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武和王老爷子喝得酩酊大醉。
两个加起来快一百五十岁的老头,最后是互相搀扶着,嘴里还嚷嚷着当年勇。
被李青山和孙连城他们连哄带劝地送去了村委会大院休息。
村委会早就腾出了两间最干净的屋子,铺上了崭新的被褥。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王卫国就起了床。
院子里还残留着昨夜的喧嚣。
他轻手轻脚地把那张破了十几个洞的熊皮拖了出来。
皮子是好皮子,油光水滑的。
可惜了,上面全是窟窿卖不上价。
但再不值钱,那也是钱。
王卫国花了一早上的功夫,用粗盐和草木灰,将熊皮初步硝制了一遍,卷好捆了,扛着就去了镇上的收购站。
还是那个瘦猴老头。
老头一看到熊皮上那密密麻麻的破洞,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这皮子废了呀,全是洞,补都没法补。”
他伸出两根手指头。
“二十块,不能再多了。”
“行。”
王卫國答应得干脆利落,拿了钱揣进兜里,转身就走。
等他回到村里,村委会大院里已经挤满了人。
附近几个村子的人都来了,眼巴巴地等着分钱。
王卫国也不废话,直接站到院子中间,让人抬来了桌子和算盘。
“这次打猎,加上熊胆和熊皮,一共卖了三千二百七十块钱。”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院子。
“按照之前说好的,民兵队和村集体,各拿一半。”
“民兵队这边,除去昨天买烟酒花掉的八十五块,还剩一千五百五十块。”
王卫国看向那五十个眼睛放光的汉子。
“五十个人,一个人,三十一块钱。”
人群彻底沸腾了。
三十一块!
跟着王卫国进山十几天,就挣了三十一!
这钱,拿得太痛快了!
剩下的钱,几个村子按人头平分,每个村子也分到了一百三十多块。
虽然不多,但也是白捡的,村长们一个个乐得合不拢嘴。
钱分完了,人群渐渐散去。
李青山背着手,从屋里走了出来,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你迟早得落我手里。”
王卫国嘿嘿一笑,也不接话。
李青山从兜里掏出一个信封,没好气地塞进王卫国怀里。
“给你的奖励。”
王卫国打开一看。
三十块钱。
一小沓粮票。
还有二十张崭新的工业券。
他想要的自行车票。手表票,一张都没有。
王卫国撇了撇嘴。
“看什么看!”
李青山被他那眼神气着了。
“这玩意儿现在比钱金贵,我去哪儿给你弄?自己找孙红山想办法去!”李青山没好气地说道。
“明天我要送老首长去省城,你去不去?”
“不去。”
王卫国的回答简单直接。
他从兜里掏出之前奖励的那张手表票,又数出十张工业券和八十块钱,一起递了过去。
“你帮我买块手表回来,上海牌的,要全钢的。”
手表是精贵玩意儿,他们这小地方根本没货,只有省城的大百货商店才有卖。
李青山接过东西,瞪了他一眼,终究还是没说什么,揣进了兜里。
傍晚时分,天色擦黑。
陈东骑着一辆破旧的二八大杠,满头大汗地找进了沈家村。
他敲响了王卫国家的院门。
开门的不是王卫国,而是穿着一身干部服,一脸严肃的李青山。
陈东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完了!
这是被抄老窝了!
他二话不说,扔下自行车,撒腿就要跑。
李青山大手一伸,轻轻松松就揪住了他的后衣领,像是拎小鸡仔一样,把他拎进了院子。
“王哥!王哥救我啊!”
陈东吓得快哭了,两条腿软得跟面条似的。
“干嘛呢?”
王卫国从屋里走了出来,看到这场景,一脸的无语。
他走过去,把吓得瑟瑟发抖的陈东拉到自己身后。
“我朋友来找我玩,你吓唬他干什么?”
“我懒得点破你。”
李青山哼了一声,对着王卫国的屁股虚踢了一脚,转身回屋去了。
王卫国拉着魂还没回来的陈东,走出了院子,躲到墙角。
“王哥,刚才那位是……”
陈东拍着胸口,惊魂未定。
“县里领导。”
陈东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油布包着的小包,打开来,里面是厚厚一沓票证。
“王哥,你要的工业券,我给你弄到了四十张!”
王卫国眼睛一亮,相当满意。
就在两人一手交钱一手交票的时候,墙头上忽然探出一个脑袋。
周华趴在墙头上,咧着嘴,笑得一脸促狭。
“干嘛呢?投机倒把是吧?”
他学着李青山的口气,故意压低了声音。
“你信不信我把你抓起来?”
王卫国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
“不该看的别看,一天天一点事不懂。”
周华只能悻悻地从墙头上缩了回去。
陈东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出吓得心脏都快停了,见人走了,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王哥,你这……朋友真会开玩笑。”
他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干巴巴地笑了笑。
王卫国没接他这茬,只是掂了掂手里的工业券。
“缝纫机票和自行车票呢?”
“唉,别提了。”
陈东一听这话,脸立刻垮了下来。
“自行车票是真没影儿,那玩意儿比手表票还难弄。”
他顿了顿,又压低了声音。
“不过,我找到一张缝纫机票。”
王卫国眼睛一亮。
“不过人家只换东西,不换钱。”陈东的表情变得有些为难。
“换粮食,或者全国粮票。”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王卫国的神色。
“西北那边旱得厉害,城里都开始限粮了,没粮票,有钱都买不到吃的。”
“那家人也是没办法,才肯把这么金贵的票拿出来换救命粮。”
王卫国听完,二话不说。
“你等着。”
他转身就往院子里跑。
没过一会儿,他又跑了出来,手里多了一大沓票证。
全是李青山刚刚奖励给他的,清一色的全国粮票。
王卫国当着陈东的面,仔细地数了数,不多不少,正好够换那张缝纫机票。
“拿着,去换吧。”
他把粮票塞进陈东手里。
陈东捧着那沓粮票,手都有些抖,看向王卫国的眼神,已经不是崇拜了,简直是敬若神明。