仅能解了几个厂子的燃眉之急,也能让沈家村的村民们,过上一个前所未有的肥年。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透,沈家村的民兵队就在大队部的院子里集合了。
冬日的晨风像刀子一样刮在人脸上,可二十多个汉子个个精神抖擞,眼里冒着光。
他们都知道,跟着卫国队长,准有好事。
王卫国没多废话,只是简单地分配了任务。
每人从墙角抱起一捆半干不湿的稻草,扛在肩上。
这稻草是特意准备的,既保留了草料的清香,又不像干草那样扎嘴。
对于冬天里啃树皮草根的野牛来说,是无法抗拒的美味。
“都跟紧了,山路滑,注意脚下。”
王卫国走在最前面,刘兵和刘军兄弟俩一左一右跟在他身后,背着一个沉甸甸的布包,里面是这次行动的关键。
一行人沉默地走在山间小路上,脚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成了这寂静山林里唯一的动静。
走了近两个小时,绕过一道山梁,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被群山环抱的洼地出现在众人面前,洼地中央是一个不大的水塘。
奇怪的是,在这滴水成冰的天气里,水塘靠近山脚的一侧竟没有完全封冻,还冒着丝丝缕缕的白气。
“卫国兄弟,就是这儿。”
刘兵压低声音指着那片水塘。
“那水塘连着地下的暗河,水是活的,一年到头都不干。牛群就爱待在这儿喝水,吃岸边的草根。”
王卫国点了点头,仔细观察了一下地形。
洼地三面环山,只有一个出口,是个天然的围猎场。
他找了个背风的缓坡,示意大家把稻草都堆在那儿。
稻草很快堆成了一个小山包,刘家兄弟俩打开布包,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密封的瓦罐。
一股奇异的药味散开,并不刺鼻,反而有些草木的清香。
他们戴上厚实的皮手套,将罐子里的粘稠药膏均匀地涂抹在最上面和最外层的稻草上。
“行了,都找地方藏好,不许出声,不许乱动。”
王卫国挥了挥手,带着众人退到百米开外的一片密林里,借着树木和岩石的遮挡,悄无声息地潜伏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山里的风更冷了。
大家伙儿都穿着大衣,可寒气还是一个劲儿地往骨头缝里钻。
没人抱怨,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堆稻草。
等待是漫长的。
直到太阳升到头顶,又开始慢慢西斜,那片洼地才终于有了动静。
“来了!”
有人用气声提醒。
只见远处山坳里,晃晃悠悠地走出来一个庞大的身影,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一共十五头野牛,大的像小卡车,小的也比家里的黄牛壮实一圈。
它们警惕地打量着四周,长长的牛尾巴不时甩动一下。
牛群在水塘边喝了些水,似乎对那突兀出现的稻草堆充满了戒备。
它们围着草堆转悠,不时用鼻子嗅探,却迟迟不敢上前。
队伍里最年轻的民兵有些沉不住气了,手心直冒汗。
王卫国拍了拍他的肩膀,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
他知道,冬日里食物匮乏。
这群野牛饿着肚子,面对美食的诱惑,它们的耐心比猎人更先耗尽。
果然,又过了半个多小时,一头看起来只有半大的小牛犊,许是饿极了。
终是没忍住,试探着凑上前,伸出舌头卷了一口稻草。
它咀嚼了几下,似乎觉得味道不错,便又吃了一口。
见小牛安然无恙,其他野牛的警惕心也渐渐放下。
一头、两头……
很快,整个牛群都围了上来,发出满足的“哞哞”声,大口大口地吞咽着这顿得来不易的冬日大餐。
潜伏在林中的汉子们,心都提到了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